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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重重迭代混乱,分不清是真是假的场景之后,纪光也有所怀疑,究竟自己看到的纪牧然,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自己思念过度的错觉。
直到现在握住纪牧然的手臂,纪光那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胸膛里。
还活着的。
有温度,在笑,在喊自己爸爸。
那一瞬间,纪光甚至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爸爸”
纪牧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他“你受伤了吗”
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高三生,就算想父亲的时候努力想象过父亲的工作环境,却也没有想到,原来调查官的职业环境竟然这么恶劣。
超乎寻常的危险。
纪牧然的目光担忧极了。
纪光却已经习以为常。
他摆摆手,救下儿子后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和儿子身处污染现场同样糟糕的,是儿子放走了污染物,并且绝密任务从内容到地点都被窥探。
纪光眼神复杂极了。
“是爸爸的同事告诉我的。”
纪牧然没察觉,道“我在家旁边偶遇了爸爸的同事,他和我说了很多调查官的事,能在这找到爸爸,也是他告诉我的。”
纪光错愕,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同事谁
他在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全队上下的任务地点,搜寻最近地点在他老家附近的污染案件,以及可能知道这次押送任务的人,尝试进行交叉比对。
可最后的结果,是零。
没有污染案件在老家附近发生。
除了小队的人之外,也无人能知道任务行车路线连制定路线的运输部,都不知道六条线路中,究竟哪条是纪光所走的,又遑论其他人
纪光敢保证,调查官队伍中,绝对没有人会向纪牧然透露机密。
“他说是我的同事”
他皱眉追问“他长什么样”
纪牧然也慢慢察觉到了不对。父亲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高兴。
他心中忐忑,连忙将那青年对他说过的话,和青年的模样,悉数说给父亲听。
纪光却越听越皱眉。
身量瘦弱的年轻人
只听外貌描述就足以肯定,绝对不是调查官或专员。
外勤人员常年要面对污染的生死威胁,保证存活是第一要务。纪牧然口中的弱不禁风,怕是和污染物一照面就会死亡,连考核都过不去。
怎么可能是他同事
纪光眉头紧皱的模样吓到了纪牧然。
他忐忑问“爸爸,我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纪光恍然回神,就看到高高大大的男生习惯性缩着肩膀弯腰,不安又愧疚,攥紧的衣角都已经抓皱。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脱下外套披在纪牧然身上。
“没事,天塌下来也有爸爸顶着。”
纪牧然的校服外套不知所踪,只穿一件薄薄单衣,在山风中冷得发抖。
然后父亲的外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温暖笼罩他全身。
纪牧然愣了下,抬头时没忍住红了眼圈。他怕父亲听出自己的哭腔,只敢重重“嗯”了一声。
纪光再询问时,不再紧张的纪牧然也想起了更多细节。
比如“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当见到父亲的狂喜激动褪去,冷静下来的纪牧然,逐渐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异常。
“那位同事那个青年,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就是这条路,说如果我想见你,就可以到这里来找你。我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来见你。他说,你可能需要帮助。”
