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素巧只转身对苏度行礼下去：“多谢。”苏度看着素巧，心中有千言万语，但苏度晓得自己无法说出口，横在他们中间的汰多了，家族，世人的议论，像一道道厚重的墙，让苏度和素巧虽面对面，如同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二人沉默地走到推官衙门前，吴嬷嬷已经等在那里，看到素巧，吴嬷嬷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娘子在关城门前回来了，若……”

若什么呢？吴嬷嬷没有说下去，但素巧已经晓得了，若在这城内住了一夜，那流言蜚语会把二人淹没。素巧也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去。”

吴嬷嬷对苏度福了一福，也就扶着素巧上车离去。苏度看着素巧的马车，神色怅然若失。张青走到推官衙门前，看到苏度站在那里，晓得他在看着素巧离去的方向，张青上前重重地拍了下苏度的肩膀：“你这样说话，会给邝娘子引来无数的麻烦。”

世间对女子是苛刻的，同为夫妻，妻子死了丈夫，要守孝三年，最好是终身守节，不能再嫁。而男子死了妻子，还在办丧事，就有人来他门上说亲，还说的是，做男子的，家里怎么能缺了主中馈的女主人呢？

都是流言蜚语，男子只要在家里躲上几年就没有事儿了，但女子甚至要以死来证明清白。

“我晓得，可是，那时候，面对她，我觉得，再隐瞒的话，就有些不对了。”苏度的话让张青长叹一声：“那你可曾想过，你说出这些话，传到京城，你的家人会怎样想，他们必定会迁怒素巧。”

世间做父母的，都认为自己家的孩子是清白无辜的，坏的，是那个勾搭自己家孩子的狐狸精。

苏度的眼帘低垂，张青不晓得苏度在想什么，轻声道：“这件事，你做的冲动了。”

“我晓得。”苏度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自然是冲动的，但是，但是，这满腔的爱意，已经再也无法藏在心里，只能等待一个时机，就蓬勃而出。

“你这要怎么收场？”张青问的是实话，苏度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接着苏度就道：“总有法子的。”

“总有法子的。”当素巧走下马车，面对宋珍那关切的眼的时候，素巧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不信。”向来对素巧的话放在心上的宋珍脱口而出这么一句，素巧看着她：“你不信什么？”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以往，苏通判会帮你的，但这次，他若帮你，那所有的人都会看着他，会觉得他被美色所迷。”宋珍说的是实话，素巧的眉微微皱了皱，就对宋珍道：“没有他帮忙，我们也能寻出法子的。”

“邝姨。”宋珍焦急地叫了一声，素巧看着她：“再说这些事儿，不用你孩子家操心。”

“我都十五了，已到及笄之年，若在有些人家，已经出嫁了。”宋珍急的嚷出来，素巧伸手按一下她的肩膀：“我晓得你关心我，但你也要明白，我经历过的事儿比你经历过得要多，你要……”

“巧儿。”万舅母的声音响起，素巧抬头着站在门边的万舅母，笑着道：“舅母有什么事儿吗？”

“珍儿说得对，这件事，还是要大家在一起商量。”万舅母说着就走到素巧身边，握住她的手：“我晓得你是个能干人，习惯了什么事儿都自己做主，但是，我们是你的家人，家人就是要在这个时候站在你身边，帮助你，让你不要感到自己一个人是孤单的。”

素巧眼中有些酸涩，但素巧还是忍住眼中的酸涩，对万舅母道：“舅母，我晓得的，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万舅母打断素巧的话，语气坚定：“我从没想到，李氏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会当众这样撒泼。”

李氏此举，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但李氏还是要这么做，不为别的，不过就是要把素巧拉下水，让素巧说的所有话都不被人相信，以此来保住李氏的地位和邝大人的官职。

毕竟邝大人丢官，回到家乡，依旧是官宦人家，但李氏被追回诰封，回到家乡，就有些尴尬了。

邝大人是不敢休掉李氏或者真得把李氏当做侍妾，但众人的议论，会让李氏这样注重名声的人寝食难安。

“她也是为了她自己，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她自己。”素巧语气平静，万舅母叹气：“为了她自己，害了你娘一条命，让你在乡间长大，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这会儿，倒全怪在你身上，她要敢离开你爹，那我还会觉得，她没有辜负她的教养。”

李氏要是愿意离开，二十年前就离开了，而不是现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离开。

“罢了，我们不要说这件事了，我们还是想想，晚饭该吃什么吧。”素巧的话让万舅母又想叹气，素巧拍拍万舅母的手：“不管什么时候，饭都是要吃的，如果不吃饭，成天想着这些事儿，那不就落到别人的套子里了吗？”

“邝姨说得对，饭还是要吃的。”宋珍也晓得，成日想着这些事儿并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既然如此，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着宋珍和素巧的话，万舅母也笑了：“好，好，你们既然要这样想，那今儿啊，就别让小吴嫂子做饭了，我给你做一顿，让你也尝尝你娘从小就爱吃的菜。”

自从重逢之后，为了不让彼此忧伤，素巧和万家都很少提起万氏，此刻听到万舅母这样说，素巧不由笑着道：“好，我也尝尝我娘从小爱吃的菜。”说完，素巧的神色就带上追忆：“娘那时候吃不惯祖母她们做的饭，常常说，不过隔了五六百里，算起来还是一个省，这口味怎么就完全不一样了。”

万氏到临终前，都没有吃到心心念念想着的，家乡的饭菜，也没有等到自己的亲人来看望她，床边只有幼小的女儿，万氏那时候，无比惦念女儿，却无法说出口，带着对女儿的无限牵挂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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