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双感觉到他不开心，但不想骗他，垂下眉眼，如实说：“昨晚才吃的。”

厉云霆眼神骤然变冷，大步走到她面前，语气低沉：“你就这么不想生我们的孩子？”

他们才说好，要好好过。

说好要生个孩子，她却背地里吃避孕药。

又是为了那个阿然吧！

纪成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见她一言不发，厉云霆更认定了那个想法。

他眸色瞬间暗淡，神情掩盖不住的怒意，“还真是，看来是我想得太好了。”

看他生气了，纪成双解释道：“我不是不想生，是我们现在不适合要孩子，昨晚我跟你说过的，你也同意了。”

不提还好，提起昨晚，他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吃了药以后，才跟他说那些话。

想到这些，厉云霆神色冷峻，勾起唇角讥诮：“是跟我说好了，才吃药？”

纪成双微微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见她再次沉默，厉云霆彻底恼火，一把将盒子甩在地上，“既然你要吃，那你就吃，我不拦着。”

纪成双浑身颤了一下。

他没对她发过火，但刚才那一下，着实把她吓到了。

像是将她推入深渊，令她惶惶不安。

她咬咬唇，抬起湿润的眸子看着他，那眼神很受伤，脆弱得令人心生不忍。

厉云霆最怕看见她这个模样了。

心底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心软了下来，声音调柔说：“刚才我说话的语气太重，你别放心上。”

纪成双鼻子酸得厉害，眼眶染上一层雾气，咬咬唇，低下头去。

她多想他们能好好在一起？

如果没有安柔，他们还能跟从前一样，生十个八个孩子她都愿意。

可是这段婚姻岌岌可危，她不能那么自私，把孩子带来这个世界上。

想了想，她又解释说：“我没有不想生，只是想在合适的时候再要孩子，我们现在还年轻，不着急的。”

厉云霆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

那晚在星夜城，顾辛城抱着她，叫她离婚。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却知道，她爱她的阿然哥。

可看着她低眉顺眼，屈巴巴的模样，厉云霆心里再生气，还是舍不得发脾气。

他极力克制住情绪，抬手揉揉她的脸颊，说道：“我知道了，不早了，我们去老宅吧，别耽误祭拜的时间了。”

纪成双不知道他的想法，以为他不生气了，乖顺地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下楼，出门。

十点半左右，他们回到老宅，也是最先回来的。

厉老爷子亲自在厨房监督。

这是连着房子，单独做的中式厨房，厨房很大，还打了灶台。

大多在逢年过节，或者祭拜的日子，才会用上这个厨房。

厨房里做了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佣人们忙前忙后，已经将祭拜的三牲准备好。

三牲里面，分别是煮好的整只鸡，一条煮好的猪肉，还有一条煎好的金丝咸鱼。

厉家出身沿海地区，根据老家习俗，这是祭拜里的最高规格。

厉老爷子手掌交叠，拄着红木拐杖，看着案板上放好的三牲，苍老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纪成双和厉云霆一同来到他身旁。

厉云霆关切道：“爷爷，别在这站着，厨房油烟大，对身体不好。”

厉老爷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向他们，暗哑的声音说：“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吃这种祭拜的金丝咸鱼，吃鸡喜欢吃鸡胗，还有这猪肉，她最喜欢焖着吃。”

顿了顿，他叹口气，“一眨眼，老婆子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厉云霆捕捉到厉老爷子脸上的忧伤，知道他在想念奶奶了，温声道：“爷爷每年都给奶奶准备这些，能一直记得她爱吃的东西，奶奶泉下有知，也一定很开心。”

纪成双心头一阵怅然。

看到厉爷爷那么怀念厉奶奶，让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的感情一直很好，自从爷爷走后，奶奶的精神就出了问题，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记得他们，但大多数时间，都不记得她们是谁。