纪牧然说着,声音渐渐低弱下去“我很害怕,是不是爸爸你出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委婉的提醒我”
很多职业的家属,最怕的,就是同事上门。
而对于需要保密的调查官职业,只有一种可能,家属才会看到调查局属员。
阵亡。
纪光不常回家。准确说,十几年来,纪牧然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父亲回来。
但他常常会看到母亲向外张望,对任何穿着制服的人出现在家附近,都尤为紧张。
纪牧然记得清楚,多年前小区发生过盗窃案,警察走访询问,母亲牵着他的手回家时看到门前等候的警察,瞬间握紧的力量甚至抓青了他的手腕。
母亲在颤抖,在恐惧。
当时,纪牧然茫然抬头看着母亲,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
他看到隔壁街区的警察门前,出现了一队穿制服的人,捧着盒子。然后那家里,传出悲怮哭声。
纪牧然忽然明白,母亲害怕的不是制服。而是那些神色哀伤郑重的人,会带来可怕的消息。
死亡。
当那青年出现在纪牧然面前,微笑着向他说起纪光过往的功勋,谈及调查官这个职业是多么危险,纪光现在又处于怎样危险的任务中,纪牧然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场面。
他以为,那青年是在用不刺激的话语,向他委婉表明纪光在任务中受伤,他需要你。
“我是在路边小店见到那人的,他没有给我留联系方式,只说在那里等我,想好了就去找他。今天早上我决定要来找你,就想要告诉他,但刚走进巷口”
纪牧然的记忆里,只剩下青年倚门而立,单薄得仿佛将乘风归去,他看着自己时,慢慢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太过于惊艳,像水中月有了生命,让纪牧然愣在了原地。
然后,等他再回神,就站在了郊外乡间的道路旁。
独自一人看着田野和远处村庄,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但很快,纪光和车队就出现在他的眼前,惊喜覆盖了其他情绪,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纪光敏锐的察觉其中异常,详细询问每一个细节,这才使得那位“同事”,暴露在两人眼前。
“他知道这里”
纪光一愣,不可置信“他写给你的纸条你还留着吗给我看看。”
就算是纪光小队自己的人,也是在临出发之前才知道具体路线的。
纪光是在六支车队出发之前,随机选定了六条路线之一。
不断,不断的使用随机选择,就是为了降低被预测的概率。
那为什么还有人能知道纪光车队的具体位置
好在纪牧然还留着那张纸条,赶紧摸遍了全身,找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团给纪光。
但在展开纸团看清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空白的
“怎怎么可能”
纪牧然惊呼,抢过纸条翻来覆去的看,急得浑身是汗“有字的啊,爸你相信我,真的是有字的”
纪牧然见过母亲恐惧于父亲死亡的模样,哪怕只是穿制服的人在家附近走过,都会引起母亲忧心的胡思乱想。他很担心,如果母亲知道父亲身陷危险,会不会被吓到。
所以他没敢告诉母亲。
纸条是昨晚拿到的。
他翻来覆去看了一夜,在灯下把纸条攥得不成样子,今早才下定决心。这期间他看了几个小时,怎么会分不清有字没字
纪牧然着急的想要向纪光解释,而纪光在最初的惊讶后,也恢复了冷静,反过来安慰纪牧然。
但他从儿子手里拿回来那张纸条,反复冲着空无一物的白纸看了几次,依旧满心疑惑。
怎么回事
“亲缘追踪。”
文件被放在办公桌上。
林不之怔了下,抬头看向明言“什么意思”
明言双手插兜,垂眸看向办公桌后的林不之,神情漠然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既然调查局已经有了科技部门,那应该不用科研院再帮助。”
明言颔首致意,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明言”
林不之眼疾手快攥住了明言的手臂“这不是儿戏。”
他咬牙“纪光和十几名调查官都处于危险之中,你既然已经发现了什么,那就快说这不是争权夺势的时候。”
“明言,你想让当年你夫人的悲剧重演吗”
明言猛地回身看向林不之,目光阴冷锋利“林不之你怎么敢提我夫人”
秘书缩在办公室墙角,大气不敢出,已经飞速在暗中联系了局长守卫,唯恐明院长暴起伤人。
明言却胸膛剧烈起伏,喘了两口气后强制恢复镇定“放手。”
