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关上，男人接下来的反应，她没心思再去欣赏。

温陌就算再困也不会在浴缸里睡着，因为水的包裹并不会让她产生安全感。

她简单泡了个澡又去淋浴区冲了好久，其实完全可以省略泡澡的步骤，但她想在浴室多捱一点时间，把浴室外男人的耐心消磨掉。

温陌出来是，沈戾果然不在了，但是给温陌叫了晚餐，旁边还有一只药店袋子，里面是一只药膏，发票还在，上面的日期显示是下午温陌钻进初阮臣车里的时间段。

温陌有理由怀疑，这张发票是他故意留下的，像是在回应她那句，闲得慌的偷窥和堵门。

他只是去买药，再送药！

他素来话少，也懒得向谁解释。

温陌又想起初阮臣那句，不顾他人眼光过活。

她真的可以不顾他人眼光吗？她曾经也会因为许开阳的一句话就偷偷把他骗去小角落，也会为了能在许家生活下去扮演许柏仁眼中的乖巧女儿。

但她却能与沈戾分手后，陪伴陆以宸三年，又这样不好看的收场，被别人看尽笑话，这其中包括沈戾。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沈戾带来的影响，她总是在不受控制的往他的方向靠近，在离开他以后，渐渐活成了他。

史铁生在《病隙碎笔》里说，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

沈戾就大胆走他的路，管他是罗马道还是阳关道，管他有出路还是没出路，他总能

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让世界上的魑魅魍魉都给他让道。

所以，当年有人站在他一次意外上质疑他抄袭，控诉是伪道貌岸然，他决然不回头的样子刻在了温陌心里好久，也将他的样子模仿得入木三分。

她也想，如果成就不了他，那就陪在他身边，可是那时候的温陌连这样的简单的愿望都再难完成了，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他们如洪水猛兽排山倒海袭来，温陌全部用自己的双手接纳了。

那就不要当挡他路的那一个，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所以也不允许有别人挡了沈戾的路。

此时再想起这些，温陌突觉有些恍然隔世，过去和现在重合的那几秒，周围一切都坍塌，三年前的一切瞬间林立，真荒唐啊，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沈戾那双眼睛，有跟当年别无二致的韧劲。

温陌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和他青筋蔓延的手，那双眼，她曾经偷偷亲过好几回，那双手，她也沿着血管细细摩挲过。

温陌把晚饭全部从桌上扫下去，把之前陈韵留下来的酒起开，随便挑了一只酒店的白瓷杯倒上。

第一口下去温陌下意识皱紧了眉头，拎起酒瓶一看，那不奇怪了，酒精度42。

温陌不怕醉，何况现在这里就她一个人，她可以放心大胆的放任自己醉过去。

越是烈的酒，喝起来其实就越有瘾，陈韵说喝烈酒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

她说：“不然那些老头为什么一

碟花生就能喝二两。”

陈韵总能把一个问题回答的怪怪的，却让人无法反驳。

42的酒精度和一般的酒真不一样，意识尚存的前一秒，她甚至在想，以前她喝的都是什么？假酒吗？

后来的一切，都不受她自由控制了。

只记得手机恍惚有人来了电话，叮铃铃的把她从混沌中拉扯出来。

沈戾打电话的本意，是想告诉温陌，让她陪同一起出席大赛理事会为所有赞助商举办的酒会，明天早上会让人来量尺寸定做礼服。

电话接的很慢，就在他要挂断的时候，里面传来醉醺醺的女声，“你终于来收我了吗？我是入天堂还是下地狱。”

温陌觉得自己好像误入的梵高的画中，强烈的色彩对比，扭曲厚重的肌理感和线条，像天堂又像地狱。

“下地狱吧。”

“你想下地狱？”

温陌醉醺醺，“嗯，下地狱的话会碰见沈戾，他脸臭脾气臭，天堂不适合他。”

电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断的，直到那道身影传入视线，温陌在扭曲变形的世界里万物忽然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具体起来，连带着沈戾那张黑沉的脸。

多好看啊，但遗憾的是，他好像从来没见他真正展露过笑颜。

只一秒，温陌只看清那一秒就不行了，流岚雾霭，波涛汹涌。

晶莹泪花从指缝悄然落下。

沈戾视线里，女人坐在椅子上，弓着身子，脸埋进掌心里，他冷峭的，树满锋芒的脸在无人知晓的

夜里融化成水，沈戾可以对自己狠，从来都不觉得从前到现在那些黑暗日子有多难捱。

他一直认为且算得上幸运，他感受过一颗蓬勃的太阳，驱赶过他的漫漫长夜，坎坷路途上她挖旺盛的生命力就是支撑。

可是这算爱吗？他有时候也在想，他之所以对以前的事情那么介怀，是不是对她的要求太高了一点。

如果温陌是扎入他心里的一把利剑，那她的眼泪就是将铁刃腐蚀的硫酸，那把利剑就像长满了倒刺一样扎进心里更深的地方。

沈戾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蹲的比她还低，把她捂脸的双手拉下来，拢入掌心。

他不说话，也不敢看她，只轻缓得揉着，视线光是落在她掌心的水光，心脏就超出负荷了。

真有这么疼，一个女人的眼泪真的能推到城墙厚壁。

天真的黑透了，总叫人生出一种不会天亮的错觉。

沈戾可以吻掉她脸上这些小泪花，那些以欲望命名的吻，他可以光明正大落在她脸上，脖颈，身体，但现在，他不敢。

就是这么奇怪，沈戾不是只会走向胜利的，他也怕天再也不会亮了。

他知道温陌这些年过得苦，他想，自己要是不生出那些反骨，去反抗一个控制了他10多年的男人，他们是不是不会分开。

可这就注定了他的平凡，沦为棋子的日子，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打翻棋盘还能风月一把。

想来温陌也是不能忍的，她因

为好强而慕强，平凡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也在痛苦吧。

所以，分开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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