为了减少妈妈的负担，她主动要求去养老院。

去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带上和爷爷的合照。

虽然她不曾说过一句想念爷爷的话，她却用行动，无声地怀念着爷爷。

即使天各一方，思念也不会被磨灭半分。

老一辈的感情，含蓄且深情。

他们相敬如宾走过一生，虽然没有爱得轰轰烈烈，可生活平淡美满，用一生来陪伴彼此。

真真应了那一句，相濡以沫吧。

厉老爷子叹气道：“老婆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不知道她在那怕不怕。”

纪成双有感而发地说：“有爷爷这么挂念奶奶，想念是最好的陪伴，奶奶不会孤单呢。”

这番话，令厉老爷子暗淡的眸子染上光亮，看着她笑了笑，“你说得对，有我们想着她，老婆子一定不会孤单。”

他抬起手，倍感安慰地拍拍她手背，“成双丫头，你乖巧懂事，又细心体贴，虽然老婆子没见过你，但也一定会喜欢你。”

纪成双心里暖了暖，莞尔：“爷爷过奖了。”

她虽然客气地说着，但得到爷爷的肯定，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厉云霆侧眸，凝视着她白净的脸庞，她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微微弯起，如一轮月牙似的，脸上的笑容干净明媚，身上有一股娴静淡雅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像一颗耀眼的明珠，光芒四溢。

厉云霆看着看着，目光变得幽深，几乎黏在了她脸上。

纪成双没有注意到，扶着厉老爷子，轻声说：“爷爷，我们出去外面等吧，伯伯和姑姑他们也应该快到了。”

厨房里柴火和烟味浓郁，她怕爷爷身体不好，闻不得这些味。

厉老爷子点点头，一边拄着拐杖，一边让她扶着走了出去。

厉云霆没说话，走在纪成双身旁。

与此同时，三四辆豪车先后开进院子。

车停下后，车里下来了好些人。

开在最前面的黑色宾利，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

一名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差不多有厉云霆那么高，腰杆挺得笔直，头发梳得整齐，看起来面色严肃，不苟言笑，气场十分强大。

中年女人从车的另一侧下来，穿着一条暗绿色的旗袍，把腰腹的肉挤成了游泳圈，梳着复古的发型，可身材臃肿，气质活似暴发户。

男的是厉云霆的大伯，厉湛弘。

女的是厉湛弘的妻子，杨琴。

杨琴和厉湛弘站在一起，两人的外形气质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

后面两辆车陆续下来好几个人。

是姑姑厉婉心和苏昌明。

苏清清一下车，飞奔到纪成双面前，亲昵的挽起她的手臂，开心地说：“嫂子，你和我哥好早呀，要不是塞车，我们能提前十几分钟就到了。”

她说着话，一边盯着纪成双的脸仔细看了看，“还好没有留下伤口什么的，嫂子的脸还是那么漂亮，对了，那个杀千刀的绑匪判了多少年了？”

“目前警方还在调查案件，还没走完起诉流程。”纪成双说道，心里暖暖的。

苏清清性格活泼外向，对她也很关心。

这两年，常常会陪她。

几个长辈都走了过来，冲厉老爷子喊了声：“爸。”

厉老爷子嗯了一声，声音浑厚苍老。

厉云霆冲他们淡淡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纪成双脸上扬起礼貌的微笑，跟他们一一打招呼：“大伯，伯娘，姑姑，姑父你们好。”

苏昌明淡淡点点头。

厉湛弘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她，神色淡漠，对她爱答不理。

纪成双眉眼低垂，没有在意。

可心里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厉云霆忽然握紧她的手，掌心传来属于他的温暖，她一愣，缓缓抬头，对上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心里瞬间踏实许多。

厉婉心穿着一身素白半身裙，气质淡雅高贵，对纪成双说：“这两年都是你和云霆最早回来，有心了。”

纪成双垂了垂眸，说：“应该的。”

厉婉心扯起唇角，满意地笑笑。

杨琴嗤笑出声：“那可真是太有心了，也是，云霆素来最听爸的话，不然还不知道你现在哪去了。”

