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

    突然，有东西摩擦木头的声音传来，然后是木头转动的声音，似乎是从安东的右侧传来。

    安东想起来，那里是厨房的储藏间。

    然后，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人，落到了地面。

    接下来是人发出的，轻微但对于安东的听力而言清晰无比的脚步声。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然后，来人的身影，在安东的视野中出现。

    这个人佝偻着身子，厨房的光线又暗，判断不了身高。

    安东抑制住现在就冲出去的冲动，他知道，还是在这个人真的出手了之后，再控制住最好。

    来人熟稔地在厨桌上，找到了一摞盘子，并在其中点数了一下，把里面似乎不太一样的一个拿了出来。

    然后，这个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谨慎地用布匹裹住拧开，并把里面的内容物，均匀地涂到这一个盘子上。

    灯光虽然昏暗，但安东的视力，可以看到，这个人往盘子上涂的东西，是某种透明的液体。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个人探起身，把这个盘子再次放回原来的一摞中，还数着盘子的顺序。

    是时候了。

    等到这个人把盘子完全放好，但还没有回过身的时候，安东静步从橱柜后面走出，朗声说：“不要动！”

    这个人回头一瞥，下一秒就要暴走逃离，但安东伸出胳膊，轻而易举地拦住了这个人，并把这个人摔在地下，用手按住，使其动弹不得。

    结束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客厅里，一阵哄闹传来。

    下一秒，厨房的木门被用力推开，雅比盖尔拿着一把长匕首，冲了进来，见到猎魔人已经把来人控制住后，对他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又问：“证据有吗？”

    安东向着厨桌上的盘子，用下巴示意。

    金发女巫走到盘子前，收起匕首，检查起来，很快就从里面抽出了刚才凶手放进去的那个盘子。

    她轻嗅一下，就把盘子放下，说：“草乌的提取液。剧毒。看来，我很遭人恨啊。”

    这时候，约恩一家才挤了进来，看着拿着匕首的雅比盖尔，以及按着一个人的安东，大惊失色。

    雅比盖尔走到安东按着的凶手前，说：“让我来看看，你是谁。”

    她把凶手的脸转过来，正是玛格。

    死去少女的好朋友，维瑟米尔和安东昨天刚刚询问的那一个女孩。

    雅比盖尔用匕首拍一拍玛格的脸，说：“果然是你。”

    玛格死死地盯着这个金发女巫，口中一言不发。安东注意到，虽然阴谋败露，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

    “怎么回事？玛格是我的朋友，她怎么会在这里？”约恩问，他完全对整件事云里雾里。

    雅比盖尔回过头，拿起那个盘子，给约恩一家看，问：“认得出来这个盘子吗？”

    约恩的父亲疑惑地说：“这是我们家的盘子。镶了银边的柯威尔瓷，我当年花了一笔钱，从一个破落户手里买的。”

    雅比盖尔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今天这个盘子应该是给我用的吧？”

    约恩的父亲点点头，说：“我们都不用的，舍不得。但今天，你是贵客，而且，约恩说……”

    雅比盖尔笑笑：“我大概可以猜到，约恩跟你们说了什么。”

    约恩的父亲继续：“所以，这个盘子是为你准备的。你没有注意到吗？刚才你用的，也是这样的盘子。这个是汤盘，等会喝汤用。”

    雅比盖尔看了一眼，惋惜地说：“是的。但可惜，现在这个盘子，被人上了毒，特殊处理过的草乌汁液。我要是没有注意到如此明显的气味，或者这个味道被等会的汤压下去了，那我就命不久矣。”

    雅比盖尔回头看了一眼玛格，说：“就和那一个叫多丽的姑娘一样。不是吗？玛格？”

    玛格不说话。

    但其他人好像都明白了雅比盖尔的意思。约恩的母亲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约恩扶着门，怔怔地看着玛格。

    ***

    两个小时之后，村长老格尔芬的房子前。抓到一个谋杀犯的消息不胫而走，让本村甚至周边村子的人，都惊讶、好奇、甚至兴致满满地赶来围观。

    人群中央，留出一块空地。雅比盖尔和两个猎魔人，带来了捆着双手的谋杀犯，本村的女村民玛格。还带来了她下毒的证据，两个从她身上搜到的装着不同毒液的小瓶，以及一个当做下毒器具的银边柯威尔瓷盘子，上面据鉴定涂满了草乌的剧毒。

    在这样的证据面前，村长老虽然迟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件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对玛格叹了口气说：

    “玛格，你们家也是海姆菲尔德土生土长的人，我现在还记得你祖父和外祖父的样子，你的父母，也是我的朋友。但……天哪，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猎魔人和雅比盖尔女士还说，这不是你第一次谋杀？”

    双手被捆的玛格，郁郁地站着，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看问话的人。

    村长老摇摇头，对维瑟米尔说：“猎魔人大师，您来问话吧，把所有她做的事情，都问个清楚，只是，请不要伤害她。”

    维瑟米尔明白这种心理，当你发现一个自己熟悉、甚至亲近的后辈，突然之间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时，就好像被怀里冻僵的毒蛇咬了一口，让人心冷。

    维瑟米尔接过话头，问玛格：“玛格，今天，这位女士和我的弟子，抓到你在为她准备的盘子上下毒，是这样吗？”

    玛格没有抬头，回复：“你们已经抓住我了，没必要这么显摆。”

    听起来，倒不是那种死不认账的人，当然，现在不认账，肯定也不顶用了。维瑟米尔继续问：“也就是说，你承认下毒了？”

    玛格抬起头，用一种只可以被形容为歹毒的眼神，扫了周围的人群一眼，让几个胆小的人，忍不住后退。然后，她不耐烦地咬着牙说：“我承认。”

    围观者发出一阵哄然的窃窃私语。

    维瑟米尔看了他们一眼，回过头说：“你怎么知道，那个盘子是为雅比盖尔女士准备的？”

    玛格说：“我了解约恩一家。我知道，为了招待……她，他们肯定会拿最好的餐具出来。”

    维瑟米尔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提前下毒呢？一定要到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来吗？”

    玛格瞥了他一眼，解释：“约恩家有三副值钱餐具。一副那套柯威尔瓷，还有一副也是柯威尔瓷，但没有镶边。还有一套艾格蒙做的，有蓝色的花草纹。我不确定，是哪一套。”

    玛格对约恩家餐具如数家珍的熟悉，让维瑟米尔顿了顿。他继续问：“除了这一次下毒，你之前还下过毒，对吧？”

    玛格抬起头，不去看他，回答：“是。”

    维瑟米尔说：“说清楚。”

    玛格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说：“你们明明都猜到了。是的，多丽是我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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