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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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南明在离开那间遍布污染物的房间后,脚步未停,没有放过一分一秒,快速向最有可能隐匿污染源的方向走去。
长年与污染打交道的直觉,在此刻被发挥到极致。
他行走在黑暗中,如同行走在水流湍急的江河中,逆流而上。
越向前,压力越重。每一步,都顶着海水倒灌般的沉重力量,空气也逐渐稀薄。
而黑暗中,逐渐有了其他杂色。
那不是纯粹的黑,更像是血肉腐烂后的红至发黑,有什么人形的东西站在路的尽头,隐约出现又消失。
商南明眉眼无波,脚步没有片刻犹豫。
手中枪已上膛。
“锵”
长刀重重抽飞冲过来的头骨,力道之大,让头颅爆裂在半空,血浆迸飞。
祈行夜灵敏一侧身避过飞过来的眼珠,目送它“啪”的一声在墙壁上摔碎成一滩烂泥浆糊,顺着墙壁缓缓流淌下来。
他耸了耸肩,回身嬉笑着看向四周“下一个”
四面八方,悄无声息。
长刀缓缓抬起,扛在肩上。祈行夜挑眉,眉眼间带着运动后的酣畅,抬手将微微汗湿的碎发拢上去,笑着点头“好吧,看来你们已经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摆了摆手,笑着转身“不用再追来了我知道你们很爱我,但是人鬼殊途,我们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排队也不会让我感动。”
整个房间如狂风过境,一地狼藉。
所有柜门甚至是纸箱,这次都被祈行夜仔仔细细的打开检查过,确认里面不会再有另外一颗头颅藏匿。
而被找到的污染物,也都被妥帖的锁进了铁鞋柜,在铁链束缚中不断撞击发出声音,恶鬼咆哮,箱套挣脱。
至于中年女士,她已经被污染。
并非身体上,而是神智。在人类承受极限的痛苦中,她选择了放弃理智,选择了堕化。
就算她尚保有头颅,祈行夜也可以用阻断剂救回她的污染系数,但神智她的大脑就像在微波炉里转过的奶油,已经无法回到正常人的限度。
祈行夜尝试后也只能宣布爱莫能助,他将她重新藏进衣柜里,准备等找到污染源并且结案之后,再让医疗官来看看。
专业的人士,或许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确定了不会再有追兵后,祈行夜头也不回跨出房间,去寻找商南明。
他相信以商南明的能力,已经足够确认污染源的所在。
走廊的地面上散落着杂物,像被谁故意拂落在地,变成了指引路线的地标。
祈行夜笑着点头“我就知道。”
路线指引向走廊的尽头。
玻璃窗被布料糊住,杂物堆积,昏暗中静悄悄一片。
但是旁边那户人家的房门,却敞开着。
祈行夜皱眉,脚步变得警惕,小心翼翼靠近。
从外面看去,整个房间都像是一碗黏糊糊的黑芝麻糊,被阻碍的视野无法分辨里面的具体情况。
祈行夜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被什么影响了,他竟然觉得这些黑色在旋转,颜色凹凸不平的不均匀。
他紧贴着房门向内看去,压低声音呼唤商南明的名字,试图搞清楚商南明此时的状况。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一缕飘散出来的血腥味。
祈行夜猛然色变,不再等待,提着刀直冲进房门。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在跨过那道门槛时,却感受到了空气中骤然的变化,压力猛增,像是海拔徒然上升,但是眼前的视野像是被擦去雾气的窗户,忽然间重新明亮了起来,足够他看清房间内的情况。
这是某位独居年轻人的家。
不大,但整洁且温馨,井井有条曾经。
祈行夜还看到墙壁上贴着的电影明星海报,墙角处倾倒摔碎的吉他,以及桌面上和电视柜处的手办墙漫画书。
它们曾经构成了某人的生活,但现在,它们都飞溅上了鲜血,破碎而狼藉,满地滚落,刚刚发生过的打斗毁了这里曾经被盼望的生活。
作为私人侦探的职业习惯,让祈行夜迅速判断出了房间主人的身份。
当他绕过被用漫画书做成的影壁隔断之后,“战场”也慢慢出现在他面前。
无头人坐在飘窗上,背后的窗外一轮血月高悬,而它端坐其上,手捧一本书,竟然在安静的垂头阅读。
它看得如此专注且安详,仿佛房屋内的所有破坏甚至它消失的头颅,都只是一场幻觉。
而那颗曾经在商南明手里的头颅,此刻就端端正正的摆在无头人的身边。
它像是对待猫咪一般,将头颅好好安放在身边的软垫上,让头颅陪自己一起看书。
祈行夜甚至还能借助血月透进来的光,隐约看清那漫画书封皮上的草帽轮廓。
祈行夜“”
