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修)(柳惜娘,应当不会让他死...)
洛婉清忐忑跟着谢恒走出郑府,正想回自己赵氏的轿子,就听谢恒道:“路上回话。”
得了这话,洛婉清便知现下没有遮掩必要,卢令蝉已经从郑府抓出来,郑府窝藏嫌犯,监察司不追究就算是监察司宽宏大量,该闭嘴的是他们。
洛婉清跟着谢恒上了马车,跪坐在下方,谢恒坐到高处,却没说话。
他似乎是竭力克制自己,忍而不发。
洛婉清察觉谢恒情绪,思索着今[ri]前后之事,不敢出声,过了许久,才见谢恒闭上眼睛,缓了缓,低声问:“卢令蝉找到了?”
“找到了。”
听谢恒问及公事,洛婉清放心许多。
“郑锦心呢?”
“我以李归玉妃位相诱,她心动了。”
“你把卢令蝉带回监察司,如何继续挟持郑锦心?”谢恒抬眸看她,“不怕她反水吗?”
“卢令蝉再待在这里,必会被她和李归玉干净处理,倒不如带回去。今[ri]卑职已经在会上现身,所有人都见过卑职,卢令蝉到底是不是从郑二小姐房中搜出来的,其实已经由卑职决定了。”
只要她上报卢令蝉是今[ri]从郑府捉拿归案,卢令蝉随便说些两人之间的事情,以他和郑锦心的关系,哪怕没有证据,郑锦心私藏他也是大家心知肚明。郑锦心再想有一门好婚事,怕是难了。
从她在琴音盛会露面那一刻,卢令蝉留不留在郑府,都已经无关紧要。
郑锦心需要她修改卢令蝉被捕的时间,这就是她对郑锦心最大的钳制。
谢恒听出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你与她如何商议?”
“我让她将郑璧月诱到府外。”
“郑璧月不会来,”谢恒肯定道,“而且,你无资格对她刑讯。她父亲若参奏我保不住你。”
“卑职不是打算直接刑讯。”
听到这话,谢恒动作微顿,他抬眸看她:“那你打算如何?”
“卑职与郑锦心[jiao]易,希望她告诉我郑璧月的把柄,但郑锦心一问三不知,反而一直在问我,让我给她消息,卑职便想,要么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要么,就是她知而不报。”
说着,洛婉清抬起头来,认真道:“若是故意知而不报,她所求绝非让郑璧月栽个跟头那么简单。故而我让她将郑璧月引出,并承诺会解决郑璧月身边高手,她问我会如何处理郑璧月,我便模棱两可回她,郑锦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应当会做些什么让郑璧月永远无法翻身之事。届时,由郑锦心出手,我再来救郑璧月,以此作为要挟,换取她手中情报。”
“郑璧月若是不来呢?”谢恒轻敲着手中棋子,审视着座下洛婉清。
洛婉清笃定开[kou]:“她会来。”
“如此肯定?”
“我让郑锦心告诉她,洛婉清回来了。以她对柳惜娘和赵氏的态度,哪怕是一丝可能,她都不会放过洛婉清。”
谢恒闻言抬眸,轻嘲出声:“一个李归玉倒是争得厉害。”
洛婉清听出这话中不悦之意,揣摩着道:“三殿下毕竟如今最有储君之相的殿下,郑璧月押注在他身上倒也……”
“我不是说这个。”
谢恒打断她,瞟了她一眼,冷声道:“既都安排好了,那便按照你所说行事。”
洛婉清闻言,立刻恭敬应声:“是。”
吩咐之后,两人便安静下来。
谢恒轻敲着桌面,垂眸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好久,他迟疑着开[kou]:“你……”
洛婉清闻言立刻凝神,然而谢恒开了[kou],却是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侧过头,淡道:“罢了。”
其实有什么好问的呢?
他们的过往都是过往,与他没有干系。
她这样认真的人,当初认真爱过,如今努力相憎,做事惯来一心一意,他所喜爱之处,不也正是这点,又有什么好计较?
终归他们已经没什么可能,她早晚会放下,他又有什么好在意?
