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战目光复杂，有隐藏极深的痛苦从中流出，随即陷入了回忆里。

“我爹是1位8百年大妖，娘是1位5百年大妖，作为它们儿子的我，不负众望，1出生便有天雷熊这种灵兽血脉。”

“身边的所有妖怪都看好我，说我未来的成就会超越我的长辈。我也很努力地修行着，用了百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其它妖怪5百年才能到的高度，1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的前途1片光明。直到有1天，我得到了1株极为珍惜的灵草，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为我们招来了麻烦。”

“1座山头的大王率领大军找上了我们，它们的首领也是1只8百年大妖，但是它的手下有4只5百年大妖，十多只百年大妖。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它们杀了我的爹和娘，我逃了出来，浪迹群山。”

“绝望之际，我遇到了先生，它教我修行，告诉我道理，让我加入山头。”

“我快速成长，最后成为了雷云山的山大王，真正的千年大妖。当成为山大王的第1天，我就冒着危险亲自率兵远征，最后报了大仇。”

“在仇敌的尸骨上，我深切地明白了1个道理，群体的力量永远都是最强大的，远超于个人。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就必须进入体制当中，1人的能力再强，欺负弱小可以，但是想要对抗整个世界那就是痴心妄想。”

“当年妖仙失踪之后，妖族依旧过着独自单干的生活，没有山头，没有族群，只有1尊尊从鲜血中存活下来的大妖。那些大妖是骄傲的，它们认为自己实力高强，人族不过是妖族的附庸，人族不过是妖族的奴隶，根本威胁不到它们。”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时候妖仙的遗泽依旧庇护着整个妖族。但是人族在1群有识之士的带领下很快团结在1起，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

“它们采取的策略是，1个个地杀。大妖们各占1方，不愿意联合对敌，反而乐见其成，甚至有的大妖还会帮助人族。慢慢的，人族壮大，等那些大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族已经足以和妖族分庭抗礼了。”

“妖族开始学习人族，建立山头，建立皇朝，建立族群，用利益和荣誉来维系内部关系。可是已经晚了，妖族大势已去，人族已经超越妖族了。”

说罢，熊战看向石墨，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石墨，你是天赋卓绝的，你是1个枭雄，你不想在雷云山中蹉跎，我都知道。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是极为残酷的。”

“你独自1个，陷入了绝境怎么办，谁来帮你，有人背刺你怎么办，谁来救你？”

“回到雷云山吧，不要做孤独的狼，回到你的族群，鳄苍和百花夫人你不要害怕，我自有办法应对。”

“我与1位尊者交好，你现在实力高深，足以窥探千年之境了，它可以指导你的修行。”

“妖族和人族的未来不论如何，两族的社会结构会慢慢趋向统1，这是大趋势。今后的妖族，没有人脉，没有后台，你将寸步难行，而我们雷云山将会是你永远的家。”

“回家吧，我和先生保证你安然无恙，保证你未来会成为1尊绝世大妖，搅动风云。”

意识空间内，血桃树连连劝阻，说共生问题哪怕是尊者也无法解决，说保证让石墨渡过雷劫，说至少可以给石墨1件法器……

石墨没有理会，问己问心。

熊战侃侃而谈，每1句都是结合它的亲身经历说出来的，都是契合当下妖族现状的。

现实的确是这样，如果石墨不是被通缉的状态。它完全可以借着雷云山的人脉尝试解决血桃树共生的麻烦，就算解决不了，也可以得到百足船的所有信息，而不是火中取栗。

哪怕是在妖族，人脉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但是，石墨不同意。

”为什么？“熊战不解地问道，在它看来，石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的啊。

“是血桃树对你做了什么吗？还是你觉得我在骗你，君无戏言，如果我真的在骗你目的又是什么呢？”

“都不是，大王你说的都是对的。”

熊战更加疑惑了，那还有什么理由。

“事实也的确这样，但是我不想这样做，我想做自由飞翔的鸟，不想去笼子里当金丝雀。”

“进入人脉关系网中，你会得到许多助力，你会得到许多帮助，但是你也会戴上无形的枷锁。你的所有想法都不得不向群体屈服，哪怕是站在金字塔顶端，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弊病。”

“我想要随心所欲，我想要翱翔9天，我想率性而为，我想去逍遥世间。人族与妖族？与我无关。恩怨与情仇，亦是如此。”

“我们妖族的血脉中流淌着自由的因子，这是自我族诞生便有的。大王把妖族失败的原因归结在妖族体制上，但是我认为，是我妖族运道不济。”

“倘若妖仙在世，人族还敢猖狂吗，我族还会衰败吗，大妖还会袖手旁观吗？只有妖仙带头，大妖必定联合在1起，人族不足为惧。”

“妖族是桀骜的，妖族是冷漠的，这不是我们的弱点，而是我们的优点。竞争才会出高手，内部和平暂时会产生盛世，但终会腐朽下去。”

“妖族的性情注定了在这片土壤上无法再现人族的繁荣，我们妖族的出路只有1个，不断变强，直到那位最强者的诞生。”

说着说着，石墨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该用怎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这双眼睛呢。

是日月黯然失色，还是草木为之变色。

都不是！

这是1位真正的妖才会有的眼睛。

斗天斗地浑我不怕，人族妖族与我无关，万里山河独来独往，大妖之名自入心中。

熊战1阵恍惚，随后便是1股彻底的心悸。

饶是它坐镇雷云山见过无数妖怪，有勇敢的，有胆小的，有足智多谋的，有谨小慎微的……

它也没有在哪只妖怪脸上见过这样的眼睛。

“原来……我已经不是1只真正的妖了……”

熊战想起了以前，是啊，它已经不是1只真正的妖了。从它进入雷云山的那1刻，从它摆弄帝王心术的那1刻，从它来接受人族体制的那1刻，它就已经不是1只真正的妖了……

曾几何时，它是这样在爹娘的膝边畅想。

“爹,娘，我要做最大的妖！我要重振妖族荣光！我要杀尽那些人族！”

它已经不再少年，它老了，它失去1只真正大妖该有的心性，或许说，它没有了自己的道心，选择了最速成也是最下成的方法。

而现在，有1只妖怪站在了它当年同样的位置上，做出了和它截然不同的选择。

熊战很期待，究竟是石墨最终知难而退回到雷云山，还是战胜当年的自己，完成它当年成为绝世大妖的梦想呢？

“本来我想的是，劝不动就将你强行拉回去的。现在看来，或许是多余的呢，石墨，你去追寻你的自由吧，我会在雷云山看着你的。”

说罢，熊战就结束了这次长谈，化作1股妖风离去了。

“石墨，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血桃树的赞赏声传来，话语中透露着强烈的庆幸。

石墨没有回应，而是站起身来，看向悠悠的月亮，心脏极速跳动起来。

上1辈子，我腰缠万贯，但是却活得麻木；这1辈子，我峰回路转，找到了活着的乐趣。

“我要做世上最大的妖！”

石墨仰天长啸，山林晃动，鸟飞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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