这是他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最安静平和的污染物了。
如果不是商南明给他留了标记,本来在商南明手里的头颅也在这但他本人消失不见,或许,他还真的会相信对方是无害的。
“哟兄弟。”
祈行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依靠在门边,抬手笑着和无头人打了个招呼“我在找一个人,你见过他吗”
“他很高,很帅,并且非常迷恋我,排队追我甚至为了我大打出手的那种。他自己出来玩,但我想他应该是在你家迷路了,你能带我去找到他吗”
无头人并不言语,也不抬头接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但是祈行夜却分明看到,有鲜血,从它所坐着的地方,缓缓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在地面上蔓延。
无数白色如雪花般的结晶体,从血液中显现,飘然升起。
像是一场反向的落雪,一场蒲公英的梦。
在血月之下。
祈行夜眼睁睁的看到,无数头颅在窗边无头人的身后显现,像一个个面具组合在一处,遮天蔽日,占据视野。
那些头颅的脸上很多都残留着茫然,像是对自己的死亡毫无预兆,甚至他们的身躯和灵魂,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依旧以为自己在按照寻常的步调按部就班的生活,平静而幸福。
死亡对他们生前甚至是死亡的那一刻来说,都太过遥远,像是只会在新闻中听到的词汇,是属于别人的悲剧,只会在文字和画面中被阅读。
他们除了一声叹息的感慨谈论后,不会有更多感受,转头就会遗忘。
但是现在,死亡却找上了门。
他们或许只是在家中睡觉,休假,或许刚刚下班,放学,可能前一分钟还在和朋友发着信息,笑着讨论八卦和明天的计划,然后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污染悄然蔓延。
夺走他们的生命,在痛苦中,使得他们从人,堕化成了污染物。
祈行夜在其中看到数张眼熟的脸。
那是他刚刚才在中年女士家中击退的头颅,有几个甚至被他击打得血肉模糊,头骨碎裂变成墙壁上粘着的一滩烂泥。但是现在,它们又重新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无头人背后。
祈行夜握紧了手中长刀,心里忽然冒出猜测这不仅仅是污染物,更是污染源。
所有污染和悲剧的源头。
“商南明。”
祈行夜冷静呼唤同伴的名字,即便没有回应也丝毫不在意“你要是再不过来找我,我保证今晚就和村头老郝跑路我问过了,他这次的案子也在这附近。”
“今晚我们吃涮羊肉不带你”
“咚”
祈行夜话音刚落,旁边的墙壁猛然被敲响,在安静的空间里引人注目。
他连忙转头看向旁边。
整面墙壁都在缓缓渗透杂色,在满室红光的照耀下,那面白墙像是被霉菌入侵一般,逐渐有黑色蔓延,直到整面墙壁。
“滴答,滴答”
凝结水珠,湿冷,腥气。
祈行夜眯了眯眼眸,随即猛地意识到那不是水,也不是黑色,是血
墙壁在渗血
瞬间,祈行夜的胸膛像有冷风倒灌而入,冻得他心脏发寒无法运转。
他连忙转身冲向墙壁另一边,暂时将污染源放下,不断试图冲击旁边房间紧锁的房门,只为验证心中小小猜测。
“商南明,是你在里面吗”
房间门明明没有上锁,但薄薄一扇木门,却任由祈行夜如何用力冲撞都纹丝不动,里面也没有回应,细听之下,只有水流奔涌的声音。
不。
更像是,血海。
“咚,咚咚”
就在祈行夜心中焦急时,忽然有人从门内敲响门板。
声长,声短。
摩斯密码。
那声响在传递信息污染物,头颅,我在,开门。
祈行夜眼眸中瞬间迸发出光彩,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顷刻间灌进他的体内,顺着每一根血管奔流。
他倒退数步,猛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沉稳。随即,他助跑借力向门板发起冲锋,用自己有力的臂膀冲撞大门,一下下,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受伤。
“咔嚓”
终于,猛一击之下,有细微的碎裂声从门板处传来。
一道裂纹。
祈行夜看准那一点,一鼓作气猛攻,在短时间内对那一点发起迅猛且多次的攻击。
裂纹迅速蔓延,薄薄的门板在颤抖,像是无法承受更大压力的玻璃缸。
在巨响之下,门板终于碎裂,带着血腥气的液体从内部猛冲出来。
祈行夜可以躲闪,但他挂心着有可能被关在门内的商南明,不躲不避的站在原地,硬生生抗下了迅猛奔涌而来的血水。
他伸出手,在视觉受阻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在血水中捞人,试图捞到一条美人鱼。