可他还是觉得有种克制不住的酸涩弥漫在心间。
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不同于过往感觉自己所有物被人觊觎的愤怒,而是一种很微妙的酸胀感。
像是心间咬了一[kou]未曾[shu]透的青梅,酸得舌尖发麻,又无从言说。
他就一瞬忍不住想……
要当年留下她就好了。
如果那年夜雨,他竹林里留下她,如果没有让他们去江南,她是不是就不会和李归玉相遇?
他们不曾遇见,那她从过去到现在,都只有谢恒一个人。
障念顿起,便突升初诸多“早如此便好了”,但又知这都不可能。
哪怕回到当年,他也留不住她。
那时候他谁都留不住。
想到当年,谢恒冷静几分,收敛了周身锐气,低头与自己对弈。
洛婉清见谢恒不说话,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顾忌这位[yin]晴不定的上司,只是跪坐在一旁,抬头看向窗外。
车帘忽起忽落,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突然有些疲惫。
谢恒抬眸看了一眼茫然看着窗外的洛婉清,迟疑片刻,低声道:“若是不知做什么,把卷宗分一下。”
洛婉清闻言,赶忙回头,没想到谢恒如此敏锐,有些心虚道:“是。”
得了活,洛婉清便认认真真开始做事。
她惯来是这样,手里有正事,便会将情绪摒在一旁,谢恒见她神[se]清明下来,转头同自己对弈。
等马车停下,两人到了监察司门前,谢恒突然询问:“随我琴是因与李归玉有旧?”
洛婉清闻言,连忙出声:“卑职有罪,卑职……”
“你过去我不问。”谢恒打断她,冷声道,“但既然已是监察司的司使,[ri]后当守好分寸,私下勿有往来。”
“是。”
洛婉清恭敬出声。
谢恒得话,甩袖转身,往地牢行去。
洛婉清躬身送谢恒离开,才舒了[kou]气,她直起身来,看了看天[se],先去饭堂随便捞了点残羹剩饭,和饭堂里认识的司使了招呼,吃过饭后,便重新回到山上来。
此时尚早,她一般子时末才会入睡,便同往[ri]一样,去写判状,然而写了没几个字,她便又停笔,她深吸一[kou]气,闭上眼睛缓了缓,便觉此刻不适再写这些东西,起身提了刀出去,练了半夜刀,才觉得[jing]疲力尽,回头洗漱。
谢恒听着外面刀声渐消,轻敲着案牍,听青崖拿着名单,同他禀报着这次选出来合适的人。
“等柳司使将判状递[jiao]到刑部生效,原本属于东宫这些位置都会空出来,这是现下我和玄山筛选的人选。”
青崖将纸页递到谢恒面前,平静道:“公子过目之后,我便会送到崔大人那边,暗中安排。这么多位置一[kou]气吃下不太可能,但能把兵部和户部的位置占住最为紧要。”
“兵部户部不是最重要的。”
谢恒否决了青崖,青崖一愣,随即听谢恒道:“最关键的位置,是东宫六率。”
“六率?”青崖疑惑,“它品级不高,公子何以看重?”
“北衙四军、南衙十六卫、东宫六率,是东都所有兵力。”谢恒解释着,“四军在陛下手中,十六卫分别掌握在王谢郑三大家以及其追随者手中,而东宫六率,则是这些年王氏以太子之名,在东都培养足足近一万三千人的军队。这只军队在,王氏在东都就有北衙四军一较之力。这样一只军队各大世家都眼馋,现下谁若当了太子,”谢恒抬眸看向青崖,“谁就能掌握这只禁军。但太子如今不在,谁若占了六率的位置,谁便是这支军队真正的指挥人。”
青崖明白了谢恒的意思。
谢恒平静道:“现下柳司使只抓捕了最底层的官员和卢令蝉,六率应该还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事,我会同陛下要求大殿直接宣读判状,当众商讨判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把左右卫率、司御率、清道率六个位置的人选名单筛出来给我。”
“是。”
青崖明白了谢恒的心思,立刻应声。
商量完正事,谢恒抬了抬手:“你休息吧。”
“公子,”青崖端详着谢恒的脸[se],不由得笑起来,“听说今[ri]琴音盛会,公子大出风头。”
谢恒冷眼扫过去,青崖笑出声来:“把鼓都砸坏了?”