林不之警惕,没动。
明言冷哼一声“放心,我不是你这种滑不溜手的老狐狸,你松开,我不会跑。”
他垂眸看向被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前几日,调查局送往科研院的第一批实验体,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正如我之前的猜测,远洋控股的实验室,并非在进行单一的商业实验他们是在追本溯源,不仅想要衔尾蛇能够创造的未来,以及在此基础上获得的利益。”
“他们更想要的,是创造衔尾蛇。”
回溯到污染的根源,像人类从一个受精卵启程那样,掌握了源头,就掌握了一切。
而调查局送往科研院的第一批实验体,明言很快就投身于对其的研究,并且惊讶的发现,几乎每一个实验体,都是“污染源”,并且污染粒子的效果,都是不同的。
“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污染源。”
明言扬了扬下颔,平静问“林局长学历如何,对生物了解多少”
林不之挑眉。
明言“如果你是学士,我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林不之“”
他唇角抽了抽。想起秦伟伟曾经骂他太冷酷毒舌,不好接近。
真应该让伟伟来看看,和明言相比,他已经很体贴了。
林不之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迸起的额角“明院长。”
喊明言的时候,咬牙切齿几乎像是咬住了骨头撕扯血肉。
明言皱了皱眉,不悦。
但毕竟是林不之。
他顿了顿,还是重新开口,尽可能耐心,通俗易懂的解释。
“你应当知道,人类都是从最初的细胞分裂分化而来,而污染源,就相当于最初的干细胞,拥有完整的dna,比如你的脑细胞。污染物,则可以是被无数次分裂产生的,就像你的皮肤,受到损伤后,也可以在此修复愈合。”
明言淡淡道“理论上讲,污染源只会有一个。”
“但衔尾蛇实验室,人为的打破了这一规律,让所有分裂的细胞,都变成了污染源。”
林不之眸光沉了下去。
“但是,人为能够修改的东西,与真正已经形成法则的存在相比,还是太微弱。以致于衔尾蛇实验室的修改,实际上仍旧存在漏洞。”
明言扬了扬下颔“我可以完善衔尾蛇的修改,自然也可以回溯。”
然后在研究中,他发现,所有衔尾蛇的污染粒子之间,仍旧存在迭代关系。
“父辈”污染物,仍旧与“子辈”污染物存在质子层面的联系。
它们在本能的相互吸引和靠近。
不仅是污染物。
持有污染物的人类,也会因为身处于污染所造成的强力磁场中,而被连带具有这种特性。
“你之前说,纪光的位置高度保密,在任务开始前五分钟,就连纪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处于什么地点。”
明言平静说“你错了。”
“人类不知道。但其他的东西,始终存在。”
“纪光押送的污染物。”
林不之微微睁大了眼眸。
明言从助理手中接过电脑,随手输入参数设置变量,飞速计算后为林不之进行了模拟掩饰。
运输有大量实验体的纪光,实际上也相当于被污染物包围,身处于密不透风的污染磁场中。
即便有防护服可以保护他不被污染,但却无法阻拦磁场对他的影响。
当车队行驶在既定路线上,看不到的磁场就让它变成了一个靶子。
林不之皱眉问“除了科研院,现在还有谁有这项技术”
“没有任何人能够拥有。”
明言斩钉截铁“因为这就不是人类的技术。只有污染物之间,彼此才有感应。”
就像鲸鱼族群之间可以凭借独有的声波,达成长距离联络,甚至相隔数公里也能轻松听到彼此传递的消息。
但人类对这些消息,是听不到的。
“磁场确实非常明显。但如果想要看到纪光所身处的磁场,只有一种可能。”
明言顿了一下,才道“用污染物追踪。”
林不之抬眸看他“人为控制污染物吗可如果纪光承担了“父辈”细胞的身份,那利用“子辈”来接受信息,并定位纪光所在地的,会是谁”
明言眉眼平静,看向林不之却不说话。
林不之忽然间微微睁眼“纪牧然。”
纪光那个儿子。
亲缘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污染物特有的。也是人类从先祖那里继承来的联系。
就像很多人会说,孩子出事,做父母的会有感应。实际上,这也是一种信息传递,只不过比较微弱。
但在污染物的磁场下,这种信息被不断加强,再次发射出去后就能携带有更多信息。
比如父辈的位置。
“对方利用纪牧然定位了纪光”
林不之轻声喃喃“怎么可能。”
明言却提醒道“林局长,纪光押送的,不是普通的污染物,是被世界最顶级的人造污染实验室人为制造的产物,浓缩了衔尾蛇二十年的污染科技。”