有力的手掌忽然从血水中握住他的手腕。
在血水将他冲击得踉跄之时,有人从水中抓住了他,将他拽向自己。
祈行夜感觉自己撞进了一片温热坚实的胸膛。
他抬头,正好与商南明四目相对,那双眼眸依旧如印象中一般平静,长长眼睫上坠挂着血珠,要落不落,朦胧了眸光。
“祈行夜”
商南明声音嘶哑低沉。
祈行夜挑眉,得意洋洋“怎么样商长官,这次我赢过你了吧记得你欠我一次救命之恩。”
他欢快的眨了眨眼“救命之恩,你知道应该怎么还吧快叫官人以身相许可是传统美德”
话未说完,商南明眼神一厉,猛然抬手武器指向祈行夜身后。
“砰”
祈行夜愕然,迅速转身。
然后他就看到,之前始终没有反应的污染源,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在武器的后坐力之下踉跄向后。
商南明勾了勾唇,在祈行夜耳边声音嘶哑“救命之恩”
轻柔温热的气息拂过,吹得祈行夜耳朵痒痒的。
他咳了一声“那我们扯平了。”
祈行夜释放出商南明的行为激怒了污染源,它一改刚刚的平静,一手捧着那颗并非自己的头颅,一手伸向祈行夜两人。
白点散发着微光,如落雪,在室内纷纷扬扬,落在血水中融化。
黑暗在扭曲,整个空间内的压力徒增。
那些头颅在空气中显露又消失,数不清的无头人逐渐从四面八方现身,靠近祈行夜两人。
他们被围困在此,无论向哪个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逐步走来伸手向他们的无头人。
含混的杂音交织,融化成一片令人头疼的杂音,像掺杂着电流噪音的佛经。从地狱传来,恶鬼索命。
祈行夜皱眉,一心二用努力分辨,听清那些无头人说的,是头,将我的头,还给我。
它们向祈行夜伸出手,踏进血水。
“我的头,把我的头,还给我。”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如果你没有,那就用你的头来代替吧。”
“死吧,死吧,和我一样,变成我们中的一员”
祈行夜与商南明交错站位,确保不会有任何视野死角,他握紧了手中长刀,低声问“你是抢了他们钱吗他们怎么紧追不舍的”
他大致数过去,发现这些无头人中,还有不少“熟人”。
之前在小区里不仅见过,他甚至还用简易拘束装置将它们绑了起来好吧,是有几个无头人,因为拘束装置不够而共用了一个。
而那些共用的,现在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这里,就连他之前造成的伤害都荡然无存。
祈行夜淦白干了
但他也在这一刻,清晰的意识到污染物并不等同于他曾经熟悉的世界,无法真正被物理伤害。
不论他打倒那些污染物多少次,甚至令其粉身碎骨,但只要污染物依旧在污染粒子的影响下,它就能一次次的“满血复活”。
祈行夜无语,快速低声的向商南明说出自己的发现。
商南明轻笑“这就是污染,祈行夜。”
“你尚属幸运,武器对你而言没有限制。但对其他调查官,没有特制武器,他们连污染物都碰不到。就算费尽心力深入巢穴,还要面临武器可能见底的险境。”
商南明声音依旧平稳,即便他已经冲向围攻而来的无头人,激烈的动作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声音。
祈行夜本来点了点头,却慢慢意识到什么,疑惑的歪了歪头“他们你的人称代指为什么是他们”
“商南明,你不在这个范围内吗”
商南明的身影已经快得看不到了,变成了血色翻涌间的一抹残影,只能听到不断响起的枪声。
祈行夜“”
他满头问号,无辜摊手,但还是只能暂时放下疑问,紧跟着冲进围攻之中。
而在反击的间隙中,祈行夜的视线越过无头人,分明看到污染源弯下腰,珍惜的从一地狼藉血污中,拾起一本漫画,小心翼翼抬手用袖子擦过封皮上的血污。
祈行夜皱眉。
紧随而来的攻击让他旋身反击。但再看向刚刚污染源站立之处,却空无一人。
污染源不知所踪,像是在污染物的掩护下逃跑。
而没有了污染源近距离的加持,污染物像是上班摸鱼带薪拉屎的打工人,攻势也不似刚刚迅猛难挡,给祈行夜两人留下了得以喘息的间隙。
“所以,你刚刚到底遇到了什么”
祈行夜在嘈杂声音中扯着嗓子喊,问商南明“你怎么被人金屋藏娇了那污染源又是怎么回事”
商南明“或许,下次你可以重修一下语文。”
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但商南明尝试他的,祈行夜依旧我行我素,迅速认错,坚决不改,装傻到底。
商南明无声的叹了口气“你是真的倔。”
祈行夜笑嘻嘻耸肩“换个词吧,坚韧不拔怎么样”
商南明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说起了自己与他分开后的经历。
他确实找到了污染源。
