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慕小莹和韩雅君出来的这段时间里,陆月乔看人群中看到两张隐约有几分[shu]悉的面孔。

  她定睛一看，就是火车上的那对中年夫妇，他们两个也往拥挤的人流里钻，不像是急着买东西,而是不停地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人。

  陆月乔对这两人的印象不太好，她还记得,如果不是这对夫妇,也许慕小莹和韩雅君就不会被分到下谢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小莹姐姐和韩姐姐穿小鞋。

  陆月乔微微蹙眉,收回视线。

  可那边正削尖了脑袋往供销社里挤的中年夫妇,已经眼尖地看到她。

  陆月乔的容貌太突出，哪怕供销社门[kou]已经是人挤人,她那张脸还是能一眼就被看到。

  中年男人往陆月乔身边一扫,没发现赵晏河的存在,只有一个文弱秀气的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人立即眼睛一亮,拽自己的婆娘,让她往陆月乔的方向看：“快瞧快瞧，火车上那女娃子就在那嘞！”

  他婆娘打眼一望，瞅见白生生粉俏俏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两分蠢蠢[yu]动的神情，但很快又缩回脖子：“不行不行,跟她一起的那个男的，瞧着怪吓人的。”

  他们以前都是挑单独出门的女孩子下手，这回这个确实值钱，但有人陪着,不好得手啊。

  中年男人朝自家婆娘挤眉弄眼的：“你再瞅瞅，那男的不在，我看她手边那女的也不错。”

  挺白净秀气的，看着像文化人，就是年纪大了点。

  他婆娘一听他这话，就明白过来自家男人的意思，生气白了他一眼。

  “那俩知青可还在供销社里头呢，你不怕她俩弄什么幺蛾子？”这回来的俩女知青，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不乖，[xing]子太要强了。

  尤其是那个姓韩的，那双眼睛冷冰冰的，看得人心里慎得慌，好像能把他们都看透似的。

  婆娘的话让中年男人稍稍迟疑片刻，他纠结好半晌，又偷摸往陆月乔的方向看一眼。

  终究还是敲定了目标：“知青又跑不掉，晚上不还得回村子里去，到时候再整她们。要是这俩姑娘走了，那男的再出现，咱们就一点机会也没了。”

  光看这俩人的脸，五百块钱轻轻松松到手，又是外地来的，在这里没根没底，根本找不到他们头上。

  财帛动人心，中年男人又存了那么点恶心的小心思，连忙拽着自家婆娘溜出人群，他留下婆娘在这儿盯着，自己七拐八拐地绕到一间不起眼的破房子门[kou]，叫出两个壮年男人。

  “俺看见两个好货，把东西都带上，跟俺过来，别让她们跑了！”中年男人飞快地说道。

  两个同伙立即把家伙什都带上，跟着中年男人来到供销社附近。

  这时候慕小莹和韩雅君已经出来了，她们拎着买好的[ri]用品，准备去国营饭店打打牙祭。

  慕小莹邀请陆月乔和顾淡月一同去，但顾淡月下午还有课，时间上凑不开，四个人只好分开。

  中年男人见到陆月乔和顾淡月离开供销社的门[kou]，

  立即带着人跟上。

  “给我跟紧了，

  等会没人了，咱们就动手。”中年男人小声命令身边的同伙。

  这种绑人的事儿他们也是做过的，还挺有经验。

  从供销社往学校的方向走，总共要走过三条街，大部分路程走的都是大路，唯独中间一小段，要抄近路的话，就得走过一片破败的小胡同巷子。

  这条巷子陆月乔也跟着顾淡月走过几回，两边的破房子里几乎没什么人住，偶尔能听见野狗野猫的叫声。

  明明是挺[shu]悉的路，陆月乔这一回却走得不太安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探着她们，待她回过头，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她要发现我们了！”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一个壮汉小声惊道。

  “慌什么？等她俩进胡同，咱们就动手。”中年男人隐在暗处，[yin]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乔乔，怎么了？”顾淡月发现陆月乔停下了脚步。

  陆月乔也说不上来，她们如今正好停在胡同[kou]，再往前，街上的人就看不见她们了。

  陆月乔拽着顾淡月的袖子道：“顾老师，我们今天换一条路走吧，你还知道回学校的其他路吗？”

  顾淡月想了想：“还有一条大路，就是得绕远路，多花点时间。”

  “那就走大路吧，反正我们也不急。”陆月乔立即道。

  “好。”顾淡月听她的，两人手挽着手，转身离开胡同[kou]，重新走到大街上。

  目睹两人动作的中年男人气得一拍腿：“怎么就停了，继续往前走啊！”

