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双上楼。

厉司然见她进了电梯，才上车离开。

厉云霆从车上下来。

坐在车头引擎盖上，点了根烟，姿态看着慵懒，实则路灯洒在他身上。

尽显落寞。

特别像被人抛弃了，无家可归的感觉。

他抽了口烟，微微吐出。

烟雾缭绕在他脸上，灯光照得脸庞半明半暗，显得更虚幻不真实。

他微抬下巴，目光盯着楼上的某一户。

眼见着灯光亮起，他眼里的忧伤更浓。

兴许跟她住在一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厉云霆抽完根烟，丢在地上碾灭。

随即上了车，离开。

纪成双洗完澡出来，接到宋歆瑶的来电。

“宝贝，回去了吗？”宋歆瑶的声音听起来，还格外清醒。

纪成双低嗯一声。

打开扩音，在梳妆台护肤。

“成欣呢？”

“回去了，沈律师给送回去的。”

在楼上唱歌的时候，宋歆瑶看见了。

还看见陆言之很着急地找人，又是打电话的。

“你呢，有没有喝多？”

“我什么酒量，怎么可能会喝多。”宋歆瑶嗤之于鼻。

想了想，八卦了两句，“我说，你和厉司然会不会有点男女之情？”

纪成双无奈笑，“想什么呢，不会有。”

宋歆瑶不信，“我看厉司然看你的眼神，化都化不开，这爱一个人的眼神可藏不住。”

纪成双解释：“他把我当妹妹。”

“呀！伪骨科发展，我看很多小说都这么写。”

宋歆瑶平时没什么事干。

逛逛某音，看看某乎，再刷刷小说。

什么类型都看。

玄学，灵异，虐文甜文。

其中还有盗墓，脑洞高干……

太多了。

是个资深网络小说老书虫。

纪成双佩服她的脑回路，忍俊不禁，“实在不行，你谈个恋爱吧，免得你看太多小说。”

宋歆瑶：“自己谈恋爱，哪有看别人谈恋爱来的好玩。”

说着说着，她发现话题跑偏了，又给绕回来。

“不是，我给你说正事呢，你和厉云霆真没可能了？”

“今晚上我看他那个样子，可让人同情了，哎呀，我脑补了一本小说情节呢，他就是那种虐文里深情的男主角，准备开始追妻火葬场。”

纪成双不爱看小说，可以说没看过。

宋歆瑶这么说，她想象厉云霆当时的神情。

沉默，平静。

冷峻，落寞。

她擦完脸，迟疑道：“只要我们过得都好，这就足够了。”

宋歆瑶诧异，“你真放得下？”

纪成双释然道：“顺其自然吧。”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做个主播，学学设计。

如果厉云霆这次能帮邱明和孩子报仇，她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宋歆瑶无声叹口气。

两天后。

厉司然一早接纪成双回园林吃饭。

纪成双买了点补品，算作上门礼物。

厉司然看着好几个红礼盒，眉眼含笑，“买这个多，你个小富婆。”

纪成双莞尔，“主人家邀请吃饭，总不能空手去。”

厉司然把东西提上后备箱，“你想得倒是周到。”

纪成双径自走去副驾驶，上车。

自从跟厉司然相认，她心里的石头像是落下来。

每次跟他相处，她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很亲切。

一向不擅长跟人相处的她，也不会太拘谨约束。

厉司然上车后，打开音乐。

是香港歌手的一首粤语歌曲：生命树。

纪成双听得入神。

厉司然开着开着车，忽然一股剧痛袭来，眼前一阵模糊。

他连忙靠边停车，巨大的疼痛，令他差点叫出声。

想到纪成双在，他死死忍着，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微微低着头，脖子上青筋爆现。

纪成双察觉不对劲，扭头看向他，“阿然哥，怎么了？”

厉司然额头抵着方向盘，不让她看到表情。

他强忍着，声音暗哑道：“最近公司事太多，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什么，有点头晕。”

纪成双皱了皱眉，从这里回去园林，少说还要一个小时。

不吃点东西不行。

她往窗外四处看了眼，“应该是低血糖，你等我会，我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

厉司然没有阻止，声音更压抑了些，“你小心点。”

“嗯，我很快。”

纪成双关上门一走。

厉司然强忍剧痛。

翻开中控盒，找出药瓶，迅速倒出几颗药吃下。

医生说，再拖下去，不但会经常头疼，还会影响视觉。

刚才眼睛朦胧模糊，像是蒙上一层薄雾。

还好时间持续不长，否则会出事。

吃下药没一会儿，疼痛渐渐褪去。

纪成双买了牛奶和面包回来，这些能迅速提供糖分。

“阿然哥，你快吃点。”

