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邱管家的人，这会儿邱管家还……”吴嬷嬷这话没说完，就摇头：“这会儿邱家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招待客人。”

“那就请他们进来吧。”说着素巧就往里面去，见陌生客人，总要换件衣衫，不然还是会被人笑话的。

素巧把衣衫换好，那楚知县夫妻也就走了进来，因楚知县是陌生客人，家里又没有男子，素巧只能请楚知县在院子里坐下，着吴管事在那服侍，只有楚太太，就被请到堂屋里面。

这楚太太今年三十上下，生得十分俏丽，彼此行礼过了，这楚太太才笑着道：“原本不该来打扰的，只是我们夫妻从京城出来，赴任路上，想着该回来我娘家瞧瞧，谁知到了我娘家，却说屋已经被收了，问过别人，都说要我来问您，这才贸然来拜访。”

“这么说，柳兰花是太太的表妹了？”素巧先问柳兰花，果真楚太太笑了：“是，兰花是我表妹，我出嫁时候，她才刚刚和姑妈从柳家回来，那时候她不过六岁，前些日子，收到信，说兰花已经定亲出嫁了。”

“那邱大，是太太您的？”素巧索性直接问出，楚太太的眉微微皱了皱：“是我的弟弟。”

小宋姐正好来送茶，听到楚太太这句话，小宋姐手中的茶都差点打翻了，素巧看向小宋姐：“怎么连茶都不会送了。”

“是我的错。”小宋姐恭敬地说着，楚太太看向素巧：“怎么，出了什么我不晓得的事儿吗？原本我想去问问叔叔的，但您晓得，这会儿，他身份不一样了，比不得原先，所以我不好去问。”

邱管家怎么说也是王尚书的管家，此时楚知县已经是七品命官，一个七品官员，去别人家管家家中，到底是不体面的。

“我也不瞒你，令弟此时在牢中，已经判了斩字。”素巧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楚太太震惊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我上京时候还好好的，还……”

楚太太差点脱口而出，但楚太太很快就把那句话给咽下去了，素巧晓得只怕楚太太通过邱管家求了王尚书的书信，或者拿了些银子。于是素巧安抚地道：“这事儿，犯得很大，想来，你们在京城时候，也听说过，说王尚书最小的儿子，犯了死罪。”

“原来，这事儿和我弟弟也有关系？”楚太太声音原本已经大了起来，但到了这个时候，又压低了，说来说去，她还是担心外面的楚知县听到。

素巧微微点头：“有些事儿，我们外人还是不好说。但我有句话要告诉太太。”

楚太太盯着素巧：“请说。”

“若您只想知道令弟身在何处，那这会儿您已经知道了，那就速速离去，不要再在此地停留。”素巧这话中的意思，楚太太已经明白了，她的神色变得有些苍白，接着楚太太就勉强笑着道：“多谢邝娘子。只是，我只有这一个弟弟。”

“您的夫君……”素巧只说了半句，楚太太就伸手掠一下鬓发：“我们少年结发，到现在都十多年了，他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不会担心。”

说完楚太太就站起身，素巧也站起身：“那我送送您。”

“不必了。”楚太太此时的微笑带着几分仓促：“我还想着，去牢里，看看他。”

“您有这份心，也好。”素巧晓得劝不住，只能这样说，楚太太的脚步都有点凌乱了，匆匆地往外走。

吴嬷嬷站在素巧身后，轻声道：“我怎么觉得，楚知县只怕不会让这位太太去瞧瞧那邱大。”

“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和我们没有关系。”素巧只说了这么一句。吴嬷嬷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素巧，但见素巧神色平静，吴嬷嬷也就把心中要说的话给咽下去了。素巧想到的却是邝大人，楚知县夫妻，和自己的父母的婚姻，又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穷秀才的时候，娶了出身不好却有嫁妆的女子，那时候能娶妻就已经千恩万谢，哪里还能挑剔妻子的出身，等到日后富贵了，就对妻子挑剔起来，父亲竟然早早另娶，把自己的娘放在乡下，楚知县这会儿看起来倒和楚太太也过了十好几年，但谁知道富贵之后怎么想呢？

想着，素巧就站起身，吴嬷嬷不由惊讶地道：“娘子，您往哪里去？”

“我去瞧瞧外祖母。”说着素巧就往外走，这两边院子来往十分便利，吴嬷嬷看着素巧的神色，想说什么终究不敢说出口，这院子里的下人都晓得素巧心中有个很大的结，素巧只是不说出来罢了，但谁也不晓得，这个结，什么时候能解开，到那时候，素巧面上才能露出平静笑容。

素巧走进那边院子，看到万舅母在院子里给万老太太梳头，素巧上前接过万舅母手中的梳子，轻巧地给万老太太梳起头来。

“还是巧儿梳头好，轻！”万老太太笑着说，素巧不由笑了：“您怎么晓得是我。”

“你的脚步声啊，一听就听出来了，可一点也不像婉儿，那样横冲直撞的。”万老太太含笑说着，婉儿从屋里跑出来，抱着万老太太的胳膊撒娇：“祖母，怎么我走路就是横冲直撞的。”

“你走路不横冲直撞吗？”万舅母故意在一边问，婉儿啊了一声，就用手捂住脸：“娘，您也在说我的不是。”

素巧不由笑了：“横冲直撞地好，天天在那想着规矩，那才不好呢。”

“我也晓得这规矩拘束着，但婉儿总是要出嫁，要去别人家做人。”万舅母说着就抚摸婉儿的发，婉儿还想撒娇，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世间的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在家里说说笑笑，家人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出嫁做了别人的儿媳，婆婆不是亲娘，自然就要拘束起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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