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可儿第二次见到药师，上一次药师出现时赐予了他力量，并且救了卡芙卡。

  他记得药师走时好像跟自己说了什么，但是那之后不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再过一段时间，他甚至连药师的样貌都忘得差不多了，直到如今他才回想起来。

  他想起了药师那绝美的样貌，尽管并不算是完全的人形，其身上还嵌着不少丹红怪异的眼睛，但是周可儿却一点也不反感。

  他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一股声音，这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人，最美好的事物。

  同时他也想起了之前药师与他的对话。

  ……

  药师望向周可儿问道:

  “……所以你认为星神会在乎凡人吗，星神应该在乎吗？”

  “我觉得应该会吧，不然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愿意帮我？”

  “因为你呼唤了我，你的渴求是那样的强烈，我无法拒绝。”

  周可儿若有所思，药师说得无法拒绝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表面上是祂本身的善良与热心不允许祂拒绝，但周可儿从中还听出了另一种味道。

  因为某种力量导致祂无法拒绝。

  星神不能违背其所行的命途，祂们从中获取了无边的力量，但最终也将被命途所裹挟。

  违背的代价或许就跟曾经的繁育星神一样，招来陨灭。

  “所以……你只在乎信奉你向你求助祈祷的人？其他人你并不在乎？”

  药师摇了摇头，但是却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轻轻地说道:

  “即使已身为星神，许多事也难以做到。宇宙极为广阔，智慧生命的数量难以计数，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乞求着我的降临，但他们大多数人最终所期望的只会是徒劳。

  如果再加上那些智慧程度不高的生灵……

  虽然它们可能连语言都没有，无法诉说自己的心意。但是在被天敌捕食时，在染上疾病时，那种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愿望也是真切的，这份愿望并不比智慧生命低贱……”

  周可儿更迷惑了，药师表现得像是祂自己也不清楚的样子，星神是某一种理念的极致，如果连自己都不清楚，那还能称为星神吗？

  “不对……”

  很快周可儿便明白了，对于药师来说，这些东西应该是很明确很坚定的，不然祂很快就会陨落。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不过等他回过神，药师已经消失不见……

  ……

  回到现在，药师望着周可儿轻轻地说道:

  “又见面了周可儿，现在你想好了吗？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看法，你的猜测？”

  药师一边说着，一边从天空挥洒下几滴水珠，三道人影从地面的土壤里钻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刚被周可儿杀死的三名令使。

  周可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他悠悠地说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不管是那些智慧较低的动植物，还是人类等智慧生命，亦或是丰饶民，丰饶的令使，你都丝毫不在乎。”

  药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祂轻轻一挥手，下一瞬间周可儿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回了星穹列车自己的房间。

  周可儿掐了自己两下，又来到走廊四处看了看，随即才大概确定这不是幻觉。

  他被药师送了回来。

  刚刚的经历和感受难以言表，周可儿心底只剩下一种悲凉的情绪。

  这就是星神，为什么能把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扭曲成这样？

  他早该想到的，仙舟民身患魔阴身会变成扭曲的怪物。那作为丰饶星神呢？

  祂或许也会扭曲，那交错的树枝就是象征。

  他想错了，他之前还以为丰饶会更在乎人们一些，或许曾经的药师，作为人类的她会，但作为星神，祂并不在乎。

  那么其他的星神呢？

  毁灭，智识，巡猎，同谐，虚无，欢愉……

  没有，一个都没有！

  阿基维利……

  周可儿摇了摇头，因为信息太少他不确定，但他同样不看好。

  神不在乎人，不在乎具体的某个人某些人，哪怕是最善良的星神，祂在乎的也只是总体上某些笼统的数字，某个概念。

  这是神无法摆脱的。

  周可儿也有着自己的信徒，辛——41上的民众把他奉为救世主。

  然而一个星球上的人口几十上百亿，他无暇顾及每一个人的想法感受痛苦和欢乐。

  因为他不在乎，说起来倒有点像那些人的一厢情愿。

  但是周可儿对他们当然也没有恶意，也是真心的希望那些人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但是他实际上还是不在乎，他那之后也没有再做什么。

  即使他真想做什么，成为那些人心中所期待的神，他可能也只会像药师一样。

  变成一个虚伪的神，被人们的期待所裹挟，而他所做的跟星神们也不会有太多差别，定下一个真理，筛选出一堆忠实的信众，然后对违背攻击这一真理的民众降下审判。

  药师不知道自己的丰饶民与仙舟的大战造成了无数惨剧吗？

  祂当然知道，但是祂能怎么办？祂不会主动攻击仙舟，同样祂也无法约束仙舟。

  祂更不能因此约束自己的丰饶民，那样他们只会被仙舟人杀干净。

  为了保证他们存活，祂只能给予他们更多的力量，散播更多的丰饶。

  默许争斗与战争，最后甚至默许丰饶民对其他种族的压迫与侵害。

  祂只能这么做。

  撤去自己的力量，让一切回到最初，让丰饶消失从而避免这些惨案的发生？

  这根本不可能，如果这样做药师会死去，祂曾降下的繁荣曾消除的苦难也会再现，一切都毫无意义，这也与祂坚信的理念相背。

  虽然相处时间不多，但周可儿明显感受到了药师内心的痛苦，这股痛苦已经令祂扭曲的不成样子，然而对于星神来说，祂的行为已经被钉死，所以某种意义上讲，这并无影响。

  只是会给药师带来无尽的折磨……

  “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我算是理解为什么会有刃那种一心求死的疯子，可怜的药师，你呢？”

  周可儿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很快他便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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