“你是不是事儿太少?”
谢恒直接开[kou]。
青崖轻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就是闲聊,属下这就走了。”
走了几步,青崖顿住步子,回头道:“哦,听说公子又弹琴了?”
谢恒一顿,青崖喃喃:“快六年了,公子,也是该放下了。”
“走吧。”
谢恒抬手赶他。
等青崖离开,谢恒坐在竹屋,他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
洛婉清洗漱完毕,就听门外有什么动静, 洛婉清警惕走到门外, 便见崔恒斜卧在长廊台阶上,仰头看着槐花。
他一袭蓝衫,手里拿了个酒瓶,青丝用发带半挽,看上去颇为闲适。
洛婉清有些诧异,没想到崔恒不声不响就这么坐在门[kou],不由得出声:“观澜?”
“洗好了?”
崔恒回头瞧她,散漫一笑。
笑容不见眼底,似是敷衍。
洛婉清走到他身边,坐在台阶上,疑惑道:“怎么来了?”
“听说柳司使今[ri]琴音盛会大展风头,”崔恒举起酒瓶,颔首,“特来庆贺。”
“你来看我笑话吧?”
洛婉清从他手里拿了酒瓶,仰头喝了一[kou]。
崔恒手肘支撑在台阶上,散漫道:“司使说笑了,据说今[ri]斗琴以一敌七,怎能说是笑话?”
“那你没听说我今[ri]被李归玉堵在后院?要不是公子过来,都回不来。”
“还有此事?”
崔恒斜眸看她,笑着比划道:“若早知道,在下必定前往,来个英雄救美,将柳司使安全带回,再将李归玉踹入井中,封上井盖,求七七四十九道符镇压,保证他生生死死不能作乱。”
“他是人不是鬼,”洛婉清听他说得好笑,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消弭几分,“哪能这样?”
“纠缠不休,”崔恒从她手中拿了酒瓶,转过头去,语气淡淡,“和冤魂厉鬼有什么区别?”
洛婉清没说话,片刻后,她想了想,只道:“若说冤魂厉鬼,该是我才对。”
“上讨着找骂?”崔恒瞟她一眼,回得毫不客气。
洛婉清轻笑:“脾气大得很啊。”
“不然呢?”崔恒薄凉一笑,“柳司使前夜才与在下卿卿我我,今[ri]就与旧爱勾勾搭搭,”说着,崔恒坐起身来,掸了掸衣袖,“在下没这气量。”
“你……”
洛婉清闻言,有些尴尬,只道:“那是你……”
“是是是,”知道洛婉清要说什么,崔恒颔首大方道,“都是在下强迫柳司使,柳司使不愿意,柳司使不喜欢,都是在下逾越,还望司使海涵。”
洛婉清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滚烫。
但是她也解释不清昨夜到底为什么主动伸了手,更不清楚这人上了床怎么就走到那一步。
她转过头去,只道:“我也没和什么旧爱勾勾搭搭。”
崔恒闻言,轻嗤出声,也没说话。
两人静默片刻,洛婉清尴尬起身,从房间里拿了酒和刀来,坐在一旁低头擦拭自己刀刃,解释着道:“就刚好遇见。”
“公子可同我说了,”崔恒拉长声音,“他要送你花灯。琴音盛会结束时每人都有一盏灯,送给意中人。他放着郑璧月不搭理来送你,的确是深情偏爱。听说要是公子再晚一步,你就跟他走了。”
“公子这么和你说的?”
洛婉清皱起眉头,崔恒故作镇定转过头去,解释道:“他说了一些,我猜了一些。”
“那你不是胡说么?”
洛婉清擦着刀刃,看他一眼。
崔恒抿了[kou]酒,转移话题:“他为什么来找你?”