看到污染源时,它将自己整具成年人的身躯都折叠成小小一个,用难以达到的姿势,塞在房间书柜的方格里。
过于庞大的身躯,与狭小的空间。
像是凶杀案的弃尸。
它双手环抱身躯,断裂后失去头颅的脖颈血淋淋的塞在自己的胸膛间,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只有狭小和四面是墙的空间能带来些许安全感。
但当商南明刚一踏进这间房屋,房屋内的污染粒子暴动,让他很确定对方绝非什么凶杀案受害者。
而是拥有足够力量的加害者。
粒子暴动形成风暴,商南明踩住的每一块土地,都瞬间柔软波动,像是踩进了沼泽里,越是用力越无法挣脱。
这片拥有“生命”的沼泽地渗出血液,无数手臂从土地下伸出手,抓向商南明的脚踝,试图将他拖进土壤。
而在那其中,商南明看到了一张熟悉却惨白的脸。
祈行夜。
分别前还是鲜活灵动的俊容,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生机,变得青白僵硬,冰冷感受不到温度。
商南明一瞬间晃了神,结果被一只手抓住了靴子,随即更多手臂从各个方向伸出来,像是编织成了一张捕猎的蜘蛛网,将他牢牢网在其中,拖进土壤之下。
那里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血海。
在那里,商南明看到了所有融化消失的头颅,以及那些变成污染物的人们。
他们在血海中挣扎,哀嚎,哭泣和咒骂。
似乎所有在这次案件中被污染的人们,他们丢失或主动放弃的神智,都集中在了这片血海中,融为一体。
祈行夜发觉不对之前,商南明正平静的边听旁边一颗头颅向他喋喋不休的抱怨,边寻找到血海的边缘并尝试砸碎墙壁离开。
“所以,你还意犹未尽,觉得听了还想听”
祈行夜诧异“那是德o社退休大爷吗这么有魅力我还以为你不是会喜欢听家长里短的人,那颗人头讲的得有多好才这么吸引你”
“这叫什么,乐不思蜀所以算起来还是我打扰你听免费德o社了呗”
商南明挑眉“你嫉妒”
祈行夜翻了个白眼“啊对对对,嫉妒你能和十几颗人头亲密接触。”
“不过,按照你说的。”
转瞬,他又重新笑起来,靠近商南明笑得促狭“我魅力这么大吗竟然能干扰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祈行夜猛抬起手臂,一个利落肘击解决了从商南明身后冲过来的头颅,然后大度的拍了拍商南明的肩膀,劝道“没事哈,喜欢你祈哥不丢人,我这么有魅力,你喜欢我也是正常的,勇敢承认吧,我听着呢。”
“算起来我也是青年才俊,你看我年纪轻轻就在京城有车有房,还有自己的公司和业务,出身名校不说还自己当老板。”
祈行夜数着数着,自己都快信了,一叉腰,美滋滋“诶呀我这么优秀啊”
商南明“嗯,闹鬼的房子,入不敷出的公司,只有一个时薪五块的兼职生做下属的老板下属还比你有钱。”
“至于名校,我不确定京城大学愿不愿意以你为荣。”
祈行夜“”
他悲愤“可以不用数得那么详细的难得糊涂不行吗”
商南明点头“看你似乎想太多,出于搭档的友爱精神提醒你而已。”
他一枪爆头冲过来的头颅,在四溅纷飞的脑浆碎肉中平静转身,看向祈行夜“不用想太多,我只是出于对搭档的关心。”
祈行夜磨牙“你要是能找到女朋友,我名字倒过来写真有人能忍受你这么古板无聊的性格吗,你都不喜欢开玩笑”
商南明挑眉,一指祈行夜身后“你背后,有人。”
祈行夜冷笑“呵呵,现在想临时开玩笑抱佛脚晚了”
他毫不在意一转身“卧槽”
和鲜血淋漓的头颅脸贴脸,甚至擦着对方脸皮而过的祈行夜哀嚎“真有啊你不早说”
商南明无辜摊手“我早就说了。”
祈行夜手忙脚乱打死和自己亲密接触的人头后,转身看过来的视线都颤颤巍巍“qaq。”
他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饱含热泪,像被欺负了的大狗狗“商南明,狠。”
祈行夜颤巍巍抬手,竖起个大拇指“你是真的记仇。”
商南明优雅颔首“谢谢夸奖。”
“不过有一点。”
他侧身,勾唇“我没有隔夜仇。”
祈行夜对对对,你最大度了你一般有仇当场报。
在有充足的准备下,两人加起来的杀伤力远不是d级案件中的污染物能匹及的。
如果污染源耗费几个月,再发展些污染物,组成一支人头“军队”,或许还有杀死两人的可能。
但现在,祈行夜化悲愤为动力,很快就杀穿了这片血水污泥,手中长刀也卷了刃。
“啪”
最后一颗还在活动的人头被凶狠砸碎在墙壁上,烂泥般缓缓滑下。
两人站立在满地血污中,举目四顾,再无可以反抗的对手。
祈行夜却还记挂着商南明说起过的污染源初印象,他瞥向旁边的书墙。
即便变成战场的房屋毁了原本的整洁,但也能看出原主人对这些漫画书的爱惜,连窝角折边都没有,很多书都被细心的套上塑封袋保存,避免老化和灰尘。
祈行夜缓步走过去,在书墙和置物架转角屈膝蹲下,仔细端详。
