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伯会对素巧说，爹爹在外娶了妻子，继母给爹爹生下了儿子。这一房，也算有后了。素巧，你要欢喜，为你爹爹有了儿子欢喜。

幼年的素巧不明白，长大后的素巧渐渐明白了。明白之后，素巧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可她别无她法。

泪从素巧眼中落下，滴落在宋珍手上，宋珍听到素巧几乎是哽咽着说：“可是我的娘，她永远永远不知道，不知道我和她，不能好好地过。”

在京城，素巧进到邝府，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素巧很想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但素巧面对着父亲，说不出这些质问的话，只能站在那里，任由父亲询问自己，甚至还要恭敬应是。

“我是个不孝的女儿。”素巧任由泪水奔涌，宋珍几乎是瞬间就明白，素巧说的不孝，是对素巧的母亲而不是对邝大人。

宋珍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素巧，素巧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宋珍笑了笑：“吓到你了？”

“并没有吓到，我只是想，世间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宋珍的话让素巧又想笑，但耳边已经响起宋五太太的惊呼：“嫂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说着宋五太太就看见那些宾客名单，还有要准备的东西，于是宋五太太就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素巧为什么哭。宋五太太只长叹了一声：“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总要把这事儿给料理了。”

宋珍晓

得宋五太太误会了，但素巧不会说，宋珍自然更不会开口。宋珍只恭敬地叫了声五婶婶。

宋五太太已经吩咐丫鬟端了洗脸水进来，亲自服侍素巧洗脸：“还是擦一把脸，人精神些，别人也就不敢欺负了。”

素巧接过热手巾，擦了擦脸，又用手把鬓发拢了拢，这才对宋五太太道：“自从说要为五叔择嗣子，五婶婶这神情都和原先不一样了。”

“这是我一件压了许久的心事。”宋五太太想起这事儿，不由又叹了口气：“你侄女，也就是我女儿，出嫁都好几年了，因着我在庵中，每回归宁，她都不好和我多住些时日。这立了嗣子，不管是分家出去单过，还是在这府内住着，到时候我也可以常常回来。也好把女儿接回来多住些时日。”

“那姐姐若晓得了这个消息，定然也很欢喜。”宋珍含笑说着。宋五太太笑容更深：“是，她若晓得了，一定十分欢喜。”

“这天下母亲疼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素巧收起思绪，和宋五太太应答着，宋五太太仿佛想起什么值得欢喜的事儿，也露出笑。

过了会儿就是要做晚上功课的时候，僧众们进来念经，众人也要点香，烧纸，做完晚上的功课，也就各自回去歇息。

素巧在将要走进院子的时候，不由往远处看去，小喜等在那里不见素巧往前走，小喜不由惊讶地问：“夫人，您在瞧什么？”

“没有

瞧什么。”素巧自然不会对小喜说自己的心事，小喜是个天真烂漫的人，既然素巧说没有瞧什么，她也就不放在心上，只对素巧叽叽喳喳地说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苏姨娘那边，好生奇怪，这流言传得这样烈，苏姨娘那边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小喜服侍素巧宽衣，在那若有所思地说。

苏姨娘那边没有声音，自然是素巧已经让黄娘子去安抚过了，因此素巧只哦了一声，小喜的眉又皱起：“周姨娘那边也很安静。这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啊，还不习惯呢。”

“每天吵吵闹闹，你就习惯了？”素巧笑着询问，小喜的舌头吐了吐：“自然不是每天都吵吵闹闹，就是，就是，怎么说吧，我也不好和夫人说。”

“你啊，还太小，每日只管吃吃睡睡，别人也不敢惹你。”素巧的话让小喜偷偷笑了笑：“是，别人都说我福气好，都是夫人疼我，我才可以这样呢。”

说着小喜就急忙服侍素巧睡下，并不敢再多说别的。素巧躺下时候，不由心想，若能想小喜这样，似乎日子也不错。但很快素巧就摇头，小喜这样全靠主人的好心活着，只要主人不好心了，那小喜的命运转瞬就能改变。而素巧想要的，所求的，不过就是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不用再想原来一样，在这世间飘荡。

六七已过，很快就要到七七了，这做满了七，就要出殡了。出殡前这嗣

子是一定要定下来的。眼见宋家这边要从子侄中择立嗣子，安静了些日子的楚三老爷就坐不住了，他这些日子虽被宋大老爷带着在京城四处游玩，也见了些昔日的朋友。

但楚三老爷能明白看出宋大老爷和自己那些昔日朋友的敷衍。毕竟永宁候府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久到京城中人提起永宁候，都会先愣一下，然后才能想起是谁。

若这次不成功，那楚家在这京城，除了一个别人想不起来的永宁候的名头，就什么都没有了。楚三老爷太清楚自己那些侄儿是什么货色了，那些侄儿们一个个只安享荣华，有那出息的也不过就是想着怎么才能从公中掏点钱财，好给自己攒点私房钱。

说到读书没有一个能成的，说到吃喝玩乐那一个比一个精通。带上宋璟前来京城，自然也是为了能得到英国公的爵位，让永宁候能借势回到京城。

因此在宋大老爷又前来请楚三老爷出去游玩的时候，楚三老爷却动都没有动，只是看着宋大老爷：“这些日子，该拜访的朋友也拜访过了，该办正事了。”

“出殡还有几天，我们……”宋大老爷还想推托，楚三老爷已经桌子一拍：“你不要再推托了，你想做什么，我难道还不晓得吗？你就是想把我哄出去，然后你们宋家偷偷地立嗣子。”

“这立嗣子，本就是我们宋家的事儿。”既然楚三老爷摆出一副要说法的的样

子，宋大老爷自然也就把自己的目的给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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