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却让大人们都有点紧张。

张建成和秀秀领证一年后婚期依然未定，要不是那一张结婚证绑束着，他们各自的追慕者都能排到公社去了。

这俩人的关系忽远忽近，外人根本看不明白，一开始芽婶并着一众婶婶姐姐们时常还会开导秀秀，后来村办厂的大建设开始了，大家也都忙着赚钱无暇他顾了。  

时隔两年，最着急的人变成了逐渐懂事的蛋蛋，在看到一向威严的爸爸掉了眼泪，一向通情达理的妈妈竟然不管，还对爸爸面露嫌弃，蛋蛋急得要抓着父母摁头亲了。

秀秀听了蛋蛋的话，并不觉得尴尬，只觉得非常伤心，她看着孩子泪眼晶莹、撅着小嘴委屈的样子，忽然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愧疚和压力。

张建成愣了一下赶紧擦了一下脸，把蛋蛋从秀秀怀里抱过来，斥道：“你瞎说什么呢！”

蛋蛋向来对爸爸又依赖又畏惧，他讨好地用小手摸着张建成的下巴，说：“大伯刚才亲姑姑了，他们要结婚了是吗？”

张建成“嗯！”了一声说：“以后不叫大伯了，要叫姑父！”

蛋蛋指着秀秀问：“那你们俩结婚了吗？”

秀秀开了开口，没说出话来，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张建成又“嗯！”了一声：“结了！”

蛋蛋闻言，扭身朝秀秀伸出胳膊讨抱，委屈地说：“妈妈，我要回家！”

秀秀又把孩子抱过来：“咱们这不就是在家呢吗

？”

蛋蛋挺小心地捧着秀秀的脸说：“石头哥哥说他家隔壁才是咱们家，我爸爸新盖的房子可好了，咱们三个今天就回家吧！我们一家人睡在一起，就像石头哥哥他们家一样！”

秀秀惊了！蛋蛋这是家庭意识要觉醒了！以后可咋办！

她看着蛋蛋小心翼翼又认真期待的眼睛，半不出话来，她感觉自己对天真的孩子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天都要塌了！

冯大川看着那一家三口，眼色都沉了，他插着兜走到秀秀身后说：“蛋蛋说得对，你们三个是该回自己家了，老在你爷爷这蹭饭，你老舅我都嫌烦了！”

冯莹莹也煽乎着说：“今天就带你爸妈回去吧蛋蛋，让小姨清闲清闲，我也嫌烦了！”

被这么一煽乎，蛋蛋更执着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热闹闹地吃着定亲饭，蛋蛋全程一左一右拉着爸爸妈妈的手不停地叮嘱：“晚上我们三个回家睡觉噢！”

张建成不敢随便答应，却也不再斥责孩子，秀秀一直没有正面回应，惹得蛋蛋小嘴一直没停下来。

饭后秀秀要洗碗收拾灶房，冯大川一把将她推到一边：“姐！你也太狠心了！我小蛋蛋太可怜，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赶紧走吧！”

冯莹莹也抢过秀秀手里的碗筷说：“我跟晓生哥说好了，今晚他陪花花姐睡你那屋，明天一早带去卫生院做检查，家里住不下你了！”

秀秀站在院子里，看着

张建成被蛋蛋缠着要他带妈妈回家，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青花把秀秀拉在一边，轻轻说：“新房那里我新做了好多床被褥，再拿两个热水袋过去，能睡！”

秀秀看着在她屋里铺床褥的赵晓生，只觉得自己今天真的要没地方住了，她把青花往屋里引：“姐！你进屋躺着吧，外面冷！”

张青花进屋前面对着秀秀叹息着说：“有蛋蛋睡中间，你怕什么！孩子很快就长大了，既然你没放手，就不应该让孩子伤心成这样！”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姐也不强劝你，只是你该好好计划一下怎么和蛋蛋解释这种情况了，希望破灭的滋味不好受！”

秀秀站在自己屋门前陷入了沉思，转头看向正屋的时候，父亲就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抽着旱烟袋对着她朝外挥手。

这是让她走的意思呀，今天这小蛋蛋的央求真是让这帮大人心疼坏了！

秀秀不是看不出来大家撮合的心意，只是实在迈不过自己心魔的那道坎儿！

蛋蛋欢喜地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妈妈，爸爸让我过来带你一起回家！”

秀秀抬眼看了看张建成，他本来正望着她，却一下撇开视线低下了头。

“走吧小祖宗！”秀秀叹息一声，带蛋蛋走到张建成身边，蛋蛋用另一只手拉着张建成的手说：“快走快走，去新家喽！”

三个人拉着手走在胡同里，月光清冷，脚步窸窣，蛋蛋欢喜地一路都在喋喋不

休。

新房刚落成的时候秀秀来过一次，但当时现场没收拾利落还是有点乱的，这回过来，张建成已经把里里外外都收拾整洁了。

张家这个宅基地是爷爷那一辈的老宅沿袭下来的，老一辈的宅子院落都非常大，张建成把自家从中线分割，劈成了一模一样的两套宅子，每个宅子依然面积不小。

左边的宅子留给张青花，青花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很生气，一直没收，只帮张建成准备了他要住的那个宅子，至于左边的宅子，姐弟俩一直没商定好。

单一个宅子就盖得很气派，地基起的比较高，正面是三个开间的大平房，前面凉台挺大，右边还有两间偏房，靠里一间是灶房，张建成打开灶房的灯照亮了院子。

秀秀站在院子里欣赏，总觉得这房子盖得有点前卫，大概是前世里九十年代初的风格，怪不得芽婶一直眼馋着说等再攒攒钱就让张建成给她家也这么盖。

蛋蛋满院子蹦跳，嚷嚷着：“爸爸，你盖的新房太好看了，我特别喜欢！我喜欢这个大房子，也喜欢这个院子，也喜欢这个门！”

说着，孩子跑到秀秀跟前摇着她的手问：“妈妈，你喜不喜欢咱们的新家？”

秀秀抚摸着蛋蛋的头发“嗯”了一声，说：“喜欢！”

大门左边有个小棚，然后在过去墙角就是厕所间，张建成从棚子里取出蜂窝煤，在厨房里生炉火。

秀秀站在门边看着他熟练

地生火，这个蜂窝煤也是过于先进了，秀秀觉得他这两年大概挣了不少钱，把城里那套都学了回来，而且负担得起。

这年代在农村能生得起蜂窝煤，他大概是方圆几里头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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