  可是陆月乔和顾淡月完全听不到他的心声，又回到人群中，顺着大路慢悠悠走了二十分钟。

  最终三个人贩子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进学校，门卫老大爷“哐”地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住三人的视线。

  中年男人气得心梗，但他们还没那个胆子闯进学校里绑人，只好作罢。

  中年男人丧气地跟着同伙回那个破房子，路上还想着明儿再往镇上来一趟，已经摸清那小姑娘的住处，要是明天再候到她出门，一定得抓准机会，绝不能像今[ri]这样空手而归。

  中年男人想得挺美，可惜他走进破房子后，刚要发顿牢[sao]，突然就瞧见房子里多了五个人。

  有他放在山上的小侄子，他婆娘，还有两个穿白制服的，中间坐着的那个绿军装气势最突出，单单是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就看得人腿发软。

  中年男人膝盖一弯，待看清军装男人的脸，当即站也站不住了，软着腿就要往门外跑。

  冰冷坚硬的圆管抵上他的后脑，中年男人听得身后人冷冷道一句：“都铐上，全部带走。”

  *

  这天的傍晚，陆月乔终于再次等到赵晏河回来。

  老大爷来喊人的时候，陆月乔和顾淡月正在吃晚饭，一听老大爷说“小姑娘，那个当兵的来找你了”，陆

  月乔马上放下吃到一半的碗筷，飞快跑出宿舍门。

  刚跑出两步，陆月乔又折回来，拿手帕擦擦嘴，用脸盆架上的水沾湿手，拢拢自己的麻花辫。

  顾淡月看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两遍，才提着裙子再次跑开，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气样，不禁摇头笑了笑。

  陆月乔跑到大门[kou]，先看到显眼的赵晏河，扬着笑颜扑上去，刚站稳，突然看到赵晏河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陆月乔脸上的笑卡在一半，惊讶地睁大眼睛：“小莹姐姐，韩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天才见过面的慕小莹和韩雅君，这时居然又见面了，还是跟着赵晏河一起过来的。

  陆月乔直觉其中有内情，借着稍暗下来的[ri]光，陆月乔发现慕小莹和韩雅君的脸[se]都很难看，魂不守舍一般的苍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对上陆月乔的目光，慕小莹还是呆呆的，韩雅君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但很快就撑不住了。

  赵晏河对陆月乔道：“慕同志和韩同志今天留在镇上，她们没有介绍信，去不了招待所，在学校借宿一晚。”

  陆月乔眼里盛着疑惑，但她什么也没问，只点点头，赵晏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记得和顾同志说一声，她担心的那件事，快有结果了。”

  陆月乔忙“嗯”一声，顾老师一直挂心着呢。

  赵晏河转过身来，对两位知青道：“今天你们先在教师宿舍将就一晚，明天会有公安的同志过来，帮忙联系你们的家人。”

  听到公安两个字，陆月乔竖起了耳朵，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还会牵扯到公安，小莹姐姐和韩姐姐的表现也很奇怪，难道她们的事情和李同志那件案子有关吗？

  但赵晏河没再继续解释，而是让陆月乔带两个知青回学校。

  陆月乔磨蹭着不愿走，抬头看向赵晏河：“你呢，你去哪里？”

  赵晏河声音稍稍降下来，带点哄人的调子：“我得去派出所一趟，你再待一天，后天我就来接你。”

  陆月乔不太高兴地“哦”一声，旁边还有人，她倒不好拽着赵晏河耽误时间了，只能睁大杏眸强调一句：“后天你记得早点来。”

  赵晏河点头答应，陆月乔才转头对慕小莹和韩雅君道：“小莹姐姐，韩姐姐，你们跟我来吧。”

  慕小莹愣愣的，不知听进去没，还是韩雅君拉她一下，慕小莹才像醒过神来，忙跟着陆月乔走了。

  赵晏河站在原地，一直看到陆月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昏黄的天幕里，不知想到什么，他眸中瞬间染上冷厉的寒意。

  天知道他听到那三个人贩子盯上陆月乔还试图跟踪绑架时，心里的怒火有多猛烈。

  幸好……幸好小姑娘机敏，及时换了路线，没有让那些人得逞。

  否则赵晏河的枪就不仅仅是抵在那个中年男人的头上了，弹匣里的几颗子弹，足以先把他打成个残废，再一枪毙命。

  哪怕担上一个执法不当的罪名，他也要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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