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铸剑师
燕澜不禁责怪自己为何要迟疑。
一个小姑娘当面讲出这样的请求,本就难为情,他竟然还要迟疑。
渡[kou]阳气为她治病罢了,他那会儿究竟想到了哪里去?
燕澜自小就很自负。
嘴上从来不说,心里却觉得自己比同龄人眼界宽,境界高。
甚至连许多长辈,都远不如他更透彻。
才会一直不接受寄魂,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打破巫族这几千年来每况愈下的现状,真正的觉醒金[se]天赋。
如今终于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庸俗之人。
天快亮时,燕澜实在坐不住了,撑着矮几站起了身,准备去找姜拂衣。
这才发现外面风雨来袭,早吹敞了窗户,斜飘进来不少的雨水。
燕澜先去关窗,眼尾余光瞧见后院里一抹蓝白相间门的背影。
漆随梦竟然还在原地站着,被风雨敲打的凄惨兮兮。
燕澜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忽然就减淡下来。
姜拂衣如今只想躲着漆随梦,怎么会去找他渡阳气。
燕澜伫立窗边,踟蹰许久,依然决定换下寝衣,去往隔壁敲响了姜拂衣的房门。
姜拂衣敞开半扇门,门后的她长发凌乱,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表情和语气都有一些不太高兴:“大哥,你有什么事儿不能天亮再说,吵醒了我的美梦。”
她听暮西辞讲了半晚上大荒,梦到了大荒。
梦里母亲牵着她的小手,带她去见识各种神奇的山川河流。
燕澜观她神[se],确实休息的不错。
幸好没有因他一时迟疑,给她的心情带来负面影响。
燕澜告诉她:“漆随梦还在后院站着,外面雨势不小。”
姜拂衣无语:“他是被人定住了,双腿动不了?还是以他凡骨巅峰的修为,淋场雨会病倒?你就为这个喊醒我?有这个时间门,你不如去给他送把伞。”
“不是。”燕澜稍显窘迫,想问能不能进去说,但她屋内没燃灯,黑漆漆的,还有淡淡的脂粉香味飘出来,“我是想来找你确认一下,你说的法子究竟是不是真的。”
“什么法子?”姜拂衣睡的有些迷糊,凝眸怔了下才想起来,摆了下手,“当然是假的,而且这法子一听就很离谱吧?”
燕澜也觉得有些离谱:“但你昨晚一番怪异的举动告诉我,像是真的。”
“什么?”姜拂衣备受打击,她一番巧用心思,蓄意勾引,在他眼里竟然是“怪异的举动”?
好气好气,她磨着牙道,“真的假的又如何,我不是说过了,反正有漆随梦在,用不着麻烦……”
燕澜抢先一步:“瞧你对漆随梦的态度,我觉得你去请他帮忙,应该比对着我更加难以启齿……我来问你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若真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我虽不是剑修,但我族受神族点化,血脉里蕴含着一些能令万物生的九天清气,应该比剑修的纯阳之气更适合你这种情况。只不过我才刚使用过天赋,且还受了内伤,这[kou]阳气比着平时稍微弱了一些,你等我休养几[ri],我好生准备准备,再来渡你。”
一番话说的极是顺畅,毕竟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好几次。
但凡停顿一下,他可能都会说不下去。
说完,燕澜绷直了脊背站在门槛外。
他已经掌握了控制气血涌动的窍门,确定自己面[se]如常。
姜拂衣被他一番抢白,微微怔。
自从认识燕澜,从来没听他一[kou]气儿说出这么多话。
燕澜抿紧了唇线,又松开:“怎么样?”
瞧他一副认真和自己商量探讨的模样,姜拂衣忍不住想笑:“我真是越来越佩服大哥了,做任何事情都是面面俱到。”
讲究的不得了。
连渡[kou]阳气也要准备充分。
她若说渡[kou]阳气不够,还需要双修,他会不会先去焚香沐浴一百年?
想到这,姜拂衣又觉得是自己犯傻了。
渡[kou]阳气他能接受是正常的,双修这话说出[kou],她可能会被扔出去。
“行了大哥,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姜拂衣拉他进来,“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咱们聊点别的,我找你借点其他东西。”
燕澜被她抓住手腕,拽进了房间门里,听她关上门。
屋内晦暗,风雨敲窗,他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谁下了咒,怎么感觉脑子有些不太清楚。
姜拂衣先去点了灯:“你有带炉子么?”
燕澜反应过来:“炉子?”
姜拂衣站在灯边比划着:“铸剑用的炉子,高级一些的。”
这句是废话,如果燕澜会随身带着,那这炉子必定很高级,“我想练一练家传的铸剑术。”
石心人是意识铸剑,并不需要炉子。
但被诅咒上失忆症的剑,铸来毫无用处。
姜拂衣想着能不能只取一点点的心头血,用真正的剑石铸剑,凭借石心人的天赋,赋予剑意。
这样铸出来的剑,当然没有心剑厉害,可应该比一般的剑优秀很多吧?
