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人家都这样了，别议论人家。他的脚也是当兵时候受的伤，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我们怎么能这样贬低他？”谢思妍有些生气，拔高声音斥责了一句，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扫向了江辞深。

    半年时间不见，江辞深比先前清瘦了不少，本来清冷疏离的目光似乎染上了几分阴郁，本来清隽矜贵的气质也多了几分破碎的感觉。

    然而，从头到尾，他仍然和以前一样，不曾给过她一个正眼。

    谢思妍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也忍不住紧紧绞在了一起，默默咬紧了下唇。

    这边，江辞深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谢思妍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他现在只觉得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甚至是呼吸不过来的压抑。

    就在他呼吸困难，整颗心都好像空落落似的，叶杏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跟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了他。

    江辞深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但是叶杏的手是暖的。

    她没有说话，甚至还用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搅拌着刚刚端上来的炸酱面，啧啧称赞道：“你看这新鲜滚热辣的羊杂汤，还有这热气腾腾的杂酱面，真不敢想象吃了这一顿早饭，我会变得多么满足快乐。”

    她将搅拌好的杂酱面推到了江辞深的跟前，自己又搅拌了另一碗。

    闻到了炸酱面的味道，江辞深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此时此刻自己心中那些不该出现的懦弱的，逃避的情绪压了下去，看向了叶杏，低声道：“是挺香的，我试试。”

    他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的面条，缓缓送到了嘴边。

    他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几个熟悉的同学时不时的打量。

    他的手仍然还是不够灵活，夹面条这个动作做出来仍然是颤颤巍巍的。

    但是这一筷子面条，最终还是送到了他的嘴边，被他细嚼慢咽，然后吞到了肚子里头。

    “真棒。”叶杏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你的进步非常神速，比前几天好太多了。”

    看到叶杏眼底真诚又坦然的笑意，江辞深这才觉得自己满是阴翳的内心被扒开了一条缝，有细碎的光芒落了进来。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总算是呼吸如常了。

    “这汤的味道应该也不错的。”叶杏见他将一口面条吃完，急忙拿起勺子喂了江辞深一口汤。

    “味道不如东街那边那家，下次去那边吃。”江辞深评价道。

    “你不早说。”叶杏笑着道。

    江辞深是自己吃的面条，不过羊杂汤大半还是叶杏喂的，所以两人吃饱喝足去结账的时候，江辞深那些老同学已经走了。

    叶杏推着江辞深从饭店出来后，两人直接去了百货大楼，给江辞深买了几身新衣服。

    叶杏也不是能亏待自己的人，也给自己买了一些。

    两人逛了一圈之后，除了衣服，还买了不少日用品，还有吃的，还有年货。

    “好像还差对联没买。”叶杏看着单子一样样的采买，最后说道。

    江辞深却忽然道：“我能写，买红纸和笔墨，我试试。”

    拿起笔，要比拿起筷子更难。

    不过他肯主动去尝试拿笔，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好，那就买笔墨和红纸。”叶杏一口答应了下来，买了笔墨和红纸之后，两人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时候江辞深的心情似乎没有来的时候沉重了。甚至还主动跟叶杏说起话来。

    “我先前也踩过三轮车，而且是在山区，跟班长一起去采买物资，我的班长当时硬要我拉两头猪，我骑车不熟练，最后翻车了。”

    “后来呢？被骂没有？”

    “骂了，我们班长是个急性子，骂得我狗血淋头。”江辞深轻笑道。

    “我有点难以想象你被骂的情况，呃，我觉得就你这个性子，就算被人家骂也是一副离我远点，莫挨老子的样子，我估计你们班长比你更气。”叶杏说道。

    “你猜对了。”江辞深眼底流淌出一丝怀念来，“那时候同班的战友就跟我说，他们在外面偷听，看起来班长爆炸得要炸毛了。”

    叶杏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初的滑稽情形，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后面他实在受不了我，只能罚我负重跑步了，经过那一次，我决心在部队学车了，部队开车的技术同时期的新兵就数我最好了。”江辞深又说道。

    叶杏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倒是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中，叶杏将江辞深的轮椅拿下来后，又将他背到轮椅上，她又一股脑地将车上的东西一并塞到了江辞深的怀中，这才将他推进屋中。

    叶杏踩了这么久的三轮车，挺累的，来不及将东西拿出来，就先给自己倒了一瓷缸的水，咕咚咕咚地喝完了。

    “要喝水吗？”叶杏这才喘着气看向了江辞深。

    江辞深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叶杏的唇边，凝视着她唇边残留水珠，眸光暗沉了几分。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渴。”

    但是叶杏明明见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那我忙去了，要给你将红纸和笔墨拿出来练练手吗？”叶杏站了起来说道。

    “好。麻烦你了。”江辞深说道。

    叶杏走近了江辞深，将他怀中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她是弯着腰的，江辞深的目光仍然分寸不移地凝视在她的脸上，看着她唇角的那一滴水珠。

    他的喉结再次不动声色地滑动了一下，甚至觉得喉咙有些热。

    “叶杏。”

    江辞深忽然沉声叫道。

    “嗯？”叶杏将所有东西都拎出来，然后将他要的红纸铺在床上，还给她将墨水弄好了。

    “给我倒杯水，突然觉得口渴了。”他轻声道。

    叶杏转身给江辞深倒了水，放在桌子边上后，这才转身进了厨房，准备做过年的糖果。

    说实话，在现代，大把现成的糖买，这玩意她还是头一次做，而且仅有的经验也是小时候回老家见过同村的婶子和奶奶那些做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来。

    叶杏拿出材料，按照记忆开始操作，而这边，江辞深喝完一杯水后，却发现叶杏唇边那一滴水珠仍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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