“它们已经拥有了神智。”
拥有神智的污染物,会做出什么在此之前没人知道。
但明言想,或许,就从纪光开始,他们将看到污染物的诉求。
“调查局打算救纪光吗”
明言向身后助理招了招手,附耳低语。
助理恭敬点头,随即转身快速小跑离开。
林不之眉眼一利,抬头看他“你准备做什么”
“林局长小时候没上过科学课吗”
明言已经十指飞快敲击电脑,新建了项目模拟运行程序,而运行中的程序模组,导入的赫然是纪光出事的那条路,包括附近所有农田与山峰的卫星立体成像,都在屏幕上拔地而起,跃然眼前。
“科学的第一步,是观察。”
明言平静道“纪光和那些调查官,会是很好的观察对象”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明言的声音。
角落里的秘书都吓了一跳。
笔记本被修长手掌重重拍下关合。
明言顿了顿,抬头看向压下笔记本屏幕的林不之。
“明言,你有没有意识到,他们是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林不之眉眼阴冷,似酝酿着一场风暴“你想放任他们去死,然后从对他们死亡过程的观察里,完成你的研究那你与衔尾蛇那群人何异”
他的声音冷得淬了冰。
却对明言没有任何影响。
“没有。”
明言毫不犹豫的承认,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问题“如果束手束脚,考虑的事情太多,被无用的道德和顾虑束缚,那就不再是科学。”
他的手掌动了动,将被压在屏幕下没来得及抽走的修长手指,缓缓抽出来。
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手指干净,骨节分明,灯下如玉光莹莹,拿过最重的东西是手术刀。
现在却因林不之突然的猛烈撞击而刮在键盘上,鲜血从划开的口子里缓缓溢出。
“林不之,你要承认,所有领域的最顶端,都是殊途同归,没有善恶,只有纵深。”
明言慢条斯理从局长秘书手里接过创可贴,道“我之所以是科研院的院长,不是因为我是所有人中最善良的。你做这个局长”
笑容在他那张被岁月格外眷顾的俊颜上烟花一现。
笑得讥讽“难道是因为你是善良的圣人吗”
“别开玩笑了,林不之。”
明言站起身,并没有因林不之的怒意而有所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很遗憾,看来时隔多年,我依旧无法与林局长和平共处,相互理解。”
“那也不必硬装融洽秦伟伟不在这里,你就算演成善良,也没有观众。”
“林局长,科研院还有工作,你自便。”
说罢,明言已经转身。
局长秘书一惊,赶紧想要追出去。
但院长的随身武装守卫就等在门外。
明言一出门,立刻被守卫团团围在中央,不得靠近。
秘书刚向前一步,就被守卫队长转头凶狠盯住。
她一惊,脚步慢慢停住。
没有局长的命令,她也只能就这样看着明言逐渐走远消失。
“局长。”
秘书担忧的转头。
林不之站在办公桌后,拍在办公桌的手掌已经用力到指骨发白,几乎要在木质的桌面上留下掌印,像在死死克制着什么。
他滚了滚喉咙,强硬将十八年前的那一幕从脑海中删除,再次抬眸看向秘书时,已经恢复如常。
“去追踪明言和科研院等人的动向,向我汇报。”
林不之扬了扬下颔“还有,查查纪牧然。”
他淡淡道“看看纪牧然身边,最近有没有陌生人靠近。”
“是。局长您是怀疑”
秘书迟疑道“纪牧然,纪光的儿子,就是敌人”
林不之嗤笑一声“不。是被敌人利用了。”
敌人不知道押送路线。
但是,对方知道纪光,知道纪光有一个儿子。
所以,敌人污染了纪牧然,利用纪牧然作为“子代”,扩大了亲缘之间的联系,定位到了纪光。
也就知道了押送的具体路线。
“我知道结果,但我不知道起源。”
林不之掀了掀眼睫,声音冰冷“对方究竟是怎么靠近纪牧然,又说服纪牧然去找纪光的我要看看,究竟是谁,敢把调查官的家属当棋子利用。”
不可饶恕。
秘书抖了抖,连忙低头“是。”
衔尾蛇的重要实验体押送出问题,这件事瞒不了太久。
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了不对。
总部内异乎寻常的热闹,随处可见步履匆匆穿梭其中的调查官和属员。
武装守卫潮水般抽调离开总部,军火库大门敞开,各式武器不要钱一般向外涌出,守在门口负责发武器的运输部专员,心疼得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
“平时我们运输部省吃俭用,看热闹连袋瓜子都舍不得买,现在竟然敢这么废武器那不是枪,都是钱,钱啊一把造价就要十几万。”
