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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一念抉择43 水母啊水母。


那是一张时寒黎不认识的脸,它皮肤苍白肿胀,像极了溺水身亡的人,时寒黎还没等细看,腰身蓦然以人类无法做出的动作和速度扭转,她刚刚离开原地,一条宛如百年老树的树桩般粗细触手凶狠地击中了那里,然后这根触手以不可思议的柔软度弯曲,角度一转再次击向时寒黎

探测器里的众人因为时寒黎的过去已经停下了武器发射,看见这一幕纷纷发出惊恐的叫声,由于那东西动了起来,才让里面的人得以看到这是个什么东西,而时寒黎的目的也不是杀死它,她猛地向上游去,看似是在躲避触手的攻击,实则在游到一定高度之后她取出一枚水下,向着这只怪物扔了过去

炙热灿烈的火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燃烧起来,周围的水母对这种温度极为不适,纷纷尖啸着散开,往常在水族馆里神秘温柔的水母仿若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厉鬼,将海水搅动出巨大的漩涡,而在漩涡的中心那巨大的生物纹丝不动,随着的降落,霎时照亮了一大片海域,不止让时寒黎对这恐怖的生物看了个完全,也让探测器里的人得以窥见它的惊鸿一瞥。

大,第一反应就是大,末世里进化成为巨物的生物不是没有,但是大到了这种程度,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或者说见过的都已经死了。

伞盖撑开后目测有四到五百米长,之前扒着探测器的那只和它一对比,别说像个孩子,简直就是个小虾米,而人类这种体型对它来说连个虾米都称不上,那比例就像人类和蚊子。

然而真正让人震惊的不是这水母的体型,而是在它的伞盖下,也就是水母的循环消化腔中,躺满了苍白浮肿的人

那些人就像是被蜘蛛网住的猎物,深深地陷入在透明的水母透明的伞盖中,在被缓慢地消化,有的已经呈现出半溶解的状态,有的还相对完整,却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像是人类的坟场

“天啊”

就算见惯了死人,但是这种正在被消化的人体还真没人见过,血淋淋的原始残酷感扑面而来,这种惨状让久经沙场的战士都难以接受,本来之前的翻滚就让体内不适,探测器里又响起呕吐的声音。

邢羽风没有动,他眉眼凝重地注视着屏幕,这个距离下他看不见时寒黎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时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他喃喃,“莫非你还想救他们吗”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但是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他们救不了了。

那落在巨型水母的身上,它抖动着想要离开原地,这种体型的生物动一下就是地动山摇,时寒黎被裹挟在翻涌的海水中,顺势避开了水母的再一次攻击。

水母这东西的身体攻击方式很少,只能靠它粗壮的触手,但它比章鱼之类的动物更麻烦的地方是它有毒。

它们的触手上有一种叫刺细胞的东西,能够释放神经类毒素捕获猎物,这些变异水母的毒类也发生了变异,之前郑岁岁不幸中招,时寒黎判断这毒已经不仅仅影响神经了。

不过对她作用不大。

时寒黎身上叠加了太多状态,五阶的身体素质让她能够天然抵抗许多对其他人来说致命的危险,同时她还有殷九辞的特殊能力,虽然只有一阶,但是搭配她体内的托帕血液几乎不用怕中毒,她灵活地将自己挣脱出来,回头看向伞盖里的那些人,脸颊旁的鳞片缓慢开合,她调转方向,向水母游回去

“难道他真的要救人”

探测器里响起震惊的声音,邢羽风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坚毅。

“向上,准备钩锁。”他说,“时哥一定不会做没用的事,既然他要救人,就全力配合他”

时寒黎的确还没有放弃救人,探测器里的人看不清楚,她刚才距离那巨型水母最近,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她也清楚地看到那个人还有微弱的呼吸

虽然不明白这水母消化的原理,但它消化腔里那些人一定还有人活着

这些人只可能是船上尚教授一行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必须要尽力一试。

时寒黎躲开对她来说行动比较缓慢的触手,雪魄刀雪白的光芒划破黑夜般沉寂的海水,一刀削断它这根触手

这个举动一定会激怒水母,于是她片刻不留,斩断的瞬间身形侧平下来,脚下蹬水,游鱼一般从它发狂的口腕下钻了出去。

水下呼吸实在是一项罕见的神级机能,它不断能让时寒黎在水下长出鳃来,甚至还能让她像真正的水下生物一样,根据深度和环境及时调整她的身体,让她能够适应,否则以她五阶的身体素质,也许能够承受得住水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这样自由地行动。