这不仅仅是无生命的死物,更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不论这扇房门外的世界如何纷乱疲惫,当那人躲进小楼,进入这方天地,就有了慰藉。
“祈行夜,污染物没有人性。”
商南明垂眼看去“在意识之海中的粗略统计,污染物十七,这个数字,也是污染源杀害的正常人数量。不论它本身有无意识,它都将悲剧带给了其他人。”
“它打碎了其他人的人生。如果你依旧对污染源抱有不切实的盼望,你将成为第十八个受害者。”
商南明居高临下看去的眸光平静“你死亡时,我会负责为你收尸,为你的死亡负责。”
祈行夜就着半蹲的姿势转身,仰头看向商南明,无语“谢谢,但不用了,我还等着收工回去吃涮羊肉呢今晚没你的份”
他直起身时眉头微锁,看向房屋门外安静得可怕的走廊。
污染源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最后的印象,定格在污染源弯下腰,爱惜的从血污中拾起漫画书擦拭的画面。
那在祈行夜看来,不是一个污染物该有的举动。
更像是沉默寡言的孩子,被打扰了安静的看书时间,于是只好带着书和自己的宝藏,另寻看书之地。
只不过对于污染源而言,这个场景有些惊悚它是带着别人的头颅走的。
“它那么想要自己的头,到处找头颅,甚至为此杀了十七个人,但是怎么在看见别人的头时,反而认不出来”
祈行夜皱眉不解“头颅对它而言到底重不重要”
商南明曾深入那片意识之海。
虽然污染源的本意是要杀死他,但也让他有了与污染物“同源”的机会,在那里,他不仅是听了人头的喋喋不休,还听到了他们的挣扎,嘶吼,看到被遮掩的污染粒子本质。
“或者你可以说,污染源不是身躯,而是丢失的那颗头。”
商南明声音沉稳“和人类似,污染源的身躯承担了保护的功能,头颅负责指挥,失去头颅的身躯,没那么聪明。就算雕刻的木头脑袋,对它而言也差不多功效。”
祈行夜忽然觉得污染源的头颅有点惨,怜悯道“如果缝隙有神智,估计它哭死的心都有了。要是让它主动选,下次可别选这么佛系的污染源了那个身躯只想看漫画,成为征服大海的男人,一点不想保护头颅。”
商南明皱眉“目前科研院对缝隙是否有主动选择神智的议题,并无定论。”
“也有可能,缝隙认为污染源作为人时有你所说的征服本能,这与污染不谋而合,因此选择了它。”
祈行夜“”
“卧槽你别吓我,看个漫画还能吸引来污染吗”
即便按照商南明的猜测,更重要的是头颅,但对于身躯,他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只能按照祈行夜的猜测,尽可能去揣摩一个想找地方看漫画书的佛系身躯可能的想法,循路前往。
“污染源死的太快了,它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就像其他那些污染物一样。再加上没有头颅的指挥污染源的身躯,就是个杀伤力大点的普通人。”
就像老虎,就算它本身没有伤人意图,只是伸爪子和人类友好玩耍,脆弱的人类也无法承受一掌的威力。
祈行夜耸肩“不过刚好,对我们来说,它的杀伤力在可控范围内。”
商南明颔首“你抓到身躯,头颅也会被吸引而来。可以一试。”
按照祈行夜的思路,两人找到污染源时,对方正缩在电梯井的控制间。
这房间极狭窄,处于顶楼,鲜少有人前来。而房间外面,就是宽阔的顶楼露台,站在边缘向下望去,半个安平区尽收眼中。
如果不是今夜小区的异变,寻常时放眼望去,京城车水马龙的繁华,灯火辉煌火树银花,美得像一幅艺术品。
和顶楼的安静交织,是再好不过的小天地,完全可以容纳一个想要躲进自己小世界的年轻人。
失去了头颅的污染源正坐在顶楼露台边缘,背对着身后血月,安静的低头看书。
血液在它身边肆意流淌,重新在它脚边聚集成一汪血海,污染将它包围,它却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祈行夜脚步缓慢,边笑着呼唤着污染源,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无害友好,试图靠近污染源。
“你怎么躲在这看漫画是因为我打扰你了吗”
祈行夜笑问“刚刚是把你家不小心打乱了,要不然我给你道个歉,带你去买新的漫画当做补偿”
他像是拿着棒棒糖诱拐孩童的怪叔叔,污染源直起身,安静的看向他,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只有平静,不辨喜怒。
祈行夜一边努力维持自己脸上快要僵硬的笑容,边转头向商南明低声道“这真是太挑战我了。我是比较喜欢和人打交道,但没有头的,还是第一次。”
最关键的是,他寻常和其他人交流对话,都会根据对方的表情判断对方心中所想,从而及时调整话题,拉近与对方的距离获得好感。
但现在人家连头都没有,他去哪看啊
商南明手中武器一直对准污染源,从未稍移。
