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痛楚，从眉心开始蔓延。

    孟煊下意识摸着眉心，鲜血粘稠，滴滴趟下。

    生长！

    生长！

    有什么东西，要从眉心中央，生长出来！

    “须弥铁围亦复然，悉见在中无迫隘…”

    “诸龙神众阿素洛，各随自业受果报…”

    “入一切法，本来无生无起无相无成无坏无空…”

    身边的雷鸣突然开始低声诵念，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中正平和，浑圆安宁，给人一种大智慧、大圆满的感觉。

    真气从他的周身百脉开始游走，渐渐弥漫全身，又透体到十余丈外，将孟煊包裹起来。

    一入这真气笼罩范围，孟煊便觉得眼中的雷鸣变成了一尊端坐在虚空里的佛陀，背后有代表圆满的华光，绽放无穷无尽的安宁和自在。

    “精神幻境？”

    孟煊一时间都不知道这是精神幻境还是现实中出现的法相，但眉心那种撕裂感却渐渐止住，里面要长出来的东西，也被安抚，稳定。

    “心如常定，不起波澜。”

    他下意识盘膝而坐，开始学着雷鸣的呼吸节奏，感应着那眉心里的东西。

    滋滋滋！

    渐渐地，他像是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风，若有若无的虫鸣，草木生长的脉络，撕裂感愈发平缓，眉心的裂痕终于彻底闭上。

    再一睁开眼，只觉世界变得如此清晰，耳朵也听到了许许多多以前难以察觉的细微声响。

    脑海深处，似乎有一尊巨人，站在了混沌海的外部。

    那巨人全身无物，只有眉心长出来一颗眼珠，任何五官都没有。

    混姆元神观想图！

    “你有何悟？”

    雷鸣见他睁开眼，突然喝问。

    虚空中的佛陀作道喝之语，开始显化出无数魔障欲念，朝着孟煊扑杀而来。

    “成就无生法忍，即时得入第八不动地…是为…”

    孟煊眼神一清，手指微微屈伸，点在了无穷幻相的正中央，道：

    “八地不动！”

    撕拉！

    风势翻滚席卷，随着这一指击出，一切魔障消失，眼前澄澈，只剩下雷鸣一人。

    “精神意志达到这一步，你也算是初步有了破妄之力。”

    雷鸣的眼神很是满意，又变戏法似得掏出四颗血色脑核，塞在孟煊手里：

    “按照六项综合评分，意志一栏应该差不多有了15点。再遇到邵麟那小子，你应该不会被迷惑心神，陷入幻境了。不过现在你才达到一地之境，距离八地不动还远的很。遇到高手，能跑则跑，跑不了摇人，懂么？”

    他像是个老父亲一样不厌其烦地交代，一下子说了很多。

    话语里不仅有托付，还有一种感慨。

    “多谢雷师。”

    孟煊深深一拜，刚才那眉心撕裂之景看似练成，实则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关键时刻。

    混姆元神观想图无比古怪，眼珠承载的是无穷邪恶，若真是睁开，便会遁入无止境的深渊。

    人身之体修习此法，必须要以无边毅力压制开眼，让精神内蕴，锁住起凶煞邪念之意。

    他刚才差点忍不住撕开了眉心，令眼球浮现，若不是雷鸣护持镇压，恐怕已经万劫不复。

    这一刻，他无比感激雷鸣对他的帮助，拜的也很诚心。

    “说话别文绉绉的，怎么没点年轻人的朝气？”

    雷鸣坦然接受了他这一拜，摆摆手道：

    “其实全靠你自己，正常人连这幅图都看不了几秒就要昏迷，我只是帮助你稳定一下。”

    “同龄人中，秦满楼的精神意志恐怕都不如你，你小子真是妖孽。”

    “再这样任你发展下去，将来必成大患，要不我现在就…”

    “老雷！休要胡闹！”

    “桀桀桀桀！”

    雷鸣心态十分年轻，也懂年轻人的梗，两人插科打诨一番，便听到了孟煊提起了影先生与神异会一事。

    “神异会啊...”