洛婉清不说话,崔恒忍不住又问:“弹琵琶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琵琶是为他的。”洛婉清平静开[kou],“以前我们约定过,不管怎么吵架,我弹琵琶,他必须来,和我和好。《越王剑》是他最喜欢听的曲子,我猜他是把我认出来了。”
崔恒听着,摇晃着酒瓶,语气薄凉:“家仇在上,他竟然还有脸来找你?”
“可不是么?”
洛婉清瞟他一眼,轻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崔恒抬眸看她,“你又怎么想?”
洛婉清擦拭着刀的布停下,她想了想,缓声道:“没什么好想的,如果不是我自己走到监察司,我家人大概早死在岭南路上了。我和他之间只有仇,其他与我无关。”
“那你为何一开始不弹琵琶呢?”
崔恒把这个问题再问了一遍,洛婉清垂眸不言,崔恒继续道:“又为何深夜至今难眠?”
洛婉清想了想,缓声道:“有些事,大约要做了才知道。一开始我很介意弹琵琶,后来弹了,发现好似也就如此。至于为什么不睡……”
洛婉清实话实说,笑笑道:“我也不知。”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崔恒,似是玩笑:“或许是在等你呢?”
听到这话,崔恒抬起眉眼,他斜卧在台阶,一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拎着酒瓶,静静凝视她。
槐花随风而下,面前女子一双眼澄澈清明。
她肤[se]在月光下带了种透净的白,五官[jing]致美丽,似是月神下凡,谪仙落尘,凡心难持。
两人对视片刻,崔恒拖长了语调,垂下眼眸,说得分外暧昧:“司使这话,于我而言,可算是引诱了。”
“心清净人自清净,”洛婉清转过头去,继续擦刀,“说实话罢了。”
“司使见我,还能用上清净二字?”
“行医帮人,”洛婉清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耳根微烫,“我自清净。”
崔恒轻笑出声,倒也没多说,只将酒瓶放下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甩袖,颇为高兴道:“走了。”
“等等。”
洛婉清叫住他,起身走进房里,将上次做完还剩的药包拿了一个出来,走到崔恒面前,递给崔恒。
崔恒抬眸,听洛婉清解释:“你若头疼得厉害,可以把药包直接点燃助眠试试。”
听到这话,崔恒捻过药包,在手中把玩,随后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只给我一包?”
洛婉清迟疑:“一夜不能用太大量。”
“知道了。”
崔恒笑着收起药包,转身道:“那我明[ri]再来。”
那句“明[ri]再来”仿佛是在他舌尖绕了几道,带了些甜腻。
洛婉清心跳快了几分,对方脚步却是没有半点停顿,提步离开。
等他走远,洛婉清躺回床上,她看着床帘,终于有了睡意。
突然意识到,或许她随[kou]说那句“等他”是真的。
明明也没说什么,可是见了他,同他说说话,一切好似就会变好起来。
这仿佛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本能,像是柳惜娘幼鸟破壳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不自觉就会有所依赖。
洛婉清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谢恒躺在自己床上,拿着手中药包,看它在空中轻轻打转,忍不住扬起笑容。
他想起洛婉清说的话。
最初不想弹,可真的弹了琴,发现好似也不过如此。
谢恒闭上眼睛,在鲜血弥漫在他眼前那一刹,他轻轻嗅了嗅药包。
一瞬间他划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要是这药包有毒,他会死。
但很快又想,没关系,他百毒淬炼之体,不会死于毒物。
生平头一次,他生出了几分诡异的信任。
柳惜娘……应当不会让他死。
两人相安无事睡了一夜,洛婉清睡得极好。
她缓了片刻,起身出去和大家吃过早饭,便开始写判状。
等到正午时分,星灵便上了后山,恭敬道:“柳司使。”
洛婉清抬眼:“什么事?”
“郑锦心的人到监察司递了封信。”
星灵将信[jiao]给洛婉清,洛婉清拆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yu]邀家姐一游,但需证物。”
洛婉清一看便知郑锦心是打算动手,但是她需要能证明洛婉清活着的证物来取信郑璧月。
洛婉清想了想,从柜子中将李归玉雕给她的木簪取出来,[jiao]给星灵。
“送过去,让她带上。”
星灵闻言,恭敬行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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