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光不解。老人明明好好的跟自己说话，怎么鬼死呢。

  “堂堂的大侠苏怒摘不会死的。”苏见光心疼道。

  “大侠也会死的。”苏怒摘摸了摸苏见光的头，“好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如同慈父一般。

  “苏见光。”

  苏怒摘睁开自己老眼，道：“见光，见光，奇奇怪怪的。”

  苏怒摘似乎思考着什么，又道：“好。废话不多说，来吧！”

  苏见光不能理解，道：“来什么？”

  “我要将我一生八十年的功力传授于你。”

  “什么？前辈莫不是在说笑。”苏见光大感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荒谬之事难道真的存在于世上？

  苏怒摘道：“临死之刻，我岂能说笑。”

  “从此之后，你将成为世间第一高手，第一好男儿。”苏怒摘干枯的手五指张开，欲按在苏见光的头，碰上他的发。

  只听苏见光大叫一声：“慢着！”

  本应按下的手停在了她的发丝之上，苏怒摘道：“小朋友，你还有话说？”

  “有。”

  “这不世之遇，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来吧。”说罢作势传功。

  “慢！其实…”

  “其是什么？”

  “其实我是个女的。”苏见光终于说了出来，多少有些羞红了脸。

  苏怒摘呆了一呆，伸出的大手摸了摸自己头，仔细看了看苏见光，哈哈大笑道：“老夫糊涂，老夫糊涂。原来是位姑娘。”

  慈爱的眼神更甚。

  苏见光摘下束发，散下满缕青丝，在烛火之下，虽不能倾国倾城，却也颇为明艳动人。

  “小女子苏静影。”苏见光躬身以礼。

  “苏静影，好好，不愧是苏家家之后。”苏怒摘点头，又打量打量，道：“名字虽静，却与你之人不太符。”

  苏静影偷笑。

  苏怒摘忽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姑娘，可惜是个姑娘。”

  苏静影发现了老人的眼神，道：“怎么了，前辈。”

  “难道我毕生所学将毁这黄土之中，老夫心有不甘。”苏怒摘叹道。

  “前辈是说此功只能传于男子。”苏静影疑道。

  “莫非天要绝我？”

  “可惜可惜。”

  “可惜你不是男子。”

  苏怒摘突然摇头，眼神凌厉，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定道：“不管啦！不管是男是女，传了便是。”

  苏静影吓一跳，道：“不是…只能传男子，我是女的…”

  “唔…大限将至，管不了那么多了。”

  “传给女的会如何？”苏静影忐忑。

  苏怒摘懵然，扶了扶长须，道：“我也不清楚。或许会长出胡子…或许喉咙会长出结…或许长发会变短，手会变粗，腰会变成水桶一般也未可知…”

  苏静影吓的几乎要晕。

  “或许会从一个姑娘变成不男不女的妖怪…”苏怒摘补充道。

  苏静影连连后退，道：“我不要。”

  “那也肯定是个可爱的小妖。”苏怒摘童心大起，忽觉很好玩。

  苏静影转身便跑，“不要变成不男不女的妖怪，我不要你的功力，我要走啦！”她想马上逃离此地。

  “你不能走！老夫决定的事不能改变。”

  四周的烛火突然熄灭，四周一片漆黑。一阵狂风袭来，将苏静影拉了回来。

  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暗，看不见任何的光亮。苏静影感觉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住，将自己漂浮在空气中，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的头上，干枯而有力。她确信这是苏怒摘的手。两只干枯的腿将自己的腰盘起，她确信这是苏怒摘的腿。

  她确信自己的生命已被盘住。

  某种热量从苏怒摘的身体里传给她。她感觉全身都是热量。

  她好热。

  她感觉要爆炸了。

  “前辈…”

  全身十二经络有什么在走过，奇经八脉迅速流通过什么。太阳穴突然鼓起，头痛欲裂。丹田热量聚集，呼之欲出，然后又散于四肢，骨头整个都要散架了。

  “我要死啦！”

  苏静影狂叫一声！

  空气中同时又有一声盖过了她的声音，是什么，是笑声。

  “哈哈！”

  苏怒摘的笑声。

  苏怒摘狂笑一声，然后世界仿佛消失。

  一切归于安静。

  我还活着吗，我在哪里，我的床好舒服啊。

  她的手动了动，摸到了冷冰冰的石床，冰冷的触感将她激醒。“这是石床。”苏静影微微的睁开眼睛，黑暗的一切都未曾改变，但是好像又没有那么黑暗。微弱的视线中好像能看见某种迷蒙。

  她感觉全身酸软，骨骼一节一节的仿佛断开，又一节一节的往回合拢。她全身无力，失去的力气无影无踪，又一点一点的聚集回来。

  她渐渐的清醒。

  “前辈！”

  没有回答。

  苏静影再看看，好像没有那么暗了。地上好像有什么趴着。

  “前辈！”

  苏静影终于有了力气爬下石床，脚下踉跄，被这物体勾到。她倒了下去。她已看清这不是什么物体，而是老人。

  是苏怒摘。

  他长发批肩，俯身向下，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了呼吸声。

  苏静影大哭。

  一种失去至亲的痛楚袭遍全身，她嚎啕大哭。

  至于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你问她，她或许也不知道。

  他将一生功力传授于她。她为他痛哭一场。

  这理由还不够吗。

  “前辈，你死的好惨。”苏静影道。

  “老夫还没死呢。”不动的苏怒摘突然动了，坐直了身躯。

  苏静影吓了一跳，向后弹出一个身位，抖道：“前辈，你诈尸啦！”

  苏怒摘把眼睛挣得老大了，道：“没有不男不女，还挺正常的。”

  苏静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感到欣慰，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前辈，你没有死太好了。”苏静影滴下了一滴眼泪。

  苏怒摘道：“叫我一声师傅吧。”

  “师傅？我怎么可以…”苏静影犹豫。

  苏怒摘声音虚无，带有一丝颤抖，道：“难道死前，连一声师傅都不肯叫吗？”

  苏静影疑惑道：“你不是没死么。”

  “回光返照…快，左边洞穴。”苏怒摘说完，气若游丝。

  “师傅…”苏静影说道。

  苏怒摘微笑，道：“我可以死了。”他的头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他死了。

  苏怒摘死了。

  苏静影再次痛哭。“师傅！师傅！师傅……”可是他再也听不见了。

  苏怒摘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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