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县晓得大势已去，只长叹了一声，而楚二老爷已经站起身：“那大哥，我也该去给嫂嫂磕头，明儿我就回乡去，大哥若有什么，托人送信回来就是。”

楚知县晓得弟弟这话什么意思，却也只能点头，楚二老爷急匆匆地往外走，王婆子看着孩子们再次给楚知县磕头行礼，这才带着他们往外走。

楚知县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又长叹了一声，这些事儿，到底是真得，还是假的，是不是等到自己醒来，发现不过是做了一梦，妻子还会在那笑吟吟地告诉自己，她又给自己做了什么好吃的。

但手心传来的刺痛，告诉楚知县，这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事。追悔莫及，却也要在失去一切之后。

“王妈妈！”大那个男孩在上了马车之后，才郑重地叫了王婆子一声，王婆子晓得他要问什么，温柔地摸一下他的脸：“哥儿，姨太太说，这些事儿，是大人们之间的事儿，你们还小，这些事儿，不要去问，也不要去管。”

“可是，那是我的……”孩子仿佛难以启齿，父亲毒杀了母亲，甚至闹到天下皆知，这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问起，小小少年已经有了自尊心，神色变得越发纠结起来。

“你是你自个，不是别人。”王婆子看着自己从小看到他的孩子一脸纠结，不由在心中骂了多少声作孽，才搜索枯肠，想到于玉兰和自己说的话，用来安慰少年。

男孩嗯了一声，王婆子又看向女孩子，这心越发揪了起来，王婆子把女孩子抱进怀中：“以后啊，有王妈妈在，不会冻到你们饿到你们。”

“王妈妈，祖母说，等爹爹娶了新的娘，那我们就，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是不是？”小姑娘抬头看着王婆子，一派天真地问着。王婆子的泪都落下了：“不会的，不会的，姨太太会待你们很好，以后啊，姨太太会照顾你们。”

马车已经停下，王婆子急忙擦掉眼泪，带着三个孩子下车，看着面前的庵堂，少年的眼帘低垂：“我没有想到，娘的灵堂，会设在这里。”

“设这里也好，清净。”王婆子擦掉眼泪，牵着小姑娘，少年和他弟弟跟在身后，缓缓走进庵堂。

于玉兰正在灵前烧纸，听到脚步声，于玉兰抬头，和少年的眼神相对，接着于玉兰就看向王婆子手中牵着的小姑娘，不由笑了：“好漂亮的姑娘，和妹妹生得有几分像。”

“是，太太在世的时候，常常说，最舍不得我们姑娘了。”王婆子松开牵着小姑娘的手，示意少年带着弟弟妹妹们上前行礼。

少年刚行礼下去，于玉兰已经把女孩子抱在怀中：“看起来还小呢，比我女儿小好几岁呢。”

“姨太太的千金，今年多大了？”王婆子小心翼翼地问，于玉兰算了算：“十五了，说起来也是及笄之年，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说着于玉兰就低头对小姑娘道：“等到了姨母家中，你就和你姐姐睡，你叫什么？”

“我叫柳枝。”柳枝声音很小，于玉兰的眉不由微微皱了下：“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姨母，母亲说，这柳枝虽看起来不起眼，却是田边地头必不可少的，母亲的意思，是想要妹妹不要追求奢华，而要做有用之人。”少年急忙解释。于玉兰点了头头：“原来如此，你们娘也是为了你们，费尽心思了。”

“娘对我们，很好。”少年虽然努力做出一副老成模样，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从此之后，就要寄人篱下了。

“你不要担心，到了我哪里，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过去。”于玉兰看出少年的紧张，轻声安慰着。

“况且，到时候服侍的，也是我和春儿。”王婆子虽不知道前景究竟如何，但王婆子晓得，总比留在楚家好。

“是！”少年站起身就又要对于玉兰行礼，于玉兰已经摆了摆手：“不要这样客气，以后就是一家子了。”说着于玉兰笑了：“我们家里，也请了先生，到时候你就和你弟弟，还有我家那孩子一起念书。”

还可以念书吗？少年的眼中闪过光亮，于玉兰看着他：“自然可以念书，人读书，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最要紧的是，是要明白道理。”

明白道理？少年那有些茫然地心，似乎又多了几丝光明。

“姨太太，我们二老爷来了。”春儿匆匆跑了进来，于玉兰的眉一皱：“二老爷？”

“是，就是我们老爷的弟弟，也是他送孩子们来的。”王婆子在一边解释，于玉兰的眉挑了挑：“就说，我是个寡妇，不好见外男，外甥，就请你出去和你二叔说吧。”

少年领命而去，柳枝双手托腮，似乎在想什么，于玉兰已经把她抱起来：“我们去换孝服吧，人，是要晓得自己的来处的。”

父母的来处，既是自己的来处，柳枝点头，接着禅房内传来低低的哭声，于玉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男孩，他比少年小，比柳枝大，不过十岁上下，于玉兰把他拉过来：“别哭，以后，来到这里，就好了。”

小男孩哭得越发大声，这哭声传到外面，楚二老爷的眉头皱紧：“这一路上，似乎也没见他哭，怎么这会儿，哭得这样难受？”

“娘没了，我们都很难过。”少年轻声说着，楚二老爷点头：“也确实该难过，你姨母她？”

“姨母不见外男。”少年还是只有这么一句，楚二老爷看着少年：“那我总要进去道谢。”

“道谢也不用了。”王婆子从禅房里面走出来，对楚二老爷道：“姨太太说，见了面，不过陡添伤悲，还请二老爷在灵前拈香之后，就请离开吧。”

楚二老爷想见于玉兰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于玉兰手中拿到些银子，这会儿于玉兰既然如此回绝，楚二老爷也就熄了这借银子的心，只对王婆子点了点头，就往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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