    雷鸣似乎对这个神异会似乎早有了解，听孟煊说完，并没有太多波澜。

    他背着手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没事？老雷，你可别大意，我怕顶不住啊！到时候我成了异神，我会夜夜给你托梦的！”

    孟煊疑惑，这明摆着是异神的组织，怎么没让这个玄黄战士有所警惕。

    霎时之间，他心里一沉，一股不妙之感升起，连忙后退道：

    “老雷！你也是神异会的！”

    “放你的屁！老子可不跟那些阴影里的老鼠混在一起！”

    雷鸣被他突然间的话语弄的吹胡子瞪眼，连连拍着桌子。

    “那...”

    “慌什么，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这叫做矛盾的对立与统一，你没学过吗？再说了，成为异神有什么不好？你知道有多少不想死的老家伙想成神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累了，你要去上课了，快走，快快快！”

    雷鸣有些不耐烦地把孟煊推出了门，并给他叫了个车，十多分钟后，山下的计程车就开了上来。

    孟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塞进了车内，司机油门一轰，将车徐徐开走。

    “难得的苗子啊…”

    雷鸣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车子，深深吐气。

    他走到菜园里，摘了几颗青菜，放在水池了泡洗，突然道：“看了这么久，看出了什么？”

    话语刚落，身后就弥漫出一道黑影，一个带着黑帽的男人随意坐在藤椅上，笑道：

    “多年不见，故人风采依旧。”

    若是孟煊在这，立马就能看出，此人正是影先生。

    “你老了不少。”

    雷鸣把青菜折断几根，剪出不要的，丢到菜地里。

    几条黑狗跑来他腿边蹭着，不断摇着尾巴。

    “生老病死，世事如常，我们都在不可避免的老去。”

    影先生不置可否，拿起一杯茶水，轻轻饮下，道：

    “你这个徒弟很不错。”

    “我可没说收他为徒。”

    雷鸣把黑狗抱起，扔到了菜地里，狗子疯狂来回奔跑，显得很是兴奋。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一字之教亦可为师。收与不收，并无分差。”

    “你既然知道，还来找我作甚？”

    雷鸣这一刻才正眼看向影先生，他的眼神变得很冷，就像是压抑的暴风雨，即将一触即发。

    周围的空气都猛然一凝，就像有一种无形无质的场域朝着四面八方冲涌而去。

    “我只是做我要做的事。”

    影先生摇了摇头，手上的茶水很快喝完。

    “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开生死，还是没有长进。”雷鸣语气冷漠，却令影先生突然大笑：

    “看开生死？我辈之人，最大的事就是生死，谁能看开，谁想看开？”

    他这一句开口，顿时显露出森森邪意，只如一个滔天魔头，周围的气温都骤然下降！

    轰轰轰！

    无形无质的风压，像是钢刀一样将整个菜地席卷，天空昏暗，如有暴雨倾盆。

    “执迷不悟，终成虚妄。”

    雷鸣丝毫不在乎对方释放的邪念，把手里的青菜一扔。

    空气里的剑拔弩张之感，似乎就被这颗青菜击穿，一缕缕浓郁的气，开始令天地恢复色彩。

    两人观念向来不合，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事总要试试，如果有希望，哪怕一丝也足以拼上全力。”

    影先生顺势收回了邪恶意念，看着天空的云彩，不再说话。

    “别过火，不然你们全都要死。”

    雷鸣却站在他面前，声音无比坚定。

    “当然，这可是我看中的人。”

    影先生哈哈一笑，手里翻出一对酒杯，随手一甩，就虚飘到了雷鸣面前。

    酒壶也似乎被一只无形无质的手掌握住，在这半空中开始倒酒。

    “多年不见，喝一杯如何？”

    影先生抬手邀请，雷鸣冷哼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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