运输部专员咬牙切齿“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哔哔哔的”
旁边路过的武装守卫惊恐抖了抖,赶紧加快脚步,拎着枪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再慢一点,他觉得自己快要被专员生吞活剥了。
“咦这么热闹。”
万国好奇的伸脖子张望“这是要开聚会吗进总部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
专员看到是熟悉的脸,神情松了松“哦,是万国啊。你家祈教官呢怎么没带你”
祈行夜和总部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运输部这个贫穷但喜欢看热闹的地方,更是将祈行夜引为知己,全部门都和他称兄道弟。
连带着就连祈行夜带的这些新人,都在运输部这里能得几分好脸色。
也算是总部独一份了。
守卫抹了把辛酸泪我怎么没这待遇吗的,为什么我的教官不是祈行夜
万国笑嘻嘻的凑过去,蹲在专员身边顺手帮他做出库记录“祈教官出去执行任务了,我本来也要在医院看护受害者的,但王哥说他替我,我就出来遛弯松松筋骨。”
路过的另一位医疗部专员一僵,不可置信回头看万国“你说谁”
万国莫名其妙“王哥啊,就是情报部的专员,王上。”
他挠了挠头,斯哈道“不管喊多少遍都不太能习惯王哥这名字,简直像和喊陛下一个效果,也太占便宜了。”
医疗专员却浑身僵硬。
半晌,他才硬生生挤出声音“怎么可能小王他,根本不可能在医院啊”
万国迷茫“啊”
医疗专员却迅速抓起终端,查看终端上的受伤者名单信息。
押送任务中的受伤名单,专员小王赫然在列。
不是他记错了。
“小王他现在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知,怎么能帮你在医院替班”
他质问“你确定你看到是小王不是其他人”
万国也懵了。
恰在此时,从任务现场传回来消息。
是罗溟在询问总部要求总部记录的安可目前位置。在车队车祸现场发现安可,昏迷中。
安可接到联络时也是一头雾水“啊哪京郊省道”
踩在山头上处理树人复活的安可眨了眨眼,茫然道“我是在郊区,但我没在省道上啊”
他看了眼总部发来的车祸地点,摇头否认“我离那里最少三百公里,开玩笑呢一个在京城北边,一个在最南边。牛郎织女都比我们近。”
虽然都是在京城郊区,但京城是个大圈圈套小圈圈啊
他和罗溟的距离,也就南极到北极那么远吧。
当总部将安可目前的情况发回给罗溟后,不仅罗溟,总部自己也有些懵。
怎么根据他们现在掌握的情报,有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点
一边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一个在外面活蹦乱甚至安可还给他们在山顶上拍了张呲着大白牙的自拍。
怎么回事替身灵魂出窍复制
林不之想问明言,却只听明言“呵”了一声。
“林局长,不是任人唯德吗去寺庙里问问佛吧,那个最善良,一定知道。”
然后就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只剩嘟嘟声。
再打过去已经被拉黑了。
林不之“”
他无语转头问秘书“明言还有记仇这功能呢我还以为他才是泥塑的神像。”
秘书“啊”
那不是因为您提到明院长夫人了吗
这么多年大家的经验就是千万别在明院长面前提他夫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那是大忌。
而被拎回来询问的安可,和徐文卿大眼对小眼。
“我担架纪队长的任务”
安可莫名其妙“这都什么和什么我都不是纪队长小队的,他们的任务,怎么会扯上我还是这种高保密级别的。”
至于万国口中的专员小王,当其他人赶到时,秋白素的病房里已经不见了人影。
只剩翻开的笔记落在床边,被风一吹,哗啦啦翻动。
“人呢”
没人回答。
只有风吹拂起窗帘,穿过窗户,吹向旷野。
山野间,黑暗依旧笼罩,不知昼夜轮转。
祈行夜已经将整片公路旁的田野翻了又翻,掘地三尺,但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愣是没找到纪光父子留下的足迹。
就连那些被他们找到的尸体,也常常会在一眨眼之间化作一道光消失。
不论是属于村民的,还是调查官的。
一开始明荔枝还被吓得嗷嗷惨叫,疯狂往祈行夜怀里钻,嚎得比杀猪还惨,令商南明忍不住投来嫌弃眼神。
明晃晃的在说明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
在商南明心里,明家的危险程度排第二,就没有家族能排第一。
