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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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收拾好放在床上,郑珊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关晴天瘦了许多。
这段日子,父母的筹谋、朋友的利用……对她而言,世界仿佛都变得漆黑。
可她却依旧愿意为她这个虚伪的朋友担心。
郑珊坐在床边,有些贪婪得看着关晴天。
她叫晴天,就像是她在这里的一抹暖阳。
窗外月牙弧度美好,像是一个笑脸。
月色如水,关晴天内心的善良单纯全都展现给郑珊看,又越发衬托出她的卑劣。
她以酒醉独白打动关晴天,可她怎么会醉呢?
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世界丢掉半刻的清醒。
回到校园,两人像是情侣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形影不离,郑珊的一日三餐也多了关晴天从家中带来的营养饭食,生活充满希望。
大河村却并不平静。
天气越来越热,进入六月,所有人都在在田地里忙活。何秀枝不想回到自己的村子里,因为就她一个人她吵不过,待在大河村也不干活,钱花完了就让孙和去干活,张国平看不过去,硬是让人拉来了何秀枝。
何秀枝也想趁机讹人一把,索性在庄稼地里撒泼打滚,即将成熟的庄稼就这么被她压倒了一大片。
张国平看得生气,这不是糟蹋粮食吗?他面色铁青:“何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何秀枝越发疯起来:“大队长欺负人啦,让我老婆子生着病干活啦!”拉着几个小的一起哭:“可怜我女婿不在家,救命啊,没天理啊
。”
钱晓晓正在家中帮工看到这一幕,眼睛闪过毒计:“怪不得郑珊从她家里出来呢,人家现在可是学习考大学呢,谁干这些活。”嘴上说着郑珊厉害,却是在提醒何秀枝一家人还有郑珊的存在。
何秀枝哭得越发厉害:“郑珊这个贱女人,抛弃孩子不养老人呐。”
张国平转过身狠狠瞪了一眼钱晓晓,他之前觉得她是侄子张二山的媳妇,又是下乡知青,对她的一些行为虽看不过眼但也不多管,可如今郑珊高考多重要的事情,他不允许任何人打乱。
他转向张二山:“二山,管好你媳妇,别天天胡咧咧。”
张二山向来尊敬张国平,加上最近对钱晓晓不满,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
钱晓晓脸都被扇肿,尖叫起来:“张二山,我和你拼了。”她从来没有被张二山打过,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一向看重脸面,这下如何忍得住,夫妻二人厮打起来,村里人赶来劝架。
张国平看着地上撒泼的何秀枝:“何秀枝,孙家和郑珊的事情早都过去了,人家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我劝你嘴里干净些,少在这里胡说。”
何秀枝哪里肯依,要是有郑珊伺候她,她哪里需要干农活,而郑珊的逃脱和张国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救命啊,大队长骗人家媳妇啊。”她张嘴胡说:“张国平,把我家媳妇骗走了啊!”竟然说张国平拐带了郑珊。
张国平活了
大半辈子如何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双目圆睁:“你少在这里放屁。”他正要上前,可突然停顿,随后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洒了何秀枝一身。
何秀枝眼见着张国平一身鲜血,吓得动都不敢动,裤子慢慢湿润,她竟然吓得尿失禁了!
张二山顾不上再和钱晓晓掰扯,赶紧跑来,又背着昏迷过去的张国平去县里医院。
这一场闹剧,好像落下了帷幕。
刚刚洗完何秀枝裤子的孙和双眼空空不知在想什么,手洗了无数遍都还有着那股难闻的味道。
远处,左脸肿得老高的钱晓晓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离开时,信封已经丢在了地上。
孙和捡了起来,耳边响起钱晓晓的话。
“郑珊本就是你后妈,你们几个孩子就是应该她照顾,何秀枝她也得养,怎么如今都给你呢?”
“何秀枝管不住,你又是孩子,为什么不把你爸喊回来呢?”
“男人是天,村里人的女人不都得听男人的话?你瞧我,被张二山打了,我也得当他老婆,给他洗衣服做饭。”
“你给你爸写信,让你爸把郑珊带回来。到时候你也能去上学,你也能去考大学。”
“孙和,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说是不是?”
孙和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邮票,这年头写信不需要钱,只需要贴上不同价值的邮票当作邮票。
这里面有五分钱的省内邮票还有一角钱的全国邮票。
孙和拿起那张五分钱邮票
贴在了信封上,邮递员上门送报纸时,假装经过,丢了进去。
到了医院,医生认出了张国平:“这不是那个总胃疼的张队长吗?”
一旁的张二山有些摸不着头脑:“医生,您认识我叔?他这是什么病啊?”
医生看看他,先问了一句:“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侄子。”张二山答道。
医生皱皱眉头:“他妻子或者孩子呢,在不在?”
张二平摇摇头:“我叔他没结婚,要是亲戚的话,就我一个。”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出真相:“是胃癌晚期。”他看着瘦弱的老人:“是个老革命吧,这身子早都熬坏了。”
张二平愣住:“什,什么?什么癌?还能治吗?”他哪里听说过这样的绝症。
医生摇摇头:“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治不了。”
“好的话还有三个月,坏的话,就一个月,你们好好珍惜吧。”
张二山枯坐在一边,泪水早已沾湿衣襟,他不知道曾经像个天神一样的叔叔也会老去。不知何时张国平已经睁开了眼睛拍拍他:“傻孩子,哭什么?”
张二山赶紧擦泪:“叔,你醒了?”
张国平点点头:“二山,别哭啦。”他反倒坦然,从去年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老战友一个个死去,独留他一人,他总是孤独,如今能去找那些老战友,死亡竟然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三连十班,张国平、郑海波、石大头、张树…….”如今
,就剩了他一个。
只是这些孩子还小。
张二山哭着道:“叔,我们去大医院,去首都去魔都,去国外,一定能治的。”
张国平看着他的眼神像一个小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我自己的命我还不知道。”他像初见时那样拍拍他的脑袋:“我活了六十多年,早就活够了。”
张二山摇着头不肯听:“叔,你别这么说。”他想到张国平对郑珊的看重,赶紧说:“还有郑珊呢,她还得上大学呢,你还没看见呢。”
“郑珊啊。”面前闪过女孩明亮的眼睛,渐渐和记忆中的人重合。
张国平突然抓住张二山:“二山,你答应叔,别把这事告诉珊丫头!”
张二山不懂:“叔?”
张国平摇摇头:“她准备考试呢,听说七月初就考,如今都过六月了,要是让她知道了,她还怎么考?”
“可……”可医生说你最多还有三个月,要是撑不到可怎么办啊!张二山摇着头不肯答应。
张国平却板起脸:“她知道了要是考不上大学,我死都不会瞑目!”
张二平放声大哭:“叔,你别这样!”看着张国平用白色的被子遮挡住自己,他心中一片恐慌:“叔,我听话,我不告诉她,我让村里人也瞒着他,你别生气,也别说这些话。”
张国平这才满意,拉下被子:“我饿了,你去国营饭店给我买红烧肉,我想吃。”
张二平哪有不答应,抓着钱就跑了出去。
张国平哪
里吃得下,疼痛日夜侵蚀着他的神经,吃一口吐三口,可为了让孩子放心,他只能吃。
张国平透过窗户看见张二山矫健的身姿。真年轻啊,他抬起手擦去眼角浑浊的泪水,
看着自己的手掌,满是伺候农活留下的厚茧。张国平将右手袖子向上一捋,上面是中弹后取弹的痕迹。
他轻轻抚摸过去,仿佛在摸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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