言下之意是：纪成双在讨好爷爷，哄得爷爷不让厉云霆跟她离婚。

纪成双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苏清清没好气地说：“舅妈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嫂子对外公一直很孝顺，对云霆哥也是一片真心，当年云霆哥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候，多亏了我嫂子义无反顾捐肝，再说，当时舅妈可喜欢安柔呢，爷爷说想要冲冲喜，最后呢，安柔怕云霆哥活不久了，直接就逃到国外去了。”

杨琴板起脸，“清清，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厉婉心挑唇道：“嫂子别生气，清清这丫头虽然没大没小，不过说的话不无道理，当年嫂子不是对安柔喜欢得紧么？”

当年的事被提起来，杨琴的脸色憋得难看。

但她心虚，也不好继续说太多。

厉老爷子威严道：“厉轩琰呢，还不来？”

杨琴心里一怵，连忙道：“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

厉老爷子冷哼一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孝顺的东西，来不来都没关系，行了，开始祭拜吧，别让你妈等急了。”

最后那句话，是对厉湛弘和厉婉心说的。

“好。”厉湛弘点点头，气场再强大，在厉老爷子面前，也恭敬顺从。

“爸，我们走吧。”厉婉心挽起厉老爷子的手臂，跟纪成双一人一边，搀着他前往祠堂。

厉湛弘冷瞥一眼杨琴，厉声道：“还不给那臭小子打电话，让他快点滚过来！”

杨琴忙不迭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距离老宅十里开外，有一片杨树林。

红色张扬的豪车车厢内。

厉轩琰衣衫不整地坐在车后座，女人穿着黑色连衣裙，跨坐在他身上。

裙子被拉高到腰的位置，修长白皙的腿上挂着一条粉色，正风情地扭动着腰姿，表情十分享受。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安柔。

车厢随着摆动，轻微摇晃。

不时有几声低低的呻吟，从车内传出来。

厉轩琰双手握着她的腰，手机铃声响起，他不耐烦拿起来接听。

欲望到顶时，安柔发出一声尖叫。

杨琴的脸色都黑了，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在外面胡来？赶紧的回来老宅，你要是十五分钟内回不来，你自个想办法跟你爸交代。”

厉轩琰邪气一笑：“十分钟。”

掐断电话，厉轩琰扣住安柔的脖子，翻身将她摁在车座上跪着，继而进行激烈的冲刺。

*

十分钟后。

厉家宗祠。

祠堂内装潢得庄严肃穆，琉璃瓦顶，房梁圆柱都是暗木红色的，正岩壁上并排放着三个香炉，整体看着古色古香。

祠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四米宽的供奉台。

佣人们将三牲祭品一一摆放在台上。

厉湛弘和厉云霆走到岩壁台前，点燃九根香，往三个香炉里分别插入三根，插完后点燃左右两侧的烛台。

厉老爷子站在祠堂中央，目光灼灼看着他们。

纪成双站在一侧，苏清清黏着她，挽着她的手臂，身体紧紧贴在她身旁，目光不约而同看着厉湛弘和厉云霆。

厉婉心和苏昌明站在另一侧。

烧完香，厉湛弘和厉云霆走了下来。

“湛弘，你们夫妻先拜吧。”厉老爷子吩咐了一声，站到了一边。

厉湛弘颔首，同杨琴一起跪下叩拜。

仪式过程，十分讲究。

叩拜完，他们起身站到一旁，轮到厉云霆和纪成双一起叩拜。

纪成双诚心叩拜，心里想着：奶奶，保佑爷爷姑姑和云霆他们，一定要健健康康，还有她和云霆，能感情和睦。

她虔诚跪拜，但愿奶奶能听见。

厉云霆似乎察觉到她的诚心，唇角弯起了弧度。

叩拜完，他很自然地扶纪成双起来。

刚要开口。

祠堂门口，忽然走来两个身影。

男的身穿黑色衬衣和白色西裤，脸上痞气十足，女的身穿黑色连衣裙，挽着发，穿着平底鞋，一同走入祠堂。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厉轩琰和安柔。

安柔来到厉云霆面前，笑容甜美地说：“云霆，我来跟你一起祭拜奶奶了。”

纪成双皱了皱眉，心脏猝不及防刺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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