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玉兰低头想了想，抬头笑着道：“是，你说得对。”

“难得见面，难道还要说这些灰心丧气的事儿？”素巧拍拍于玉兰的手：“还不赶紧准备些好吃好喝的，我们吃完喝完了，然后好好洗个澡，等明儿好上路。”

“这些，自然准备好了，你们的床铺也都准备好了。”于玉兰提起精神，高声唤管家娘子，管家娘子等在外面，应声而入，听到素巧要洗澡，管家娘子连声道：“热水都准备好了，太太连换洗的衣衫都准备了。”

“换洗的衣衫倒不必。”于玉兰笑着说了一句，管家娘子已经笑着道：“太太说，家里是开绸缎庄的，难道还能让客人穿自己的衣衫来吗？所以早早就问过刘大嫂，从她那要了尺码，着人做好了。”

“你这弟媳妇，可真能干。”素巧不由赞了一句，于玉兰也笑了：“着实能干，所以呢，我也什么都不操心，横竖在外面，都说我是个寡妇，我呢，也就好好地守着寡。”

“周妹妹呢？”说到寡妇，素巧不由想起周乐，轻声询问，于玉兰的眉挑起：“竟然到这个时候才想起问她，难怪周妹妹说，就不该在这等你，横竖你想不起来她。”

“还有，怎么这会儿，她们都变了称呼，口口声声只是叫太太？”素巧觉得于家的事儿似乎变得挺厉害的，于玉兰嗯了一声：“弟妹说，上面也没有老人，那就变了称呼吧。横竖，不过一个称呼。”

“周大奶奶来了。”外面丫鬟在那通报，接着门帘掀起，周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瞧见周乐，素巧还没开口说话，周乐就笑着道：“果真，你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我来。”

“我和妹妹在这说话。”素巧避重就轻，接着素巧看向周乐身上，周乐此时的装扮，和她原先大不一样，那些奢华的装束，都已经消失了，荆钗素服，却透着一股昂扬。

“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素巧打量了一下周乐，就晓得周乐必定是刚从外面回来，周乐已经笑着道：“我这些日子，见本地书院不错，于是就混了进去，在里面充做教习。”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素巧却看着周乐：“充做教习，你可晓得？”

“我晓得我晓得。”周乐连连说着，还对于玉兰笑着道：“你瞧，姐姐总是这样，事事都要考虑周到。”

“那书院里面怎么容得下一个女子充做教习？”素巧收起惊讶，要细细地问。

“自然是扮做男子。”周乐把耳朵转向素巧：“你瞧，我这会儿连耳朵都堵严实了。”

“你啊，胆子太大了。”素巧拍一下周乐的肩，周乐眼中满是欢喜：“我就想看看，那些素日看不起女子的，若有一日，晓得他们的教习竟然是个女子的时候，会怎么想？”

周乐是周阁老的孙女，自幼读的看的，和这些小城里的学子自然是不一样的，毕竟周家的书，都比书院要多些，况且周阁老兴致高的时候，还会亲自教孙儿们几句，周乐自然跟着兄长们也会听到一些。

“这你放心，真要有个什么，我们于家还是能保住周妹妹的。”说完于玉兰轻声道：“在这里，她就是周家的大奶奶，我的表妹，因为没了丈夫前来依靠我。”

“那你这会儿在外面，姓什么？”素巧十分好奇，周乐勾唇微笑：“我在外面，这会儿叫朱影。”朱，是周乐母亲的姓，用母亲的姓行走天下，是周乐的执念。

“也好。”素巧说完这句，回头看到燕姐儿和宋珍二人看着周乐都一脸的仰慕，素巧不由笑着道：“你们也很喜欢？”

“我也想呢，只是娘总说，这世上，特立独行的人，不能太多。”说着燕姐儿就长叹了一声，宋珍也点头：“就像夏云姐姐说的，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不守规矩呢？”

素巧不由想到了苏度，甚至，苏度都没有不守规矩，苏度只是想要娶自己，娶一个在众人眼中，和他不般配的人，而这，就成了苏度的罪名，南阳侯府就要连夜把人带走。

能在这重重规矩之下，喘息一二，都已经成为了奢望。

“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啊，各自洗了澡，然后出来吃好吃的。”管家娘子已经送来了衣衫，于玉兰也就把这些衣衫塞到素巧怀中，让丫鬟服侍素巧她们去洗澡。

既来到于家，服侍的人自然都是于家的人，素巧也没有推辞，进到净房洗了个澡，又把一头长发好好地洗了洗，等梳洗好了，也就出来坐席。

于太太虽然年轻，但主持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怯场，笑着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给素巧倒酒的时候，于太太还笑着道：“当初议亲时候，父亲还曾担心，说这家里没有长辈，亲戚也少，以后没有什么来往支撑的人。我母亲说，这世上谁家过日子不是自己过自己的，哪里就要人人支撑了，这会儿，先是周大奶奶来了，今儿，又是你们来了，就晓得母亲说的是对的，这过日子，哪里就要人人支撑了。”

“燕儿，不许喝酒。”于玉兰看到燕姐儿悄悄地把酒倒进杯里，于玉兰急忙喊了一声，燕姐儿委屈地说：“姐姐也喝呢。”

宋珍急忙把酒杯放下：“我只是和周，周大奶奶许久没见，邝姨许我喝一口。”说着宋珍还做了个手势，确实是很小的一口。

“喝酒误事，还是要少喝。”于玉兰说话时候，神色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叹息，素巧不由想到那杯放了毒药的酒，那杯让宋安丧命的酒，那杯让所有人改变了命运的酒。

于是素巧端起酒杯：“她们小孩子自然不能喝，于太太刚生了孩子也不能喝，那就我们喝上一杯。”

周乐端起酒杯，笑着道：“好，过了这关，我们以后，顺遂无比。”

顺遂无比，素巧笑了，尽管这只是个祝愿，但素巧真心希望，从此之后，就是顺遂的人生，而不是那样曲折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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