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让你活下去，仅仅只是因为当时的我和方修杰已经被那只恶鬼同化，但凡还有一线生机，难道我们还会甘愿牺牲自己的命去救别人吗？”宁颜的声音微微有些呜咽，但睁大的眼睛控制着没有任何眼泪。

  “从被选中进入噩梦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死在某一场游戏里，方修杰也一样。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去想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会叫醒你，让你活着逃出去，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生还，而你还有机会活下去，仅此而已！”

  宁颜的话刚说完，还没等蓝星辰说些什么，她的表情就突然变得非常痛苦。

  “头，好痛。”

  不只是宁颜，连原本好好站在那里的方修杰都脚步一个踉跄，直接无力地撞在墙壁上。

  姚姐忍着伤口的痛想要去扶，但双手却从方修杰的身体传了过去。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颜和方修杰的身体突然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其他玩家上前帮忙的时候，也都无法再触碰到方修杰和宁颜的身体。

  异变不止如此。

  随着苏白和风铃堆在大门口当柴火烧的鬼物化作黑雾四散，火焰渐渐熄灭，大厅墙壁上鬼物阵营的分数也正在一点一点减少。特别是和玩家阵营剩下的80分相比，鬼物阵营的分数正随着火焰的熄灭渐渐耗尽。

  人类阵营分数下降的时候，鬼物会在复苏后对人类发动攻击。

  那么鬼物阵营的分数如果归零，会发生什么？

  鬼物阵营的分数很快就下降到了个位数，苏白看着大厅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噩梦世界没有白天也没有阳光，所以当灯光和火焰从他们身边消失，如果头顶没有红月的光亮，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漆黑一片。

  灯光的突然消失，让所有人的双眼都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一直到风铃控制着橙色火焰出现在手中，所有人才从短暂的视野不适中恢复了过来。

  但当橙色的火焰将周围照亮之后，众人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和之前的一楼大厅完全不一样了！原本雪白的墙壁变得斑驳破烂，原本被鬼群袭击都没有被破坏的大厅地板也变得坑坑洼洼残破不堪。上一秒他们还身处明亮干净的居民楼，下一秒却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废墟中。

  也许就像玩家被覆盖了一层虚假的记忆一样，这座“幸福小区”本身也是虚假的。

  在橙色火焰的映照下，周围已经破破烂烂的墙壁还在不停地出现龟裂缝隙，然后破烂的墙壁和天花板就在众人的眼前如同死去的鬼物一般渐渐风化成沙，就好像过不了多久连他们此刻身处的这处废墟都会消失不见。

  火光中，宁颜和方修杰之前就已经变得半透明的身形，看起来也更加缥缈了。

  在众人包括风铃都因为周围环境的异变而感到惊愕，甚至一些人开始惊慌失措的时候，苏白的表情却非常平静。不为什么，只因为当苏白借用鬼伞力量的时候，他本就能够用左眼的血窟窿看见一些普通玩家看不见的东西。

  就好像之前在四楼的时候，苏白就能够看到脏乱的墙壁以及和墓碑一模一样的门，墓碑门上甚至还刻着住户的名字。一层楼的墓碑门整整齐齐排列着，那是只有在坟地墓园才能看到的景象。

  所以就算他们周围的环境变化再大一些，苏白也不会吃惊，毕竟他很清楚幸福小区这副明亮干净的样子从头到尾都只是虚假的伪装而已。

  反而是宁颜和方修杰的状态更让苏白觉得奇怪，两个三年前就已经去世的“亡魂”以一种诡异的巧合出现在“幸福小区”，出现在蓝星辰和姚姐这样的故人面前已经是非常奇怪的事情了。现在不仅呈现出一种非人非鬼的半透明状态，而且表情看起来还非常痛苦，让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经历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无法触碰到方修杰和宁颜，所以姚姐对他们的痛苦无计可施。

