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拿钉板上来。”顺天知府已经扔下一根签子，那就是要让素巧先滚钉板了，素巧早有准备，只是对顺天知府行礼后站起。

很快衙役就抬着钉板上来，钉板并不大，还没有一张床大，但上面根根钉子都是尖往上，那雪亮的钉子上面，似乎还能闻到血腥味，知府看着素巧：“滚吧。”

素巧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抱头，就往钉板上倒去。钉子着身，这苦痛自不必言，顺天知府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别人滚钉板了，但见素巧一声不吭，还有几分怜悯，不由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这钉板真要滚起来，也不过就是滚了三滚就结束了，素巧站起身的时候，浑身已经布满伤口，血从伤口中流出，素巧却还是努力抬头，对知府道：“父精母血，孕育儿女，儿女出生，三年乳哺，这等大恩，做儿女的自然要还。”

“你既知父精母血，岂能只报母亲之恩，不报父亲之恩？”顺天知府是晓得邝家这些事儿，又在那劝着，素巧已经笑了：“大人此言差矣，我母亲因他的欺瞒而郁郁寡欢，甚至，因为他的欺瞒，在婆家不得欢颜，母亲去世之时，只盼能见他一面，他却在那拥新妻，此等人，对我来说，又谈何有恩呢？”

此时素巧觉得全身上下都要裂开了，但这苦痛，或许和母亲昔日所遭受的，不及万一。素巧想起母亲，心中有个地方就柔软的，能开出花来，至于别人，于素巧而言，哪里能称得上亲人？

“好，好，那你这个诉状上所言，是不是实话？”顺天知府拿着诉状，盯着素巧。

素巧点头：“句句是实，一字不虚。”

“本府这就拿了你的诉状，等到明日，你再来此处，我会传你的父亲来此。”顺天知府见素巧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流血，还是有些不忍，又叮嘱了一句：“这里有伤药，你拿些就是。”

“多谢大人。”既然知府肯收了这诉状，那素巧的目的也就达到，于是素巧挣扎着还要行礼，顺天知府摆手：“罢了，罢了，说起来，我曾和英国公有过数面之缘，谁曾想，他的遗孀竟然如此地……”

“大人，民女若能平安度过，还要再嫁，英国公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素巧想到宋五太太他们，自然要维护住英国公府的人。

顺天知府做了这许多年的官，自然晓得素巧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顺天知府点头：“此事，本官已经晓得了，你出去吧。”

素巧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无法言说，但在众人面前，素巧还是咬牙往外走，大门缓缓打开，邝大人站在大门前，看着女儿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邝大人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是该懊恼素巧没有死在里面呢，还是该震惊，震惊素巧真得去告了自己的状。

素巧已经走到邝大人跟前，邝大人的唇张了张，终究没有说话，素巧已经低低地道：“你看见了，你也知道了，那你就该晓得，有些事儿，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你这是何苦？”邝大人只问了这么一句，素巧看着他：“我为了我娘。”

“值得吗？”邝大人茫然地问，素巧还是看着他：“我记得，你是因为仁孝才被人赏识，进而中了举人，进而做了官。”

那些都是久远的往事了，邝大人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女儿，父女二人就这样站在对面，彼此都觉得对方很奇怪。

“邝姨！”宋珍的声音响起，接着一辆马车驶来，停在衙门前，接着宋珍从车内跑了下来，看着素巧这浑身的血，宋珍的泪落下：“邝姨，你怎么就，怎么就……”

宋珍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素巧看着宋珍：“不要哭，我没事，不过就是点皮外伤。”

“赶紧上车，我带了伤药。”宋五太太掀起帘子，让宋珍不要再哭了，吴嬷嬷已经赶上来，把素巧扶上车。马车来得快，去得也快，邝大人不由抬头，看到上面的匾额，当初，当初的事儿，似乎已经忘记了，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这些往事，已经不能打动邝大人了，甚至邝大人还会觉得，那些往事，让人无比烦恼。

邝大人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而且转身离去，今日之事，会传遍京城，而邝大人的所有辩解，都不会被人相信，毕竟没人愿意用一条命来诬陷邝大人。

“这个女人，心可真够狠的。”南阳侯夫人自然也晓得了顺天知府衙门内发生的事儿，她听了后呆呆地坐了很久，接着才长叹一声。

“夫人，这样的话，我们着实没有别的法子了。”她的心腹婆子在一边轻声说，南阳侯夫人摆手：“不，我们定然还会有别的法子的，不过，不是现在这样。”

“今儿，三爷听到了那三声鼓响。”婆子的话让南阳侯夫人的眉皱得很紧：“你们就不能……”

南阳侯夫人并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下了，毕竟这鼓声那么大，离衙门又近，怎么能把苏度的耳朵捂住呢？但婆子依旧对南阳侯夫人行礼下去：“此事，确实是我们做得不周全。”

“怪不得你们。”南阳侯夫人唤起婆子，那眉皱得越发紧了：“还是赶紧给三爷把亲事定下要紧。”

这似乎是最后一条路了，但南阳侯夫人晓得，就算给苏度定下亲，逼他成亲，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南阳侯夫人都不敢去想。毕竟苏度心中，只有那个女子，那个寡廉鲜耻的寡妇。

想着，南阳侯夫人的手紧紧握成拳，这件事闹得这样大，就算这会儿去寻顺天知府，要知府趁在堂上时候，动刑把素巧给弄死，都不能了。

素巧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她的脸色依旧煞白，吴嬷嬷端来一碗参汤：“娘子，您先用一点。”

素巧喝了一口就笑了：“这参汤，只怕是从柜子里面翻出来的，这会儿给我喝了，谁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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