时寒黎在脑中迅速地分析着形势。

她能杀死这只水母么也许能,但势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付出巨大的代价,在此时没有这个必要,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救人但是该如何把人救出来如果在这里当场把水母的伞盖剖开,无疑会把里面的人暴露在七千米下的大海里,和直接杀了他们也没有区别。时寒黎一边躲藏,脑中霎时间闪过千百种念头,但是没有一种方法能起到万全之策,时寒黎和水母纠缠,在照明弹熄灭之后散去的水母也纷纷从周围聚拢,形势越来越危机,时间也越来越紧迫,因为消化腔里还活着的人显然极其微弱,他们随时会死

就在这时,一道鱼雷重新冲破聚拢的水母群,海洋中立刻满是尖利的狂啸,时寒黎距离最近,以她的听觉就像耳边被同时吹响了一万只哨子,她脑中一震,血肉修复迅速运转起来。

那枚鱼雷只是驱逐作用,没有很大的杀伤力,邢羽风显然是顾虑着时寒黎,随即时寒黎听到声音,低头看到探测器正迅速向上游来,时寒黎瞳孔一缩,在她看来探测器凑近过来就是在找死,但她现在无法对里面的人说,只好游上前挡住了水母另一只触手的攻击。

就像邢羽风相信时寒黎不会做出无用的决定,时寒黎也觉得邢羽风不是会争一时意气的人,他做出这种看似突兀的举动,一定有他的目的,所以时寒黎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边周旋一边注意着探测器,看他们打算做出什么举动。

果然,探测器不是过来送死的,他们也知道这种巨物不是他们这点人力武器所能杀死的,发射驱逐鱼雷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接近打通一条道路,随即它伸出粗长的钢索钩爪,试图勾住那只最大的水母,但这次尝试被水母提前发现,并一甩触手把钢索全部打了回去。

时寒黎立刻就看懂了邢羽风的目的。

他们也想要救人,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这只巨型水母控制住,然后连着它的消化腔一起整个带出水面

既然人在水母的消化腔里还没死,就说明这消化腔在极端情况下反而能够起到保护作用,只有这样才是唯一有希望救下他们的方法。

这和时寒黎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想出来的最保险的打算,也是先削弱水母的力量,如果有可能的话,想办法单独把它的消化腔分离出来,在这一刻两个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士心意相通。

在探测器中,除了必要留下来的人,其他人全部换好装备,军容肃穆。

“将军,时长官能理解吗万一他以为我们在进攻他,或者不配合怎么办”

邢羽风注视着屏幕“你说错了。”

问话的战士一怔。

“哪有要求长官反过来配合你的道理应该说我们配合不了他怎么办”邢羽风转头大步走向弹出栈桥,“准备弹出”

大海中,探测器在试探着放出一次钩锁之后就停下来,看上去就像是放弃了,时寒黎又削断几根触手之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弹了出来。

像之前对时寒黎那样,直接把人弹出到深海里就是在谋杀,这次弹出来的是一个个逃生舱,然后战士们从逃生舱里出来,悍不畏死地冲向了水母群

时寒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但看到之后又觉得确实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即使他们已经全副武装,连眼睛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冲在最前面的人是邢羽风,她对对方打了个手势,将人分散向不同的方向,朝巨型水母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砍掉水母的触手和口腕,如果来不及把消化腔分离出来,就把它整个伞盖都带上去

有了其他人分担进攻,时寒黎的身形自由了许多,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虎口,神色有些凝重。

她可以不怕水压,顶着阻力行动自如,但她的刀不可以突破物理阻碍,她在水下的每一次挥刀都要用上多于在地面上几千倍的力量,几次下来她的虎口和胳膊肌肉都被震裂了,细密的血雾蔓延出去,血腥味在海水中越散越远。

即使这里明显是这群水母的栖息地,但是如今大海中一定不乏比这些水母更凶残的猎食者,事实上和时寒黎之前遇到的那些变异兽比起来,这些水母甚至算不上多危险,只是目的是救人以及在水下的环境才将任务难度拉大,她担心血腥味会将那些真正恐怖的东西给吸引过来。

必须尽快。

时寒黎握紧刀柄,血雾一股一股地从她身上涌出,邢羽风扭头正好看到,瞳孔骤缩。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在乎那么多了,死去的人爆发出更多的血液,人类的味道对海洋生物来说不算美味,但没见过人的会感到好奇,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能拼命

这是一场惨烈的海战,大片大片的红色在海水中晕染,这些都是最擅长深潜战斗的战士,在残酷的巨兽面前仍旧孱弱,有人被连着氧气瓶一起拦腰绞断,有人因为潜水服被破坏而迅速压力失衡,还有人因为直面剧毒而丧失了行动能力,海洋深处骚动起来,时寒黎听到了远方什么东西在游动的声音。

