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变坏了，但从1980年春天到1981年秋天，在小溪村天翻地覆的一年半里，她参与了很多重要项目的落实。

随着分田到户轰轰烈烈地完成，村办厂和个体承包办厂开始落地生根。

秀秀促使陆青林与张青花合作建服装厂的想法得到了陆青林的大力支持。

张青花原本还有些忐忑，但陆青林回去后给她寄回来了好几页办厂和管理说明，相当于进行了简单的管理岗位培训，再加上秀秀的鼓励，和青花自己本身的追求，她便撒开手干了起来。

本大队队员办厂具有不可撼动的优先级，张大芳想来搅和也不行了。

张建成的建筑队负责盖厂房，陆青林回城后负责联系设备和培训人员，芽婶负责人事管理，不出半年，厂子就开始运转。

设计部分由陆青林寄来样式，秀秀研究改良裁剪，工业用缝纫机操作不难，职工上手就能学会，成品衣服由陆青林统一收取销售。

他们制定了一套合理的成本利润核算体系，使用工资制，大力解决了本村大队和周边大队妇女的就业。

建厂之初，三个女子经过商量，给厂子取名为“秀青芽”服装厂，她们做的衣服上都会打上秀青芽的名字，秀秀计划着这是品牌初级阶段。

由于陆青林路子很广，在外面争取的销路遍布全国多个省会直辖市和经济潮头市，服装厂从一建厂开始就不挺

地运转，到1981年夏末，已经实现初步盈利。

同期，赵晓生已经从洪村大队代理队长正式转正，为了更好地带动两村平衡发展，和小溪村形成联动模式。

秀秀一边跑服装厂的建厂，一边同时参与两村大队的新发展。

他们互补建厂，推动小溪村大队骨干队员承包面粉厂、养鸡场，推动洪村大队骨干队员承包食品加工厂、养猪场，把相互之间可能的竞争转化为合作支撑的方向上。

到1981年秋，两个村子共有六家个人承包企业，和两家村办企业，再加上几个种植骨干都承包了土地，实现了半工业化种植，这一年下来，两个村大队都实现了更大幅的盈利。

1981年冬，北坡火车站实现阶段性竣工，已经开始试通车，陆青林坐着火车来的时候正赶上小溪村大队分红。

今天这日子选的不错，阳光正暖，抵消了冷风的寒气，上午十点一过，大队院里就坐满了村民。

陆青林赶到的时候，主席台上公社领导和大队长正在讲话，大队广播设备换了新，声音响亮，他提着挺重的公文包，循着声音直接过来了。

三爷站在最后面，叼着旱烟看着王大有激情发言，眼里都是沧桑尽过的欣慰，老汉一辈子在乱世趟过来，能看到今日繁荣的面貌，心中难免思绪翻涌。

他最先看到陆青林，连忙迎上去拉着陆青林的手说：“陆经理！可把你又盼来

了！你是贵客，我引你到主席台去坐！”

陆青林离开小溪村后虽然再没来过，但因为得到了小溪村和洪村乡民的热情招待，所以和大家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他人脉广泛，在市里积极为两村企业拓宽销路，两村企业能够从建厂开始就顺风顺水实现盈利，这都是陆青林一手促成的。

陆青林个子很高，视线远远地就穿过攒动的人头，看到坐在前面的冯秀秀的背影。

他弓着身礼貌地拉着三爷的手说：“三爷，您别客气，让我坐秀秀边上吧！”

三爷把旱烟别在腰带上，带着陆青林穿过群众，在秀秀身边冯大川的肩头拍了拍。

冯大川抬头一看，眼睛一亮刚要叫唤，陆青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正在认真翻看笔记本的秀秀，大川挑了挑眉，自觉站起来让位。

秀秀被换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转头一看竟是陆青林，亮着眼睛张大了嘴巴，压低声音惊异地问：“诶？你来了？不是下礼拜才过来吗？”

秀秀穿了制式棉服，是一般人招架不住的土黄色，还搭配了一条驼色毛线围脖，陆青林看她这身衣服，觉得她是故意的，因为围脖上那张脸怎么看都好看。

陆青林落了座，看着她额前刘海攒动，依然梳了两条辫子，在农村，这是未婚女子的标志。

他似乎觉得松了口气，抱着公文包搓了搓手说：“原定行程取消了，我就先过来了！”

说着，

他伸出长臂，隔着秀秀锤了坐在她另一边男人的手臂，打招呼：“建成！”

张建成早就看向他了，用拳头回锤了陆青林的拳头一下，扬了扬头表示招呼。

秀秀向后仰着头，等俩人打完招呼，她起身和陆青林说：“咱俩换一下！”

俩人换了座位，张建成眉头阴郁地盯着主席台。

陆青林转向秀秀问：“我看大家都挺喜气，分红结束了吧！”

秀秀点头，低声说：“是啊！都拿到手了！今年第一年，咱小溪村和隔壁洪村出了大名了！”

陆青林看着她本来就很有神采，现在越发精明的眼睛，笑着低声赞道：“真能干！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秀秀扬了扬眉毛：“陆大哥，你这是想让我找个地缝钻去是吗？那是大家的力量，你看前面一排坐的都是厂长，还有你旁边那个……”

她用手指了一圈，最后落在张建成身上。

张建成依然眉头阴郁地盯着主席台。

从建设开始，张建成的忙碌就没停过，整个人也变得更精瘦黝黑了，家成了他偶尔经过的客栈了，好在蛋蛋有冯老根手把手带着，要不然这帮搞事业的年轻人都能把孩子给忘了。

他的新房子因为新人练手，冯大川还经常被临时调到工地上去学技术，前前后后盖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完工，装修也是简简单单，上个月才算能住人。

那个新房确实挺气派，开创了小溪村以至于北坡公社宅基地改建的

新纪元，但这大冬天着实没什么热乎劲，大家都不提让张家姐弟搬回去的事儿，打算春节之后再说了。

秀秀想起刚才张建成低声给她介绍公社里的人事变动和改革动向的时候，她悄声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有时间了，明天能一起去趟公社吗？”

他就开始阴郁地不理她了，她还没提撕证那档子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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