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小脸憋的通红，黎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扫掉他头发上的积雪。

  “你紧张什么？”

  “我……我看到大人开心……”

  “抬头看着我。”

  其墨闻言抬起头，心口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完了。

  那一双温柔的眼睛，好像天上耀眼夺目的明月，明明只是含着笑意注视着的他，却让被注视的人藏不住心底的喜欢，更是久久无法忘记，他眼中的山川河流，四季更替。

  这就是神明的目光吗……

  一颦一笑，都是人类无法承受的美。

  他强行控制住自己低下眼眸，心中却叫嚣着，我还想看。

  不行……

  他不能亵渎自己最敬畏的神明。

  见刚鼓足勇气抬起头的少年，和他对视了一秒，又羞愧的低下头，黎木有些委屈。

  他记得，一周目里只有这个人对他的容颜没有反应。

  黎木想想，这辈子也不会吧。

  他不希望每个人一看到他的容颜，对他只有占有之心，他想要的是平等的对待，可以真正交谈的朋友。

  “其墨，冬季山中危险，下次注意安全。”黎木挥一挥手，其墨脚边长出了一片药草，还是极其名贵的那些。

  他受宠若惊的看着黎木，两只眼睛红彤彤的，泪水晕在里边，仿佛下一刻就会掉落。

  “大人，谢谢你……”

  “是我应该给你道歉。”黎木扶他起来，“那只雪白的小鹿，是我的朋友，她想帮我赶走有恶意的人类，并非故意有意害你。”

  “我知道，大人不必道歉。”其墨摇摇头，“小鹿并没有伤害我，是我为了捡背篓，才跑到悬崖边的。”

  “过一会雪要下大了。”

  黎木抬头看着天空，接住一片冰凉的雪花。

  “其墨，快采些药，回家去吧。”

  “好的大人。”

  其墨蹲下来多采些药，等他采完了药材，旁边已经没有了山神大人的影子。

  他背着背篓下山，刚到小镇门口，大雪就下得特别猛烈，没过多久山中就被积雪覆盖，道路也被堵塞了。

  山神大人真好啊，即使是对他这样一个渺小的人类，依旧愿意施予帮助。

  其墨想起了什么，眼中一片晦暗。

  杨珩。

  这个在上辈子害了山神大人的家伙，其墨不会放过他的。

  来到医馆，其墨将一背篓的草药放在柜台上。

  草药都是刚摘的，叶子上还盖着白雪，新鲜的不能再新鲜了。

  “大夫，这是我今天采的，您帮我看看，这些值多少钱。”

  老大夫年纪大了，每一个品种都得仔细检查。

  看到一株不错的，老大夫更是双眼一亮。

  “你这小子，跑去幽山了吧。”

  其墨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老大夫得意道：“我年轻时，也采过这些药，只是长得太偏僻了，都得看运气，你这孩子运气就不错。”

  想到什么，老大夫看了一眼门口。

  呼呼的大雪裹着寒风，出门连睁开眼睛都困难，别提上山采药。

  他板着个脸，教训起面前的孩子。

  “这个天气别上山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娘可怎么办。”

  “大夫放心，我有分寸的。”

  “哼，小小年纪，你懂什么。”老大夫一边把药从背篓里拿出来，一边教训小辈，“这幽山，可邪乎着。”

  “怎么说？”

  “我依稀记得，年少时在山中迷了路，那一夜下了大雨，我饿的头晕脑胀，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出了大山。”

  老大夫想起过往，更是后背发麻。

  “朦朦胧胧之间，好像有个人在给我带路，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大概是碰到了什么精怪吧。”

  其墨一笑，心想肯定是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心善，总是会慷慨帮助迷路的人。

  大夫选完了药材，按照药房里收购的价格，给其墨开出了最高价。

  “拿着，回去给你娘买点好的，补补身子。”

  “多谢大夫。”

  其墨拿着沉甸甸的一袋子碎银子，今年的第一笔开销算是挣到了。

  他背着背篓出去，先是去了杂货铺，然后又去了成衣铺子，给娘亲买了两件过冬的衣裳，再采购一些过年要用的东西，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中。

  “娘，我回来了。”

  老妇人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儿子，见他背着满满一背篓东西，不知道儿子哪里来的钱，心中充满了担忧。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哪里来的钱？”

  “娘，你别担心，我在刘大夫那里找了个活儿。”

  “真的？”

  老妇人明显不信。

  刘大夫人虽然善良，可也不是那种活菩萨的性格，怎么可能在这样寒冷的冬季里招工。

  “我还能说假话吗。”其墨拿出买给娘亲的衣服，“娘，你可以穿上试试，可暖和了，里面塞的都是厚实的棉花。”

  老妇人看着儿子手中的衣裳，眼眶温润。

  “你啊，有这个钱要好好存起来，不要乱花，到了开春去学堂要用。”

  “我知道了。”

  其墨笑着点头答应，将买的东西放好，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倒在木盆里给母亲泡脚。

  泡完脚后，其墨看着母亲沉沉睡去，披上厚实的外衣来到院子里，给关在院子里的家禽喂饭。

  他家后院还养了一头猪，其墨煮了一大锅猪饭，盛到桶里倒到猪圈去。

  弄好这一切，其墨拿起锅里煮热的馒头，给旺财一个，自己也吃一个。

  他盯着屋檐外的大雪，心中盘算着明天的对策。

  今日他采了草药，明天其他药房的大夫就会知道。

  想必杨珩是最快知道的，毕竟他的医馆就在刘大夫对面。

  第二天一早，其墨还在被窝里没有醒，院子的大门就被哐哐的拍响。

  他披着外衣起来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杨珩，心中冷笑，还是来了。

  “杨大夫，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其墨？”

  “是。”

  杨珩脸上扬起一抹笑，让人无法讨厌他。

  他本身就长得温和，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和善。

  “听说你昨日去了幽山采药，你还记得那些药的位置吗，今日能不能带我也去一趟？”

  其墨故作为难，“昨日我刚进山，就下了大雪，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不记得路了，抱歉杨大夫。”

  杨珩脸上的笑容一僵，心中隐隐失望。

  “那你今日还去采药吗？”

  “今日不去了。”

  “那你何时去？”

  其墨想了想，“过几天吧。”

  杨珩从兜里掏出一锭碎银子，热情的塞到其墨手中。

  “可否带上我一个。”

  “好吧。”

  其墨笑着目送杨大夫远去的背影，眼中藏着深意。

  你既然要去，那就别想活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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