“祈行夜,看污染源身后。”他低声提醒。
从祈行夜的站位角度,血月刚好被污染源挡得结实。
他闻言纳闷,向旁边侧身迈步,再看去时,却微微睁大了眼眸。
污染源身后的,哪里是月亮
那分明是,一颗头颅
一颗从未见过的人头
没有出现在小区里,也没有在血海里出现过。从一开始,它就始终跟在污染源身后,散发着红光,朦胧好似月亮。
直到污染粒子化作的雾气散开。
他们才终于看清那“血月”的真面目污染源丢失的头颅,始终,都在它身后。
一股寒意顺着脚下从小腿向上蔓延。
祈行夜想起商南明之前说,小心背后。但现在,他才忽然觉得,背后有人。
只不过是另一重意思。
就在祈行夜两人发现头颅之谜的瞬间,头颅同时也注意到了他们。那张一直平静的脸上,忽然间横眉立目,神情狰狞,发出“嗬嗬”气音。
霎时间,像是某种命令被接收和执行。
原本平静低头看书的污染源瞬间起身发难,如离弦之箭猛冲向两人。
商南明手中武器沉稳扣下扳机,连发的子弹带来强横的后坐力,让污染源的速度在中途不断被消磨,祈行夜得以有反应的时间,匕首横在胸前格挡,制止污染源伸向自己脖颈的手臂。
血水在顶楼翻滚,那颗悬空的头颅坠向血水的瞬间被团团包裹,吞噬其中。
而血水立刻汹涌,惊涛骇浪的拍击顶楼露台边缘,如流质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冲向祈行夜。
两人在反击中不断后退。
武器打空了整个弹夹,商南明精准的枪法确保没有一颗特制子弹被浪费,但是打在污染源身上,却像是毫无反应,除了让它的速度不得不变慢,行动开始迟缓之外,并没有阻止冲过来的势头。
更大的问题是,商南明的武器,开始见底了。
他在坠入意识之海时,随身携带的武器遗失了一部分,污染源的坚硬又出乎意料。
头颅和身躯分开,不仅没有对污染源造成任何妨碍,反而成了助力。头颅躲在后面操控,身躯冲在前面做盾牌。
对要害的完美防护。
祈行夜抬手护着商南明背后,眼不错珠的紧紧盯着污染源,不放过它任何的路径移动,不给对方任何偷袭反击的机会,靠着手中两把匕首,稳步削弱污染源的攻势,逐渐重新掌控局面。
污染源在生前虽然只是普通人,身体素质绝对比不上经受过严苛磨砺的祈行夜,但是现在,污染源没有头的身躯得到了污染粒子的加强,甚至可以说,它只是一副皮囊,填充皮囊内里并带来力量的,是污染粒子。
一颗漂浮的微粒,攻击时随风起舞,风止重聚,如何彻底杀死它
祈行夜抬手硬生生挨下一击的同时,敏捷将商南明拽回来,躲避过血水冲击和污染源攻势的双重攻击。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被堵进了电梯间的角落,身后就是电梯井。
后退无路。
前路有狼虎。
祈行夜磨了磨牙“还不如来个拳击手真的打一架,这种和空气打架的感觉,真是不爽。”
热武器用尽,商南明果断丢弃沉重枪械减重,同时抬手抽出背后武器绑带里的刀。
血水咆哮冲击,将整个电梯间淹没,水位肉眼可见的在上涨。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在他们和污染源分出个胜负之前,就已经要淹死在楼顶了。
而祈行夜瞥见,商南明的防护服已经逐渐靠近极限。
他们随身携带的阻断剂,都在来的时候分发给了沿路上的居民们,现在他们两人身上连一支都没留下,一旦重伤或被污染,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难以支撑。
如果只有祈行夜自己还好,他不受污染影响。
但商南明祈行夜眸光沉下去,侧身看了眼身后的电梯井,做了决断。
“嘿搭档。”
祈行夜咧开笑容,一口整齐白牙笑得灿烂“你恐高吗”
商南明皱眉嗯
不等问出口,祈行夜已经果断转身,扬起手中匕首刀柄又重重落下。
金属凶狠相撞擦出火花。
老旧电梯井的门锁,应声被砸开。
祈行夜叼着刀,双手撑着电梯井双开门两边,用力推开一条缝隙。
血水顺着缝隙奔流落进电梯井,刚刚已经没过大腿根的水位线顿时下降。
祈行夜向商南明扬了扬下颔示意。
商南明“我恐高与否不清楚,但你一定不恐高。”
他无奈“把这当免费游乐园了”
跳楼机这么玩,可是要加钱的。
祈行夜叼着刀合不拢嘴巴“呜哇呜哇”
嘴很酸啊大哥你能不能快点
祈行夜不好移动,警戒的工作就落在了商南明身上。
他持刀横劈竖砍,大开大合,扫荡出一片真空地带,让污染源无法靠近电梯井的方向,随即转身猛冲向祈行夜撑开的电梯井缝隙,纵身一跃
而祈行夜也紧随其后,跟着一起冲进缝隙。
只是在缝隙关闭前的最后几秒,他转身,咧开笑容,向缝隙外冷冷看过来的头颅,做出了国际友好手势。
缝隙闭合。
被激怒般的怒吼声从外面传来。
先一步冲进来的商南明已经抬手拽住缆绳制止下落速度,脚踩住井边壁沿稳住身形,手掌内侧磨得鲜血淋漓也毫不在意。
