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听出周乐话语之中的难过，想要安慰却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周乐轻声道：“我明明知道我不该这样想，这样想是不对的。”

做女儿的，幼承庭训，要宽容大度，要友爱弟妹，而不是因为父亲疼爱弟弟妹妹而心生不满，更不能把这样的不满给表现出来。

“姑娘，以后您……”李嬷嬷还想说什么以后，但这些话，临到头来，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话。

“所以我不愿意了。”周乐坦然地说，不愿意再像从前一样，为了疼爱而装的不像自己，想像妹妹一样，能和母亲撒娇，能和祖母耍赖，能和父亲……周乐勾唇微笑，就算自己学着妹妹又如何，也会被人说，你是做姐姐的，要有个姐姐的样子。

可是大堂姐，分明可以和大伯母撒娇，祖母也会在大堂姐撒娇时候，笑着点她的鼻子，大伯那样严肃的人，出门时候都记得给大堂姐带回喜欢的东西。

“我晓得我晓得。”李嬷嬷连声应着，夏云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深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也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的，只是有些人把烦恼隐藏起来，而有些人呢，会把烦恼表现出来。

周乐，分明不是被家人疼爱的孩子，过了许久，夏云轻叹一声，李嬷嬷这会儿似乎才想起夏云，对夏云抱歉地说：“是我的不是，都忘了您在这里。”

“您和周姑娘说体己话，我听一听，也能晓得周姑娘在想什么

，况且。”夏云说着就看向周乐：“我晓得周姑娘心里在想什么，那我以后也能和姑娘一起，说说笑笑。”

夏云的话让周乐看向她，接着周乐就对夏云笑了：“我听你话中的意思，似乎也不愿意出嫁。”

“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婚姻这事儿，得看缘分。”周乐不由挑眉，要看缘分，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若有一日，你的缘分来了呢？”周乐反问，夏云笑了：“缘分来了，我自不会忤逆，可若缘分没到，那谁让我嫁，我都不会嫁。”

“哎呀呀，你们这些年轻的姑娘在这里，都说些什么话呢。”李嬷嬷打断二人的话，周乐把碗中的粥喝完，才笑着对李嬷嬷说：“那我啊，就努力多吃点饭，让嬷嬷您啊，不要头疼。”

“你这孩子，还真是，调皮。”李嬷嬷无奈地说着，周乐和夏云相视一笑，那些隔阂似乎也在消失，此刻，不再是身份悬殊的两个人，而是年纪相近的姐妹，可以说说笑笑。

在庵中停灵三天，做了场法事，素巧也就带着众人回去，临走之前，素巧自然要去叮嘱夏云和周乐。

李嬷嬷这三天除了必要时候，其余时候都是跟在周乐房中服侍，这一走，李嬷嬷自然也要跟着走，李嬷嬷难免舍不得。

周乐反而要安抚李嬷嬷：“嬷嬷，您就忍住了这些时日，等京中来人接走我的灵柩，那我也就能回去了。”

“你这

说话，也不管晦气不晦气。”李嬷嬷嗔怪地说，周乐笑了笑：“我这会儿，在官府那边，已经不是个活人了，还去管什么晦气不晦气？”

“嬷嬷，您放心，我们就在这院子里，也不出去。”夏云安抚着李嬷嬷，李嬷嬷还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放心。见状素巧也晓得自己不用叮嘱了，只对夏云轻声道：“你是个妥当人，那我也就不叮嘱了。”

“娘子您就放心去吧。”夏云的话却让李嬷嬷落泪：“哪里就能放心去了？”

“嬷嬷，您走吧。”周乐推着李嬷嬷让她出去，李嬷嬷的泪落得更急，好在就算这会儿哭，别人也只以为李嬷嬷是因为周乐没了才哭，不会想多。

众人离开庵堂，庵主送到庵外，夏云站在院子里面看着，等庵主转身回来，关上庵门，夏云才对屋内的周乐笑着说：“这几个月，就只有我们了。”

“其实，原先我在家，也是常常不能出屋的。”周乐这话让夏云惊讶地看向她，周乐笑了：“除了去祖母跟前请安，我也不能去别处，请完安我也就回到屋子里，或学针线，或学写字。”

“也不去和姐妹们说笑吗？”夏云越发惊讶了，周乐唇边笑容还是那样平静：“家里姐妹们虽多，性子相近的不多，况且，罢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这么说，周乐身边数来数去，那么多的人，却只有李嬷嬷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夏云不由握住了周乐的手：“你若不嫌弃，那我，就和你说说心里话。”

“我怎会嫌弃你？”周乐反问，夏云也笑了：“毕竟在众人眼中，我依旧是丫鬟出身。”

尽管素巧和宋珍对夏云都很好，但她们二人，一个是长辈，另一个生长乡野之中，对深宅大院里那些细微的事儿属于，知道一些，但不愿意深究。

而夏云从小生活在深宅大院之中，她所接受所面对的，都是深宅大院里的一切，想要和宋珍她们说一说，又觉得无味地很。

“我看，邝娘子和宋姑娘都没有这样想。夏云，你还是看得太重了。”周乐的话让夏云低头，接着夏云就笑了：“是啊，我看得太重了，可是小心谨慎，已经刻在我骨子里了。”

周乐的小心谨慎和夏云的小心谨慎是不一样的，夏云的小心谨慎，源于她的出身，她做的是贴身丫鬟，一步步往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主人。

周乐的小心谨慎，为的是一个好名声，以后嫁一个如意郎君。

“原来，你我身份不同，遭遇，却是一样的。”周乐说完这句就摇头：“罢了，有时候，我还不如你。”夏云有父母疼爱，有祖母为她打算，除了身份，周乐在这点上远不如夏云。

“这不一样。”夏云的话语之中都有慌乱，周乐伸手按住她的肩：“一样的，抛掉名声、地位，你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渴望父母疼爱，渴望自由

自在。夏云看着周乐的双眼，露出一个笑：“这样说的话，以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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