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里面坐的人，萧清尘轻轻松口气，关门走过去。段歆知捧着本《红楼梦》正看的出神，大概是因为冷的缘故，她整个人坐在胡榻上，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打开里面的暖气，萧清尘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淡淡问：“怎么还没睡？”

段歆知抬头，看见萧清尘有些意外，随即微微笑了笑，有些尴尬的说：“睡不着，看你这里书这么多，就过来看会儿书。”她将书放在膝盖上，下巴枕着书，目光有点崇敬的望着他问：“你很喜欢学习吗？”

萧清尘难得楞了楞，喜欢学习？他想，他应该是不喜欢的，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他宁愿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每天陪着他的蒹葭到处去游山玩水。只不过，从一开始，身为萧笙的儿子，他就已经被剥夺了这种权利。

“那么大家业，十几万人指望着萧氏来养，不学习怎么行？”萧清尘淡淡一笑，低沉的说，目光苍茫的落在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上，上好的檀木陈年放置，有淡淡的香味，给人以古老久远的错觉，“更何况，没有这足够的力量在手里，很多想做的事就不能做，想要保证的公平，就会不公平，辛苦维持一些的秩序，也会错乱。”他看着她懵懂不解的目光，温和的笑了，“个人能力虽然微薄，却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段歆知瞪大了两眼，显然不明白他的话，哪里像顾蒹葭，总是会用让他发狂的温柔目光，心疼的看着他，一遍遍固执的说，想拉着他走进阳光里去。

逃避过，抗拒过，挣扎过，在她怀上孩子的时候，也试着妥协过，却终究是没法找到一条可供他们走的路，既能和她在一起，又不会把她拖入这肮脏黑暗的人生里。这一次，把她伤成这样，是对他最大的教训，也是他萧清尘人生最大的失败。

苦涩自嘲的摇摇头，萧清尘看看她手里的书，不禁笑了一下，低声说：“《红楼梦》是国学精萃，当年，我父亲强行推荐我母亲看的第一本书，就是这本。是该好好看。”

段歆知看着他一副欣慰点头的样子，再回味着他的话，脸上一阵窘迫，尴尬的合上书放到一边。

萧清尘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仔细一想说的话，用他的父母来做例子，在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的情景，确实显得孟浪了点，更何况，彼此都是才失恋的人，她又长得那么像蒹葭。

“抱歉，我说话有点不恰当。”萧清尘坦然的望着她，谦谦有礼的道歉，拿起书放回她手里，才淡笑道：“看起来，红楼梦和萧家颇有渊源，我妈喜欢看，你也喜欢，争取也成为我萧家的二少奶奶。”

一句话把段歆知心里的窘迫都打散，同时戏谑打趣，让气氛轻松了一点。虽然，明知她和萧淳之间不可能了，可这一个玩笑，还是让她觉得心里一阵酸甜交织，不自觉的伸手摸出脖子里的十字架和戒指。

静静的把玩一会儿，她忽然抬头问：“顾小姐也喜欢红楼吗？”

“蒹葭？”萧清尘挑挑眉毛，嘴角浮起一个宠溺又无奈的笑：“她连金陵十二钗都记不全。”

“她那么喜欢你，没有为了你看下去吗？”段歆知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写满了好奇和不可思议。

萧清尘淡淡看她一眼，随即好气又好笑说：“每次都说要好好看，每次都以埋头大睡终结。”

段歆知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抱歉的看他一眼，才补救说：“这书确实比较繁琐难懂，年轻人一般都没耐心，坐下来去读。”

“那你呢？”萧清尘望着她，低沉的问。

“我啊？”段歆知忽然沮丧的低下头，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像个见到家长的孩子一般，乖巧又青涩的回答：“为了追随一个人的脚步，才会强迫自己读的。”

“这个人应该不是萧淳吧？”萧清尘眉目一敛，收了笑意，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不是他，是我以前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人，他因为我，在车祸中丧生。”段歆知抱紧自己双腿，努力的缩起身体，声音无助到极致，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颤抖，“我因此，失去我真正深爱的人。”

她说的有些不知所云，萧清尘溺却点点头，表示听懂了，看着她这柔弱无助的样子，想起萧淳的交代和托付，沉思片刻，起身坐到她旁边，将她冰凉的身体拥到怀里，安慰的拍了拍，才温和道：“萧淳一向是面冷心热的人，过些日子，他也许就想开了。”

“就算他想开了，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段歆知靠着他温暖的怀抱，似是有了点依靠，说话的声音又坚定了些许。

亲手伤了最爱的人，而深深自责的感受，他才经历过，与她感同身受，听她这么说，也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安慰拍拍她背。

“我能不能问您个问题？”坐了一会儿，段歆知忽然扬起头，略带哀求和期待的望着他。

“嗯，但说无妨。”萧清尘点头，看她情绪已恢复正常，便放开她，回身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毯子，盖在她身上，才坐回对面。

“如果……”段歆知咬着嘴唇迟疑了半晌，才一咬牙，低声说：“我是说假如，萧淳做错了什么事，伤害到您，您会原谅他吗？”

萧清尘对于她这个问题，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意外，只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淡淡说：“他是我弟弟，我不会对他怎样，但是，萧氏不比平常小企业，牵一发而动全身，会伤及太多无辜，他若真错的离谱，我会给他一点教训，等他悔悟之后，他自然还是我萧家二少爷，但是，他的同谋，一个不留。”

说到最后一句，他神色间已是冷若冰霜的犀利，以及血腥的杀气。段歆知被他这骇人的气势震慑到，没敢再继续往下问，只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就低头想心事了。

萧清尘站起来，指着一排锁着的柜子交代：“那里的东西别动，其他的书，你随便看。”他拿过她的书放回书架，才淡然说：“很晚了，你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不该熬夜。”

那意思很明显，她该去睡觉了，只是他没有萧淳那么霸道，总是直接抱她上床，萧清尘说话做事，显然更有谦谦君子的风范。

段歆知知趣的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都用密码锁严密封锁的柜子，没说什么，跟着萧清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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