祈行夜跳下来时,商南明抬头始终注视着他,快速在脑海中计算下落速度和距离,默数着数字然后果断伸手,在祈行夜落向自己时将他拽住,甩向自己怀里。
祈行夜也极为默契,一手环住商南明肩膀,两人毫无缝隙的贴合,仿佛融为一体,不会因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影响动作,另一手撑住旁边的缆绳齿轮,快速让缆绳重新适应多加了一个人的重量,晃晃悠悠之后,重新达到平衡。
“我们现在去污染源的房间我一部分武器在那里,可以获得补给。”
商南明说话时,气息扑落在祈行夜脖颈边,让他缩了缩,忍不住在商南明怀里扭动。
“嘶很痒”
祈行夜气不过,也凑过去向商南明耳边呵了一口热气。
商南明顿了顿“你三岁”
祈行夜“幼儿园小孩都比你有素质”
“我们不回污染源家,放心,污染源自己就会追过来。”
他拍着胸膛,自信满满“没人能在我蓄意挑衅时还保持冷静它要不追上来,我可以喊它爷爷”
商南明皱眉“你做了什么”
祈行夜眼带无辜,冲商南明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凸”。
商南明额角抽了抽。
祈行夜像提前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迅速后退,撑着商南明的胸膛拉开距离,惊恐又无辜“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想做我都没听过还有你这样的要求,但谁让我们是搭档,所以我还是满足了你心愿这也有错吗”
商南明“你最好是。”
祈行夜为求“活命”,赶在商南明真的发怒之前,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计划和对方说了,准备请君入瓮。
好在电梯轿厢停留在高楼层,距离祈行夜两人不过一层楼的距离,让他们可以轻松跳下,稳稳落在轿厢顶上。
祈行夜半蹲下身,手里匕首转过一圈翻了个刀花,熟练的拧开轿厢顶上的螺丝,三两下就将铁皮拆开,露出下方轿厢。
“等着吧,它一定主动来找我们,但时间差足够我们提前布局了。”
祈行夜自信满满“这样一来,优势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跳进轿厢前,商南明抬头,眯了眯眼眸看向上方,然后平稳跳下,抽出自己手中武器“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布局。”
“最多一分钟,污染源就会冲破电梯井大门。”
祈行夜觉得自己头发都惊得竖起来了“卧槽这么快”
商南明垂眼“你挑衅的时候,似乎挑衅过头了。”
污染源的怒气比意料的还要大,速度也更快。
刚刚他们才避免淹死在顶楼,争取到新的转机。但如果利用不好“先人竖着葬,后人一定旺”1
商南明“”
祈行夜向商南明竖起大拇指“我们要是死在电梯井里,那调查局估计就香火兴隆,蒸蒸日上了所有调查官出门都要拜拜我们保平安”
商南明“你把后事都想好了吗”
祈行夜摸了摸鼻子“咳,民俗学,老职业习惯了,抱歉。”
他还是忍不住“但是这里风水真的很好诶,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死在这吗说不定我们死后还能成为调查局的保家仙呢”
商南明“不想,不感兴趣,谢谢邀请。”
上方忽然响起巨大的鸣响。
祈行夜瞬间收敛了嬉笑神情,严肃抬头向上看去。
电梯轿厢不断摇晃,灯光忽明忽暗,重物坠击在轿厢上发出声响。
一张人脸,慢慢从轿厢顶的孔洞处,伸了过来。
那整张狰狞的死人脸,彻底堵住孔洞,在忽明忽暗的惨白灯光下,如恶鬼显形。
眼珠咕噜噜转动。
最后那双浑浊青白的眼珠,死死盯住祈行夜,在与他对视的瞬间,露出一个笑容。
“找。”
“到。”
“了”
声音嘶哑难听,混杂着血沫。
“啪”的一声,灯泡爆裂,轿厢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与此同时,整个轿厢在轰然声中猛地下坠摇晃,似乎有缆绳崩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祈行夜目光凛冽,脚一蹬旁边扶手直接向上窜,一手勾着轿厢顶的凹陷处稳住身形悬空,另一手匕首毫不留情直刺向头颅。
“噗呲”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
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祈行夜绝不失手,匕首准确无误的插进头颅的眼球里。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头颅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短暂的静止死寂。
