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看在你姑姑面上，也不会对你怎样，你只要规规矩矩伺候就好。”说完小朱嫂子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我这就走了，你安安心心待着，横竖，我们的命就是这样。”

“我送您出去。”夏云站起身，小朱嫂子看着女儿：“不用，你来这日子不长，不用送我出去。”

但夏云还是跟着小朱嫂子出了门，既然女儿执意如此，小朱嫂子也就没有再反对，毕竟能和女儿多待一些时候，总是好的。

来到二门处，小朱嫂子就对女儿道：“你回去吧，轻易不要出来。”

“好，娘您路上慢点。”夏云叮嘱一句，小朱嫂子笑了笑：“我走这路都是熟极了，哪还要你叮嘱。”

“夏云姑娘啊，这就是你娘？”守二门的婆子对夏云笑着说了一句，夏云点头，婆子已经笑了：“瞧你娘和……罢了，罢了，我这说的什么胡话呢。”

夏云当然晓得婆子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不外就是小朱嫂子和吴夫人，那可不能比。确实不能比，一个是吴府的当家主母，另一个不过是管家娘子。

夏云的眉不由微微皱起，这样天差地别的，为什么宋珍会有那样的想法？是人，都会往高处走，哪里会往低处就？

小朱嫂子对这京城的路很熟，离开了国公府一径往陈府行去，先回去给陈太太禀告一声，已经把东西送到吴府了，承蒙宋珍的好心，自己还去国公府见了夏云一

面。

陈太太也没说什么，只让小朱嫂子回去就是。小朱嫂子这才往自己家走去，刚走到巷子口，就见朱婆子站在那里，小朱嫂子急忙上前扶住朱婆子：“婆婆，您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朱婆子扶着儿媳妇的手：“听说你往国公府去了一趟？”

“是，我去见了夏云。”小朱嫂子晓得这些事儿都瞒不住婆婆，自然爽快地认了。

“那你，可见到……”朱婆子欲言又止，小朱嫂子轻声道：“婆婆，回去说吧。”

“这么说，你见到表姑娘了。”朱婆子从小朱嫂子的躲闪中猜到了答案，直接问出来。

小朱嫂子点头：“是，我见到她了，她很好。”

“其实，我们原本不该去见她的。”朱婆子的沉默直到走进自己家门才被打破。听到朱婆子这句话，小朱嫂子只能劝着她：“妹妹始终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

“是啊，是我护不住的肉。”朱婆子看着小朱嫂子，眼神哀伤：“我明明晓得不该去见她，却还是忍不住见了她一面。这回更好，她把夏云讨要了过去，连你也见了她一面，若她被人笑话，这可怎么是好。”

“婆婆，这府内的人都是有规矩的，定不会当着表姑娘的面笑话。”小朱嫂子伸手捶着朱婆子的背。

朱婆子还是叹气不说话，小朱嫂子明白朱婆子的心情，只能轻柔地继续捶着。

“我寻个机会，再去见见表姑娘。”朱

婆子过了半天才这样说，小朱嫂子愣住，正好走进来的小朱管事也愣了：“娘，您去见表姑娘做什么？不过是陡增伤心。”

“是啊，陡增伤心，但我想，想你们的妹妹。”朱婆子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话。那个年轻鲜活的姑娘，那个会笑会哭的女儿，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等再听到她的消息，是她的死讯。

而她的女儿，那个本该偎依在自己怀中，甜甜地叫自己婆婆的少女，自己只能恭敬地称她一声，表姑娘。

朱婆子觉得脸湿湿的，小朱管事叹气：“娘，规矩，不是您说的，我们要守着规矩。”

守着规矩，不要轻易忘记规矩，这样才能得到主人的赞许，才能过得安安稳稳的。朱婆子再次沉默了。

小朱嫂子想了想：“婆婆只怕是惦记着夏云。婆婆，您放心，夏云会守规矩的。”

这是要打消自己去看宋珍的念头了，朱婆子晓得自己该怎么说，更晓得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可是对了一辈子，却护不住自己的女儿，那这样的对，又有什么意思呢？

“娘，我觉得，那个表姑娘，她和吴家那位小姐并不一样，以后出了阁，不会对夏云怎样的。”小朱管事也安慰着自己的娘，但这安慰怎么听怎么干巴，作为陈府的下人，自然晓得该做什么说什么才是对的。

“再说，上回您去见了表姑娘，二老爷晓得后，还是说了我。”小朱管

事挠挠后脑勺，语带为难地说。

所以，还是不让自己去见自己的外孙女，朱婆子叹气：“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去。”

“娘，您放心，等过些日子，二老爷差我出去办事，我悄悄地去国公府，和那边的人打听打听，打听出来妹妹葬在什么地方，我去祭拜。”

“好！”朱婆子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小朱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自己带回来的纸包拿出来：“娘，这是有家新开的点心铺子，我尝了尝，点心做得还不错，就给您买回来了。”

“瞧你，娘跟在老太太身边，什么样的点心没吃过，还要你花钱去买。”小朱嫂子嗔怪地说着，小朱管事呵呵一笑：“在老太太身边的那是老太太身边的，这我自己花钱买的，那是我自己的孝心。”

“就你会哄人。”小朱嫂子语气娇嗔，朱婆子勉强拿起块点心尝了下，就对小朱管事道：“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点心，拿回去给那两个孩子尝尝。”

除了夏云，小朱管事夫妻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进了陈府的家学念书，说等到了年纪，再进去书房伺候，女儿还小，今年也不过四岁，还是娘怀中的宝贝。

“那娘您先歇着。”小朱管事利落地包起点心，和小朱嫂子走出去了，朱婆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离去，那眉却没有松开。对了一辈子，从没有什么错处，真得

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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