她把牛奶插上吸管，连着面包一块递过去。

厉司然情况缓和，为了不让她担心，喝了瓶牛奶。

“面包就不吃了，已经好了。”

纪成双仍不放心，“吃点吧，我怕你一会有头晕。”

厉司然朝她温柔笑笑，“放心，不会。”

纪成双没再坚持。

情况也跟他说的一样，他没再有任何不舒服。

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园林。

丁叔早早就在大厅等着。

见到厉司然和纪成双一同出现，满面笑容迎上来。

“少爷，纪小姐，老爷在偏厅等你们。”

厉司然把礼物交给他，“这是成双送给爷爷的补品。”

丁叔双手接过来，领着他们进入偏厅。

厉望山在逗鸟。

有钱人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宠物都会格外特别。

有人喜欢养虎，马，狮子等等。

厉望山豢养的是一只紫蓝金刚鹦鹉，蓝毛色看起来很光滑漂亮。

像这种名贵的品种，要经过申请，办理许可证才能饲养。

而且价格不菲。

厉望山抽空回头看他们，看到纪成双，眼睛弯弯笑了起来，“先坐，我给这东西喂点。”

“喂点。”

尖尖细细的声音，是鹦鹉发出来的。

它逗得厉望山心花怒放，“别吵吵，来客人了。”

“漂亮，漂亮仙女。”

鹦鹉这话吐得十分清晰，声音尖细，听起来像个小孩的声音。

根据山海经记载，一类鹦鹉啼哭的时候，特别像小孩的哭声。

厉望山满意地笑，“你这小嘴，可会说话，还挺有眼光。”

厉司然温声：“嗯，随爷爷。”

厉望山朗声大笑。

纪成双对漂亮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她被逗笑了，夸赞道：“这只鹦鹉好美，他有名字吗？”

厉望山把鹦鹉交给佣人拿下去，走回主位上落座。

他话糙理不糙道：“东西就是东西，犯不着给他赋予名字，那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

“养熟了，就是听到声音，它也会朝你奔来。”

这倒是事实。

纪成双对这番见解，不予置评。

人是独立的个体，思想都是很个人的东西。

纪成双对任何宠物都没兴趣。

如果真要选一种，她选狗。

当然，她也会取个名字。

这是很个人的选择问题。

丁叔跟厉望山说，纪成双送了礼物。

他板着脸，佯装生气，“下次来就来，别买东西了，厨房多得放不下，平时都我一个人吃饭。”

厉司然低下头，多少有点尴尬。

纪成双乖巧应道：“好，那我下次不买。”

“这还差不多。”

厉望山笑得慈眉善目，“你能来陪我这糟老头子，我已经很开心了，没必要浪费钱，家里什么都有，多得是。”

换做一般人说这话，多少有点凡尔赛的意思。

偏偏从厉望山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味道不一样了。

坐了会儿，三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佣人端给纪成双一小汤盅，揭开后，香气扑鼻。

是鱼胶瑶柱鸡汤。

沿海地区一带，特别喜欢的一款大补汤。

清甜，滋补。

厉望山眼里毫不掩饰的疼爱，“成双，你以后有空了，多来这里喝汤。”

“还有，我让厨房炖了雪梨，能润嗓子，你是个主持人，要保护好嗓子才行。”

纪成双心里感动。

这种被疼爱的感觉不陌生。

厉爷爷也这么疼爱她，只是如今离了婚，她再回去看他，怕不合适。

更怕厉爷爷会难过。

如今厉望山对她又那么疼爱。

纪成双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喜欢她的人还是很多的。

她潮湿的眸子望着厉望山，发自内心道：“谢谢爷爷。”

她做得端正优雅，温婉娴静。

厉望山怎么看怎么喜欢。

可惜的是，她和厉云霆刚结束了一段婚姻。

吃完饭。

厉望山叫厉司然上了二楼书房。

书房里，厉司然似乎觉察了他的心思，声音淡淡问：“爷爷想跟我说什么？”

厉望山端坐在沙发上，气势深沉威严。

他凝神静气，沉声问：“你和成双发展到哪一步了？”

厉司然犹豫片刻，如实道：“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厉望山抓住了关键词，“这么说，你对她有了？”

厉司然沉默。

半晌，他答非所问：“爷爷，您想说什么？”

厉望山向来坦荡磊落，直截了当道：“我查了这丫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性子看着温婉，却很坚韧，难怪厉北冥这么喜欢她。”

