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梅温的年轻王子，对着女术士行了一个礼，然后伸出手，示意两个猎魔人跟上自己。

    走到营地的简易厨房后，梅温请猎魔人坐在充当座椅的圆木上，然后让一旁充当厨子的佣兵，为两人带来了热茶。

    维瑟米尔感谢了他的招待，然后开始以闲聊的口吻询问：“这个女术士真难打交道。梅温王子，你认识她很久了吗？”

    年轻王子显然没有预料这个问题。他迟疑之后回答：“不。之前我们最多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已。在阿德·卡莱的宫廷里，我的任职是朱利安王子的侍卫，不怎么去王家城堡。因此我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位女术士。”

    维瑟米尔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问：“不知道在宫廷里，这位女术士的形象如何呢？她和现在一样，是所有人注意力的焦点？”

    “当然了！”脱口而出之后，年轻王子谨慎地说：“和我的家乡不一样，阿德·卡莱的宫廷中，许多术士来来往往，追逐着国王陛下的恩宠。作为一个普通廷臣，我学会了对他们敬而远之。”

    “可我听说，”维瑟米尔指出：“你现在和这位萨宾娜女士，已经成了好朋友，非常支持她。”

    梅温摇头，说：“真相是，不是我支持她，而是她支持我。在这一次……事件中，如果没有她的支持，坎恭恩的情况会很糟。”

    这和维瑟米尔之前听到的信息完全相反。

    于是，猎魔人问：“你确定？我听说，坎恭恩的危机，正是这个女术士导致的。她干扰继承，串联反对你的姐姐，最后更是炸塌了芙蕾雅的教堂。”

    梅温苦笑一下，说：“你一定是从我姐姐那里听到这些事情的吧。她对于这些事情当然有自己的看法，但与事实不一定一致。”

    维瑟米尔说：“我正是来核实她的话的。是哪些方面不一致，你可以讲讲吗？”

    王子点头，说：“首先，戴德莉眼中，是女术士夺走了她的继承权。但事实上，她的继承权本来就有很多问题。”

    “因为她是一个女孩？还是黑日诅咒？”

    梅温回答：“不是因为她的性别。我记得这一点我和你说过了，我们和南方的亚甸人或者泰莫利亚、瑞达尼亚不一样，只要她是先王最年长的子女，那么她就是继承人。”

    “关于戴德莉，真正的问题是，坎恭恩没有任何人支持她。因为黑日诅咒，或者说黑日诅咒给她带来的性格。”

    维瑟米尔说：“我记得戴德莉说，坎恭恩的士兵们支持她。”

    梅温解释：“士兵们支持她，是因为她是我父亲的女儿。他们爱戴我的父亲，所以支持他的女儿，就像我们感谢他们的忠诚，所以信任他们的后代一样。这就是王权运行的方式。”

    “但士兵不是一切，亲王还需要市长们缴纳贡金、组织民兵；需要贵族们团结一心、镇守自己的领地；需要牧师们号召民众的支持……”

    维瑟米尔替他说完了：“而在你眼中，戴德莉做不到获取这些人的支持。”

    梅温点头：“我们公国关于继承的古老传统，正是这些政治智慧的体现。如果戴德莉无法获得人民的支持，她就无法完成传统仪式，那么，她也就没有继承权。”

    维瑟米尔记得梅温提过这些仪式：继承人需要与民众共同劳动，然后在通宵斋戒后，由芙蕾雅的祭祀加冕。

    老猎魔人说：“反过来说，你提到的这些人，都支持你？”

    年轻王子回答：“他们可以接受我。在这种时候，这样也足够了。而我的姐姐，民众不止不喜欢她，甚至恐惧她。我也恐惧她。”

    “你知道吗？几年前，为了庆祝我的十五岁生日，戴德莉送了我一只狼崽子。据说从坎恭恩出发时，还可以抱起来，到了阿德·卡莱的时候，已经有大腿这么高了，差点把托运商人的手掌咬掉。幸亏咬掉的不是我的喉管。”

    维瑟米尔说：“她很喜欢狼，也许在她眼中，这是最好的礼物。”

    梅温叹了口气，回答：“对于她而言，也许是这样。但她和我们不一样。不止是这个诅咒，她的世界也更简单：朋友、敌人、爱、恨，一切都黑白分明。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不是这样。”

    “听起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更了解她。”维瑟米尔说：“关于那只狼崽子呢，它最后怎么样了？”

    年轻王子随口回答：“我把它托付给了伊鲁德王后的猎熊人。伊鲁德王后从不打猎，于是它过的养尊处优。我走的时候看过一次，它长的很胖。”

    维瑟米尔说：“你对那一只狼看来也不是完全的厌恶。”

    梅温说：“它就像我的姐姐，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的时候，很有趣，甚至可爱。但如果她就住在你的隔壁，那就是噩梦。”

    维瑟米尔换了一个话题：“除了这一点呢？戴德莉的故事还有什么问题？”

    梅温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我父亲死后的那一段日子。戴德莉口中，是女术士炸塌了芙蕾雅教堂，酿成了惨剧，对吧？”

    维瑟米尔点头。

    梅温说：“单就这一个事件而言，戴德莉没有说错。但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这远远不是事情的全部。那不是第一次发生在戴德莉和女术士双方之间的械斗。”

    “事实上，那都不是第二次或第三次。从我父亲彻底昏迷，到我回到坎恭恩，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十几次械斗，有大有小。”

    维瑟米尔说：“戴德莉对于这些械斗中的死伤，负有更大的责任？”

    年轻王子说：“过错显然不是她一个人的。但这么说吧，我的姐姐可以得到士兵们的认可，除去血统之外，也因为她可以纵容他们无法无天。”

    “那段日子里，除去和民兵、私兵的械斗外，我姐姐手下的士兵们，肆意勒索市民、劫掠来往的商队，让坎恭恩民众苦不堪言。”

    维瑟米尔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她刚刚掌权，还不明白怎么统治。”

    梅温说：“但她已经失去了民众的信任。我的父亲从小教导我们亲近士兵，也许有一点教过头了。他本人知道把握一个平衡，但戴德莉不懂。”

    年轻王子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此外，戴德莉还有一点完全不明白。我们阿德梅恩家族，在坎恭恩能统治下去，离不开亨赛特陛下的支持。”

    维瑟米尔问：“现在他支持你？”

    梅温毋庸置疑地说：“当然！萨宾娜女士已经和我传达了亨赛特陛下的支持。”

    “我也明白，陛下为什么要选择我。和我的姐姐相比，我在阿德·卡莱住了六年。亨赛特陛下一定是想要一个更亲近科德温的封臣。”

    维瑟米尔说：“唯一的代价是，你需要交出戴德莉不得阻拦？”

    梅温低下头，说：“这不是代价。这是亨赛特国王的旨意，萨宾娜女士和我说的很明白。”

    维瑟米尔问：“你知道，术士们对落到他们手中的黑日诅咒携带者会做什么吗？”

    梅温皱了皱眉，说：“我不知道。我听说过一些糟糕的消息，但萨宾娜女士说，那只是传闻。”

    维瑟米尔说：“我向你保证，那些最糟糕的消息，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监禁、酷刑不算什么，还有魔药实验和活体解剖。至于萨宾娜的保证，你相信她的话吗？”

    年轻的王子陷入了寂静，在权力与亲情间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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