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抬头看见万舅母站在两个院子的门中间，笑嘻嘻地说：“没说什么呢。”

“都进去吧，晚饭都得了好一会儿了，巧儿说今儿过来吃，还做了鱼，那炖鱼炖得不错，我瞧着，再给你热上二两酒，你好好地喝上一盅。”万舅母在那说着，婉儿的眉已经皱起：“我怎么不晓得姐姐过去了。”

“你在这边的时候你姐姐过去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只会在这叽叽喳喳，做点什么恨不得一村子的人都听见？”万舅母的话让婉儿不好意思地吐舌笑笑，跟着万舅母就往那边去了。

“姑娘，您说，这邝娘子是真得不在意呢，还是有别的安排？”李嬷嬷一直趴在窗口处看着，等到万家三口都回到那边去了，李嬷嬷这才走到周乐身边轻声问着，周乐已经笑了：“您老人家在意这件事做什么？”

“我也不是在意这件事，我就是想，我们这会儿好不容易安顿好了，我可不愿意再出什么事儿。”李嬷嬷的话让周乐看向她：“能出什么事儿呢？”

“我总是觉得，如果邝娘子不在这个院子了，这个小院子里面的人也就要分崩离析了。”李嬷嬷这句话让周乐沉默了，接着周乐淡淡一笑：“是啊，是会这样，但……”

“姑娘，你不要说我多想。”李嬷嬷飞快地打断周乐的话，似乎要把自己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都说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确实什么都不操心了，日子过得很舒服，但我总觉得，这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您老这会儿还学会拽词儿了。”周乐晓得李嬷嬷心中担忧从何而来，但周乐还是先安慰了李嬷嬷一番。这句话说得李嬷嬷的泪落下：“我不是拽词儿，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您老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周乐拍拍李嬷嬷的手，李嬷嬷眼中满是担忧，周乐轻声道：“这个世道，白的不能永远说成黑的，姐姐既然没有放在心上，那我们也就不用担忧。”

不要给素巧添乱惹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至于别的，周乐也不晓得该怎么应对，只是交给上天，交给那虚无缥缈的命运。

万家今日的晚饭十分丰盛，鱼确实炖得不错，还有炒的五花肉，再加上一盆白面馒头，万德全口中说不喝，但还是忍不住喝了一盅又一盅。

“这五花肉，夹着馒头吃，可真香。”万老太太虽说心中有事，但还是没有禁得起五花肉夹馒头吃的诱惑，吃完了一个馒头又拿了半个。

“这是小吴嫂子的拿手好菜。”素巧给万老太太打了碗汤，含笑说着。

“巧儿，我晓得你是不愿意我们担心你，但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你也要说出来。”万老太太按住素巧的手，让素巧不要再为自己打汤，试探着问。

“我就想啊，多陪陪你们。”素巧这句话说出来，婉儿和万舅母都沉默了，素巧见她们都沉默了，晓得她们误会了：“你们啊，不用这样看着我。”

“巧儿，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万舅母这会儿总算晓得自己要说什么，急急开口。素巧笑了：“我这话不是随便乱说的，我这人呢，虽说本事不大，但做事呢，总是要想得清楚明白。”

想得清楚明白，是怎样的清楚明白？婉儿和万舅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素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素巧轻声道：“我这边自然会去努力，去找证据，让楚知县杀妻的罪过都被揭出来。”

万舅母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还做了另外的准备。”素巧看着她们，说得轻描淡写：“若是揭不出来，若是我一定会死，那我也会在死前，把你们安排妥当，再多陪陪你们。”

“呸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万舅母在那连连呸了几声，就拉着素巧的手：“这好不容易寻到的外甥女，长得又好，人又这样好，哪里就要遇到这样的事儿了？”

“巧儿，你说这话，是往我心里面捅刀子。”万老太太哽咽着说，素巧看着万老太太，偎依进她怀中：“外祖母，您总是说，当初若没有把我娘嫁给我爹，那我娘也就不会早早没了。”

万老太太的泪落下，素巧继续道：“可若没有我娘嫁给我爹，那也就不会有我。”

“我们巧儿这样好，哪里就能没有你。”万老太太的声音越发哽咽，素巧唇边现出一抹笑：“我也觉得我人很好。”

这句话让婉儿忍不住笑出来，接着婉儿就觉得，这都什么事儿啊，好人难道就该受苦？

“这会儿事儿摊到我头上了，我也不晓得他们还有什么招要使出来，横竖就是那么一些，你们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牵挂的人。我已经写信给宋五太太，和她说明此事，若我有个什么万一，她能护住珍儿。”

素巧一句句地做着交代，万老太太听得心如刀绞，这不是什么交代，这明明就是，就是，万老太太不敢再想下去，却只能对素巧点头：“我们你就忍心，忍心，”

万老太太的话没有说完，素巧就继续道：“我也给于家那边写了信，若有什么万一，你们就往他们那边去，他们现在在那边已经扎下了根，比在这边有根基。”

于大虎已经和当地富户结了亲，生了孩子，而于玉兰的两个孩子，以后也会在当地成亲，和那边一比，这边确实根基要浅了些。

“至于银子，也不用担心。”素巧坐起身：“我还有一些积蓄，吴嬷嬷那边，我把身契都还给了她，若她愿意跟着你们，就跟着，若不愿意，就离开自寻出路。”

素巧语气轻柔，但万老太太再也听不下去了，素巧把别人都安顿好了，唯独只有她自己，于是万老太太擦桌眼泪：“你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得，你一定会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愿如此。”素巧只说了这一句，接着素巧就笑着安慰万老太太：“再说，我把这些都安顿好了，那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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