结果出了明荔枝这个异类。
明荔枝qaq我是生物专业,又不是医学专业会害怕尸体不是很正常
“这玩意儿,说不害怕耍帅很轻松,但。”
明荔枝哽咽,哭腔颤抖着往祈行夜怀里拱“这是真的啊”
冰冷僵硬的,涣散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球,无神盯着自己呕
稍一回想,明荔枝又被恶心得干呕。
立刻被祈行夜嫌弃的推出去“要吐去小孩那桌,别跟在我旁边。”
但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出现又消失,简直像是逗猫棒,于是明荔枝也被彻底训练了出来。
别说恐惧了。
他现在人已经麻了,整个一个木然的状态,直愣愣拽着祈行夜的衣角跟在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型赶尸现场。
祈行夜“”
“完了。”
他在明荔枝面前晃了晃手掌,担忧道“小荔枝坏掉了。”
明荔枝嗬嗬,突然觉得我已经理解一切了呢oo
已经不知道在田野间走了多久,失去秩序的时空之间,时间不再起作用,手表以及所有能显示时间的设备都已经紊乱失效。
唯一能提醒他们时间流逝的,似乎只有体力。
就连祈行夜这样的体术怪物,都感觉到了疲惫。
他随手扔下挖尸体的木棍,捶着酸疼的腰,抱怨道“我还要这样挖多久”
“农民伯伯种田不是种尸体,这简直是春天种下一具尸体然后收获一地”
就算是在坟场里,祈行夜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尸体。
男女老少,甚至猫狗家畜。
所有有生命的存在,都变成一具尸体,随机出现在田野的土壤上下。
明荔枝走着走着,就会“吭哧”一声,被从地底伸出来的手臂或者头颅绊倒,摔个狗吃屎哭唧唧。
祈行夜无语,拎着后衣领将明荔枝拎起来。
嫌弃到只有两根手指捏住一角。
明荔枝“欸老板你不爱我了吗qaq”
祈行夜“我倒是想爱你你一身泥巴,还和死人近距离接触过,得多感天动地的大爱才会喜欢这种形象的你啊”
障碍物不是只针对明荔枝的。
只不过祈行夜和商南明反应迅速,而明荔枝只能哭唧唧的从泥土里拔萝卜一样把自己拔出来。
整个已经快摔成小黑人了,蔫嗒嗒的连头毛都垂着。
祈行夜“你别笑,我好怕。”
只剩一口大白牙在黑暗里飘来飘去的,很像闹鬼。
但即便祈行夜,也没有了最初看到尸体的感伤,逐渐麻木。
“太多了。”
祈行夜皱眉“除非是席卷全世界的战争,否则我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规格的灾难能产生这么多尸体。”
并且还有可能一个人以不同的死法,死上十几次。
祈行夜一具具尸体拎起来看,同一张脸多次出现。
这简直不是坟场,是人的一百种死亡方法图鉴绝不是正常会出现的情况。
只有一种可能死亡,在重叠。
祈行夜眉眼逐渐严肃下来“未来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不少。它们在重叠。”
而这些未来里,死亡的人数,在飞速增多。
“但尸体也在消失。”
商南明平静将自己找到的安可尸体扔在一旁。
落地的瞬间,浑身青白死不瞑目的安可,就像人参果一样触地消失了。
“这说明未来还没有真正被选定。”
商南明敛眸“我们还有可以选择未来的可能性,灾难还有挽回的余地。”
选择是会逐渐增多的。
就像一颗种子抽枝发芽,越向上生长,分支的叶子节点也就越多,每一片叶子,都是一种可能的未来。
也就是说“纪光父子还活着。”
商南明敏锐给出了判断“如果他们已经死亡,未来的数量就不会在变动,会从动态变成静态。但因为他们还活着,并且在移动,所以因此而生发的选择也在增加。”
“风暴点。”
祈行夜秒懂,点头道“现在能影响未来,从无数种可能里决定出唯一一个未来的,是纪光和纪牧然。”
他们成为了绝对关键点。
未来完全取决于他们的选择。
虽然祈行夜了解纪光,知道他的为人与实力,相信他绝不会选择危害生命的灾难未来,但还是有所担忧。
“最关键也是最薄弱的,纪光光还要保护纪牧然分身乏术,一旦遭遇敌袭,难以维持。”
他做出了决定“我们得找到纪光光,和他们父子汇合。”
现在保护纪光,就等于保护未来。
商南明不置可否,却问“你准备去哪找”
祈行夜“”
好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纪光光”
祈行夜仰天长啸“你到底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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