如孙老憨所预料中的一样，饭点过后，陆陆续续有许多工人或走，或推着自行车，从厂里出来散步。

  人数庞大，且资金充足，最后一卡车也卖完了。

  不用再加班去电影院门口卖货，红霞看着孙老憨去跟司机说话，对林云云笑了笑，“林姐，我以后都跟你混。”

  天底下竟然有能坐着收钱的好事！

  林云云拍拍手底下的大背包，“运气，只是运气。”

  孙老憨走回来听到对话，两手一摊苦笑，“今天我家底都给掏空，那些真不是个人，山里的豺狼都比不过，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堆积那么多库存。”

  为了让几个司机帮忙，孙老憨散出去好几包舍不得开的烟，还要软下脊梁给当孙子，跟着在司机后面赔好话。

  厂里给加班费，一个个还成这种鸟样。

  林云云冷下脸，感谢道：“孙哥，把你那边的支出算完跟我说一声。”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也不会低下头求人办事，做生意就做生意还摆起谱来了，玩不起，明明就是一场互利共赢的交易，弄得好像她们这边占了大便宜。

  库存清空，难不成不是白给了厂里一个天大的好处？

  真给脸了！

  孙老憨摆手，摸摸手里的烟。

  “我哪还记得清楚花了多少钱，烟，是我家那口子让买回去给娘家人的，钱也是，出门前她往口袋里塞的，让买东西给她提回娘家，过几天她娘家侄子要定亲。”

  明白他说真话，林云云不为难他非给一个数，“这样孙哥，等把事情弄完，我再和婶子算。”

  “明天你把婶子一块喊来帮忙。”

  孙老憨激动的甩头，语气又是嫌弃又是不自信道：“她不行！她就嘴上功夫不错，平时在家骂骂张婆子、孙四婶，哦最近还多了个村书记媳妇！你让她来城里干活，不如要她的命，怕生得很。”

  林云云挑眉，谁信你的鬼话。

  上辈子孙老憨媳妇陪孩子进城读书，成了村里第一个在城里摆摊的女人，当时说什么都有也没见人家后退半步。

  一路护送孙大光考上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但凭孙大光的资质应该在初中止步了。

  在草麻子中学读书期间，老师同学们眼中出了名的大麻烦。

  反而是孙老憨，敢打敢拼的性子只停留在表面。被贵人看中，喊他去帮忙打下手，怂得不敢动，如果不是被家里人拧着耳朵送到贵人面前，上辈子也没有好福气留在城里养老，还给孙大光买了好几套房。

  “你把嫂子叫来不说话也行，在旁边帮衬，嫂子手脚利索。今天的架势把人累蒙了，明天再继续下去，我们三个后天都排着队躺医院。”

  孙老憨只好答应，“那行，明天我把她带来。”

  林云云又看向没说话的红霞，提了一句，“红霞，你家里有人过来不？”

  现在都奉行一个家庭生好几个孩子，红霞也有兄弟姐妹吧？

  红霞眼里闪过一缕光又马上熄灭，别开视线，摇着头，“我家就一个女儿，我爸在家吃药身体不好。”

  要是她爸可以跟着她一块挣钱就好了，到时候就不差钱去医院治病。

  红霞说完又担心被嫌弃家里有病人，开口解释，“我爸是意外，他以前在部队上开大卡车，受过伤，后来转业在汽车站开了一段时间，病情严重后回家里待着，和那些病不一样的！”

  “我明白。”林云云静静听她说完。

  孙老憨哦了一声，“那你是接了你爸的位置进汽车站，看看你爸多厉害，你售票员工作还被折腾没。”

  红霞瞪去，“关你什么事！”

  要怪就怪怪破领导和他家的胖姑娘！

  “好了，先别吵，你们是想在外面吃晚饭，还是拿回家自己吃？”肚子里敲锣打鼓，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林云云舔舔嘴，插了话进来。

  两人异口同声道：“回家吃！”

  今天中午吃了顿难得的美味，当时心里只想着之后的工作，现在工作做完，肯定是要把东西带回家，和家人一起分享才会开心。

  “行。”

  旁边有家小卖部，小卖部外面开着一盏小灯，林云云在记忆中翻出一家饭店的电话，订好。

  从这边去到饭店时间也差不多够，不过，林云云现在拿着一大背包的钱，尽量不要在外面晃悠。

  她从另一个口袋掏钱，塞到旁边的红霞手里，朝已经走出去几步远的孙老憨招手。

  “等会儿路过我家，我就先回家，不跟你们去了。”

  林云云决定还是回家下面条吃，什么美味佳肴，今晚暂时告辞。

  红霞主动提出，“要不拿了菜我去给林姐送？”

  但一个住在城中心，一个住在靠近城郊，林云云没缺德到使唤小姑娘送饭，少了这一顿又不会死，她煮面条的手艺还是不错。

  林云云向前走着，“不用，趁现在外面大马路上还有人，你拿了菜回家去。还有孙哥，今晚上还能回去？”

  路黑了一半。

  孙老憨开心地摸着烟，“嘻嘻，村长家小儿子，有福，带他媳妇进城看电影，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今晚上放红色娘子军，他俩还摆阔呢，借两辆自行车进城，我和有福说好，让他们在电影院门口等我。”

  “唉，我还以为要很久，又掏钱请他们看第二场，等会儿可能就是我去电影院门口等人，白瞎我掏了第二场。”

  林云云和红霞听完，忍不住笑出声。

  红霞捂着嘴笑，“有这钱请人家小两口看电影还不如给我，我让你住我们家。”

  孙老憨婉拒，“那可算了吧，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带个大男人回去，我这是替你着想。”

  红霞又瞪他，“要你管！”

  好心当成肝肺，该的你，就得给人家小两口掏钱看电影！

  说话间走到了纺织厂第二家属院，林云云和两人告别，抱着大背包，闷头往家里赶。

  刘大妈坐在走廊上烧火做饭，蹭一下，一个大黑影飞进隔壁家，回过神后拍着胸口大骂，“做嘛！做嘛！想谋财害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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