“只不过，问题也出在这，你应该知道，厉北冥跟我什么关系。”

厉司然明白他什么意思。

厉北冥是厉老爷子的名字，和厉望山是亲兄弟。

严格上来说，他要叫厉北冥一声二爷。

厉司然垂下眼眸，“爷爷，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感情的事不想。”

厉望山当即鄙夷道：“做男人，就要敢做敢想！”

厉司然诧异。

厉望山接着说：“成双这丫头不错，你若喜欢，那就放心大胆去追，爷爷只是事先告诉你，你会面临多少困难。”

厉司然削薄的唇扬起，眼神惊喜，“原来爷爷是想说这个。”

厉望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爷爷知道你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当年我敢脱离厉家，你身为我的孙子，不能连追求幸福的这点魄力都没有！”

厉司然眼底跃上一层雾气。

十六年的煎熬，伫立起的城墙。

被他这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击垮。

厉望山慈眉善目，欣慰地笑了笑，“爷爷有你这个孙子，是骄傲。”

他挥挥手，“去吧，跟她多处处，不管将来成不成，起码给你自己多留点回忆。”

厉司然紧紧拧眉。

看似冷硬的外表，早就掀动情绪。

“谢谢爷爷。”厉司然像是一下子开了窍，快步下楼去找纪成双。

纪成双在楼下院子里参观。

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两旁种的竹子。

竹叶繁茂，绿色清新。

偶有凉风吹来，特别有诗意。

纪成双沉浸其中，感受清风凉徐。

就连厉司然出现在身边，她也没有觉察。

她微微闭着眸子，脸蛋白皙，肌肤几乎毫无瑕疵。

微仰小脸，感受着清风拂面。

这一幕，静世美好。

厉司然心里泛起涟漪，甚至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事实却永远不尽人意。

他敛起心绪，柔声笑出来，“真是个小女孩。”

纪成双听到声音睁开眼，微诧，“跟爷爷这么快聊完了？”

厉司然颔首，脸上一直扬着微笑，“他休息了，让我带你四处逛逛。”

“好啊。”纪成双难得表现出几分雀跃。

这座园林很大，前院和后院有贯穿的小河。

河里有锦鲤，喂食的时候会一拥而上，红得很赏心悦目

参观完园林，他们又开着观光车到外面去。

同一时间。

冯俏约厉云霆来园林吃饭，理由是谈一谈，关于他们要合作的事。

厉云霆没有拒绝的道理。

吃完饭，冯俏邀请他去外面逛一逛。

她跟厉云霆并肩同行，自顾道：“以前喜欢的是洋楼洋房，长大后发现，还是我们老祖宗的眼光后，后来我就搬回来跟爷爷一起住了。”

看着波澜壮阔的设计，厉云霆的确也喜欢。

很震撼，很大气。

冯俏想起什么来，不确定道：“我记得你们家也买了一座，要是搬过来，我们就能当邻居了。”

厉云霆似笑非笑，“谁家邻居，间隔几公里远？”

打造一座园林房屋，就要几千平方米的位置。

这里十八座，可想而知有多辽阔。

当年政府和几大地产商联手开发这座园林，造价五百个亿。

打造出了十八座苏氏园林，位置宽阔豪华，位于云清市最为黄金地段，就算有钱，也一座难求。

当年厉望山买下后，爷爷也赌气也买了一套，却一直闲置没来住。

可以不住，但不能没有。

走着走着，冯俏忽然感觉眼睛刺了一下，她难受地闭上眸子，“我眼睛进东西了。”

厉云霆淡淡看过去，温文尔雅问：“进沙子了？”

“好像是小飞虫。”冯俏淡定道，没有表现出半点娇气。

厉云霆绅士地说：“你别用手碰，有细菌，我给你吹一吹。”

“好。”

厉云霆握住她肩膀，身体微微凑近一些，温声道：“你慢慢睁开眼。”

冯俏听从他的吩咐，缓缓睁开眼皮。

厉云霆微微低头凑近，抬起手，稍稍捧着她的脸，对准了吹了几下。

青石道拐角处，一辆观光车缓缓开来。

厉云霆比冯俏高，微微低下头，远远看着，像是在亲吻。

两人的姿态看来，暧昧至极。

“有点疼……”

冯俏紧张，双手抓着厉云霆腰身的西装。

纪成双在欣赏园林风光，视线里猝不及防闯入了这一幕。

她心脏猛地一颤，锐利的疼痛瞬间扩散全身，密密麻麻的，令她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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