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哀嚎声。
整个轿厢也随之迅速向下坠去,血水顺着孔洞从上方落下,浇了祈行夜一身。
但他手中匕首极稳,插在头颅的眼球里甚至还搅了搅,刀刃能感受到割断内里组织的阻力感,丝毫不受轿厢摇晃的影响。
祈行夜轻笑“我本来还挺喜欢你的身躯的,安安静静看漫画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但我不喜欢你,你是雀占鸠巢的外来客,一个丑陋的污染。”
“我觉得你很恶心。所以。”
他勾唇,礼貌问“能先请你去死一死吗你恶心到我了,没有你空气都清新很多。”
头颅神情狰狞,状若发怒。
与此同时,另一重物也同时坠向轿厢。
祈行夜心里掂量了下多出来的重量,顿时了然。
头颅忙着和他生气,对身躯的掌控力下降,而那只想看漫画的佛系身躯也因此失去战斗力,从上方掉了下来。
多出来的重量牵扯着轿厢,让本来就被破坏的缆绳更加快速的向下坠去,腾空的失重感令人心悸,耳边就是金属摩擦的声音,火花四溅,血水滴落。
但很快,不仅仅是血水,还有碎肉和骨茬迸飞。
祈行夜和商南明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污染源的身躯,确实够佛系的。没有头颅的指挥,都快被电梯井的齿轮磨成碎肉沫了,也不知道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而同时被磨成碎肉的,还有祈行夜手里的污染源头颅。
被刀插着的头颅在高速移动中被祈行夜故意靠向齿轮,几次都被他准确无误的摔进齿轮间,切割得碎肉迸飞。
本来就神情狰狞的脸,越发在摩擦下不成人形。
污染源在怒吼,挣扎,但一颗头颅能做的有限,失去了污染粒子的保护,它只是一颗头颅。
而即便它想要重新控制污染粒子,祈行夜也会笑眯眯的转移它的注意力,让它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在剧痛中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祈行夜身上。
商南明趁此机会拿出随身的拘束装置,在高速坠落到底的冲撞瞬间,顺着轿厢沿壁而上,顶开轿厢顶的铁片,从头颅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
头颅的注意力全被祈行夜吸引,愤怒想要撕碎他。反而忘记看顾自己后面。
而趁着头颅被齿轮和祈行夜双重折磨得分不出神时,商南明果断从头颅后面勒紧锁链,快速将它牢牢缠绕,包裹成一个巨大而严密的铁链球。
头颅刚回神,用残缺不全的眼球一抬头,就与商南明垂眸平静看过来的一眼相对视。
那是一片幽暗深海。
令污染物不寒而栗。
而在拘束装置之下,就算头颅再想要挣扎,也只能在商南明手里无能为力的嘶吼,却挣脱不得。
失去了头颅的掌控之后,污染源的身躯大字瘫在电梯轿厢上面,真如祈行夜所猜测的那样,佛得根本一动不动。
黏腻碎肉和血水在高速齿轮下被切磨成一滩粘液,顺着孔洞缓缓掉落进轿厢中。
灯泡不断闪烁,勉强照亮轿厢。
祈行夜站在一片血污狼藉之中,光影半暗间,眉眼凌厉如刀,像回到人间的森罗恶鬼。
但当灯光亮起时,他依旧是笑眯眯的悠然抬首,看向轿厢上方。
整个电梯井里,到处都是切磨迸飞的碎肉血水。
而浓重血腥气中,祈行夜抬手将插在匕首上的头颅拿下来,笑着与被铁链包裹得严密的头颅对视。
“你看,我都叮嘱过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祈行夜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在面前“嘘小心,身后有人。”
商南明站立在轿厢之上,垂眼看向身下的祈行夜,冷肃的眉眼间染上笑意。
污染粒子在电梯井里缓缓漂浮,像轻盈的浮沫飞雪,迎风而起。
淡蓝冰冷的光顺着电梯井缝隙照射进来,落在商南明肩头,镀了祈行夜满眼,像是共度了一场迟来的初雪。
祈行夜抬眸,笑眯眯看向商南明“哟,我以身相许的商大官人,真是遗憾,这次没能一起死成功。下次一定”
商南明“有些事情,可以失约。”
随着污染源被控制阻隔,污染粒子的影响能力在消退,小区重新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络。
商南明接起电话“案件,宣布结束。执行人,商南明”
他垂眸看了眼,继续道“祈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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