要来不及了。

在付出巨大伤亡的代价之后,水母群也死伤惨重,巨型水母的伞盖虽然大,但它的触手只有几十根,现在已经全部被斩去,时寒黎对邢羽风打了个手势,邢羽风对探测器发回了信号。

放钩

十条钩锁从探测器的各个方向伸展出去,速度快得犹如射出的利箭,这项功能设计出来原本就有两个作用,一是在万一探测器在水下出了意外,可以放出钩锁将自己钩在海底悬崖之类的地方自救,而另一个,就是对付这种有特殊需求需要捕获的海中巨兽

在这个探测器刚被设计出来的时候,是按照已知的最大水下生物捕获需求来设计的,正常情况下它能够抓住一只重达一百吨的蓝鲸,甚至还要更加夸张,之前没人能想过它有朝一日会被担心威力不够,但水母的身体密度要比蓝鲸低许多,它如此巨大,却未必比蓝鲸要重。

十道钩锁分沉十个方向朝着失去触手的水母伞盖延伸过去,现在已经没有触手来帮它了,钩锁深深地扎透了它的伞盖,透明的液体和白色的絮状毒物一起奔涌出来,时寒黎想如果殷九辞在这里也许事情会好办一些。

确定钩锁定位成功,邢羽风疯狂对着时寒黎打手势撤退,时寒黎不再恋战,和还活着的人一起冲回了探测器内,然后探测器动力加满,上升

栈桥里海水倒灌,时寒黎随着海水落到栈桥里,一伸手捏爆了身边一起漂进来的一只水母,在浓郁的海腥味和鲜血的铁锈味中,有零落的断肢跟着一起落入进来。

除了时寒黎之外其他人都无法在水里呼吸,时寒黎重重拍向栈桥的门,排水装置迅速启动,水平面一层层地降落下去,除了时寒黎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砸到了地上,掉落在水母和人的尸体中。

时寒黎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喘息,她的鳞片和鳃一点点地消失下去,变回正常人的模样。

她看向一地的惨状,眉眼默然,很快栈桥的门打开,剩下的人冲进来,看到这种景象也纷纷陷入了沉默。

邢羽风踉跄着用剩下的那只手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他的左臂几乎被整个拧断了,压力失衡和失温,如果再晚回来十分钟,他可能也会成为那些尸体的一员。

“清理尸体。”他颤抖着哑声说,“起码把回来的都带回去。”

有人憋不出泄露出一丝啜泣。

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情绪失控,所有人沉默而高效地整理着现场,时寒黎走到邢羽风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上去之后有队医。”邢羽风说,“我进化了,这点伤不算什么,和死去的兄弟们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幸运。”

时寒黎察觉出他进化了,她扶着邢羽风走回舱里,给他进行简单的止血。

舱里的气氛极致压抑,探测器拖着巨大的伞盖往海面攀升,没有死去的水母不断扑撞到机身上发出砰砰的声音,他们现在已经不用再做什么了,人事已经尽了,接下来就只能等待命运的宣判。

邢羽风眼神有些涣散,他进入了进化后的虚化期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大脑一起发抖,因为寒冷和剧痛,也因为恐惧。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时寒黎垂着纤长的睫毛,眼中忽然再次浮现出她在水中的那一回眸。

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能将清冷圣洁和艳丽妖异这几个词融合在一起。

“时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时寒黎轻声嗯了一声。

“废了这么大工夫,付出这么大代价,如果我们救回去的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你会不甘心么”

时寒黎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你已经有自己答案了。”

“我我没有资格不甘心,我也不能不甘心。”邢羽风目光放空,“对我们来说这是任务,并且是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知道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如果每一个任务都要顾虑付出的代价值不值得,要考虑努力过后甘不甘心,那太矫情了。我们是已经被驯化成功的机器,但你不同,我从来没有和普通人一起执行过任务,有些想知道你的想法。”

时寒黎听到了预想之外的答案,她思考了几秒,“你不喜欢你的身份”

“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也很矫情。”邢羽风说,“我可以现在就撂挑子离开,我没有那么重要,没人拿枪逼着我去做任何事,既然我选择走这条路,就别说这些了。”

时寒黎站起身,回答了他的问题“不会。”

邢羽风怔了一下,他混沌的大脑忽然清醒过来,他发现无论是之前在城门的战场还是这次在水下的战场,时寒黎才是那个从头到尾冷静得令人发指的人,这些残酷的情景在她眼底换不来多少涟漪,她理智镇定得甚至不像个人。

他戴上耳机,和水面的人交流。

这些水母不会善罢甘休,在他们露出水面的一瞬间一定会爆发最后的反扑,他想对上面下达准备战斗的指令,在接通之后却听到了同样混乱的炮火声。

“将军实在太好了,你们失联那么久,我以为出意外了”大副喜极而泣,“上浮小心,这些水母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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