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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 早点死 也省心


唐见春微微翘起唇角,补充道:“由脊椎下刀,将背部肌肤分成两半,慢慢分离肌肤跟里肉,“他像在形容一件美好的艺术品,感叹道:“像蝴蝶展翅般撕开来。”

廖海面色苍白,像个泥塑的木雕,杵在原地。

赵言上前把两人分开,指着门前的黑衣侍卫,谴责道:“竟顾着聊天,人家萧副使站在门口快站成雪人了!还不赶紧叫进来?”

唐见春没看,摆摆手,那黑衣侍卫得了令,快步走进大殿。

他站定后利落地跪在少年身前,众行司这才盈盈拜下,齐声道:“恭迎朱副使!”。

朱顺遂朝众人微微鞠躬,以示回应。

少年开口:“何事禀报?”

“启禀少督主,礼部把我们的折子打回来了,说是近日公主生辰,不宜出殡送葬,”他看着眼前的人,略有迟疑,“礼部的意思是,督主的丧事,恐怕不容大操大办,须得万事从简。”

语毕他后退半步,恭谨行礼,将头埋进了手臂中,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一道尖冰猛地砸在廖海的心上,他却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赵言怒道:“我这就去将那些礼部的狗杂碎剁细了喂蛆!”

亏得他身边的小厮们费劲拉住了他。

众人虽是气急败坏,却不敢妄动,静待着少督主的指令。

一阵骇人的夜风吹过,少年却淡淡一笑:“公主生辰,乃是大事。别说是一个臣子死了,就是南靖候全军覆没,也不过是风过无痕,无人在意。一切从简操办便是。”

廖海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前阻止:“使不得啊,少督主,老督主乃是玉人之躯,需得挽柩之人在灵柩旁走一路唱一路,”他泪眼婆娑地望着远处,“如此方能顺利到地底下安心地转世。”

“安心?安的是何人的心?”唐见春反问,“死人的心早已凉透,安的可是活人的心?”

赵言看形势不对,恐怕两人性子急,起了口角之争,便快步上前劝慰道:“礼部让咱们从简,那是咱们不受重视,别说正撞上公主生辰,就是今日皇帝心情好册个宫妃,咱也是从简的命!”

语毕,赵言又觉语气过激,赶忙缓和气氛,道:“老廖,你可还记得监行督初建时,大小姐与我们说的话?”

廖海闻此潸然泪下,他两鬓斑白,周围几缕稀疏的灰发一颤一颤的,颠声道:“不敢忘。”

“既然如此,你定当知道,御史府能否百年永存,这方才是大小姐最在意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若是不惜与礼部撕破脸,日后更是举步维艰!”

“这些道理,我何尝不知?”廖海心中苦涩不已,面上泪珠涟涟,“老督主一代忠臣,死后怎可连个出殡送葬都没有?皇上这是要寒忠臣的心啊!”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内阁小院外的风雪好像忽然停了片刻,静谧的夜里,老人们的哼唱从远处传来,余音绕梁,分外动听。

一群年过半百的人絮絮叨叨地唱着送葬的《挽歌》,诉说着他们与阴人隔岸相送,含泪道别的不舍。

赵言转头去看他,眼中含笑亦含泪:“如此走一路唱一路,廖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言语已经不大能听清,哽咽声却是如何也瞒不住。

听着老人们哼唱,少年推开珊瑚长窗,白雪皑皑的内阁小院入了眼帘却是花树千万株,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亦如冬雪初降一般,甚是清丽辉煌。

“当年,大小姐选择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确是一种大智慧。”廖海看着唐见春站在窗前,笔直的身影落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透过窗格洒了一地碎驳的光影。

“可,庄先生曾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他叹了一口气,“见春,你何时能参透,这方是另一种大智慧。”

这番欲言又止自然是完全地落在了朱顺遂眼中,他轻轻走上前,想说些什么,思虑了一番,又退了几步,颔首道:“少督主节哀。”

“何须节哀,忠臣良将倒戈,边境战乱四起,城池伏尸百里,”他走近廖海,好似这话不是在回答朱顺遂。

“国将不国,”他斜着眼睨视大殿上的金砖,笑得众人脊背生寒,“谈何忠君?”

当夜,宫庭中一派喜庆和乐。诸臣子赴宴共贺公主生辰,宫殿的金顶、红门都焕然一新,皇帝难得精神好,扬言一醉方休,觥筹交错,月色迷离。

浩渺的平阳月湖之上弥漫着迷蒙的烟雾,穹月的清辉洒在白色沙渚之上,士兵在月色下挥舞着戟,献血像朱红,将清冷的月色染成了晚霞。

不知都城那一边今日能否看到太阳,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血红呢?

丫鬟在院子里喊沈鸢:“娘娘,今夜恐怕有暴雨,早早入寝吧!”

沈鸢沐浴更衣后,一袭秀发垂到腰际,在狂风的肆虐下,秀发随着浅蓝色布衣飘扬起来,颇有一副战地女将的英姿飒爽。

她一边回着话,一边拉下窗布和床帘。

屋内早已准备好了安神香,丫鬟们总是妥帖细致。

风果然越来越大了,云山彻底遮住了远眺的目光,月亮也隐没在天云中不见踪迹了。

沈鸢轻轻叹了一口气,元月元月,不仅无法团圆,连月儿也难得多见,空空过一个元月罢了。

沈鸢在里屋脱衣,深夜的死一般的静谧啃噬着她的心。

太子当真杀得了唐见春吗?

唐见春当真会死吗?

倘若他一死,御史府恐怕又一次变了天,此后又会是什么光景呢?如果御史府换了主人,自己还能高枕无忧地留在这里吗?

他死,于自己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呢?

他是唐进离的儿子,他身上留着那个残忍的男人的血,他本就该死。

早点死,也省心。

沈鸢不想坐以待毙。

太子既想要弄死萧行云,又想要弄死唐见春,而她,沈鸢就成了他最好的工具,但这并不代表沈鸢自己愿意这么做。

她既不想伤害唐见春,也不想伤害萧行云,因为他们俩都曾经挽救她于危亡之际。

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不能完全依附于太子,但是做个朋友并没有错,她一点势力也没有,只能靠着在各种势力之间周旋来夹缝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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