  也就是在片刻之后，一直在风化的墙壁和天花板终于随着风沙一起散去，消失在了红月的映照之下。明明不久之前玩家们头顶上还有七八层楼，现在却连一楼的天花板都风化成沙，消失不见了。

  噩梦世界特有的极寒天气侵袭着每一个人，噩梦世界的这种“冷”和现实世界的冬天不同，即使再冷也不会让身处噩梦世界的人类想要添件衣服，那种寒冷更像是附着在人类的意识灵魂之上，挥之不去。

  环顾四周，“幸福小区”里的其它居民楼和绿化带都已经消失无踪，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

  “是墓地。”苏白看着周围一排排整齐又各异的墓碑，表情依旧毫不意外。

  现在除了苏白和其他玩家身处的这片空地之外，周围的居民楼或绿化带已经全部被数不清的墓碑代替，红月的光径直照在一排排墓碑上，那一道道被拉长的椅子连在一起，就像是一栋栋多层的居民楼。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墓地里？那我们之前身处的那一间间公寓都是……”存在感比较低的妹妹秋蕾话说到一半就被姐姐捂住了嘴巴。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想到了那一间间公寓代表着什么，不需要再被人明说着提醒一次。

  一排排的墓碑间还游走着不少鬼物，那些鬼物之前可能在绿化带或别的居民楼徘徊，所以并没有被苏白和风铃顺手解决掉。

  还有那个一次次出现在苏白他们面前的咳嗽鬼，此刻就在距离苏白他们不远处的墓碑旁一边咳嗽一边填坑。就和之前风铃遇到咳嗽鬼的时候一样，坑洞里有一只惨白的手在挣扎，但那只咳嗽鬼只是将鬼物的手打了回去，然后继续将坑填平。

  等坑洞里的鬼物没了动静之后，那只咳嗽鬼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苏白他们一样，直接拎着铁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白注意着那只咳嗽鬼离去的背影，发现他去的方向是墓地或者说墓园的边缘，那里有一圈看起来什么都拦不住的栅栏，什么都管不住的破门，和一间低矮的破木棚。

  在这一刻，苏白突然想明白了咳嗽鬼的身份。那只咳嗽鬼不停挖坑将鬼物埋起来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一直住在墓园大门旁的破木棚里，他的身份很可能是这处墓园的守墓“人”！

  “我想起来了。”宁颜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我想起来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即使宁颜的身形已经变得半透明，即使红色的月光已经透过她的身体，但周围的人还是能够看出宁颜的表情很难看。

  “因为我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啊！”宁颜之前面对数不清鬼物的时候，表情也未曾像现在一样崩溃，她很是痛苦地看着表情迷茫的蓝星辰，“我和方修杰明明已经死了，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们耳边唠叨，那个声音不停地说他是罪人，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我们赎罪！”

  “就是你，蓝星辰！”

  “明明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我们保护了队友，我们让可以活下去的队友能够继续活下去！我们选择了死去就本该安眠！但是你日日夜夜地念叨着要向我们赎罪，就好像你日日夜夜的自我折磨都是我们的错！”宁颜有些崩溃地闭上了眼睛。

  鬼物阵营分数的骤降，“幸福小区”伪装的褪去，似乎也带走了最后一层虚假的记忆，让最真实的记忆回到宁颜和方修杰的脑海中。

  “你的执念惊扰了死者。”方修杰也无奈地扶额，“也让本该安眠的我们像幽灵一样被绑死在你的附近，你无法看见我们，我们也无法靠近你，更无法远离你。”

  “你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你每次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之后，只要说一句这一切都是在向我们赎罪，就能很快安心睡去！”宁颜的表情越发痛苦，“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两个日日夜夜不得安眠，被你执念惊扰，被你执念困住，没有安宁，也没有自由啊，蓝星辰——！”

  蓝星辰张大着嘴巴，震惊地听着宁颜和方修杰说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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