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多了门营生。
跟着燕澜蹭吃蹭喝,总不是长久之计。
瞧瞧生活的压力,几乎都要压弯兵火的腰。
姜拂衣不得不为往后的生计考虑一下。
而且往后若是能够铸出几柄极好的剑,也能拿来投资点剑修,成为自己的助力。
“剑炉?”燕澜还真有,“我往常收集名剑的时候,也有收过剑炉。”
说起这些事儿,他的窘迫暂且消失,从储物戒子里取出五个来,放在桌面上,“你瞧瞧。”
姜拂衣拿起来,这些三足鼎状的剑炉都能缩放的很小,五个一起放在掌心里都不嫌拥挤:“这五只剑炉有什么区别?”
燕澜哪里会知道,他又不懂铸剑:“你出身铸剑师世家,还曾铸剑给漆随梦,不知道么?”
那柄半成品,连亦孤行都夸赞,说比漆随梦的浮生剑好很多。
姜拂衣当时也才十五六岁,铸剑天赋简直骇人听闻。
燕澜有些惋惜,没能见到姜拂衣铸的第一柄剑。
但隐隐又觉得那柄剑折了挺好。
姜拂衣尴尬道:“我跟在我娘身边十一年,从没见过她铸剑,对剑炉一窍不通,不知该挑哪个。”
燕澜提议:“那你逐个试试,天生的铸剑师理应无师自通。”
姜拂衣也是这样想的,笑嘻嘻道:“那这五个炉子,我一起拿着了,等挑出一个最趁手的,再将其他的还给你。”
燕澜说了声“不必”:“你都留着吧,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有用处。若是用着都不趁手,我写信回族里,让他们再寄一些过来。”
他凝眸回想,“我记得宝塔里好像有个自大荒时代传下来的……”
姜拂衣连忙道:“那用不着,我还是新手,先用一般的就行,省的炸坏了炉子,你不心疼我都要心疼。”
燕澜看向她掌心的炉子:“你只需要炉子,不需要剑石?”
姜拂衣抬头:“你连剑石也带了?”
“带的不多,你先凑合着用,等族里一起寄来。”燕澜在储物戒子里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木匣子。 姜拂衣目望他打开匣子,里面一水五光十[se]散发着灵气的圆形小石头。
她好奇的很:“你储物戒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不懂剑道,也不会铸剑,带五个剑炉就算了,还带了那么多剑石,“你又用不着,整天带着这么多东西不累?”
这些东西原本的重量就很惊人,即使缩小放在储物戒里,也比之前放入同归里的家禽更重。
燕澜也不是整天带在身上:“出门才带的,之前你在魔鬼沼养伤,我在万象巫准备。我父亲说你母亲是位大铸剑师,我寻思着路上兴许你会用得着,便带上了。这不,果然是用上了。”
只是此时的燕澜有些后悔。
若将万象巫的藏品分为三品,那他带上的都只是些中品。
真就是源于他做事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
早知道该带上品来。
思及此,燕澜又微微一讷,早知道什么?
姜拂衣没注意他的异常,只顾着在那里唉声叹气了。
不说害怕封印,才想着和燕澜结上一段情缘。
放着这种面面俱到,将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的男人,谁不想占为己有?
姜拂衣把装着剑石的匣子拿过来手中:“等我铸出一柄还算可以的剑,送给你,就当做你给我提供资源的报酬。”
燕澜闻言眉头一皱:“不需要,尤其不要送给我剑。”
姜拂衣不乐意了:“瞧不上啊?”
关于那些反噬极强的剑,她解释不清,但燕澜有眼睛会看:“我不想失忆。”
不想忘记赠剑给他的人。
姜拂衣劝他放心:“我这次想铸的剑,和之前那些不一样,并不是我的家传绝学,是很普通的剑。”
燕澜不敢大意:“一点风险都没有?”
姜拂衣觉得问题不大,就算有问题,也只是一点点的小问题。
绝对不会上升到损害识海,两相忘的地步。
不过燕澜既然不敢,姜拂衣决定先请漆随梦帮忙来试试剑。
反正漆随梦肯定是不怕的,他中过更深的“毒”,这点不过是小意思。
……
姜拂衣他们暂时还不能离开金水镇,前往飞凰山。
因为要在幽州等待柳藏酒的二哥。
柳家二哥是来帮忙抓兵火的,现在根本用不着了,但是姜拂衣也没办法解释。
一边在想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解决,一边在尝试着铸剑。
还真像燕澜说的那样,她在铸剑的领域几乎是无师自通,很快懂得了剑炉和剑石的用处,不到两天时间门就铸出了一柄剑。
后院里,姜拂衣请漆随梦帮忙试剑,也说明了会有一点风险。
姜拂衣难得肯理他,漆随梦自然愿意。
“就是这柄剑。”姜拂衣将剑拿出来,递过去。
平平无奇,连剑柄都没有。
漆随梦接过去,原本无神的双眼便是一亮,这两[ri]集聚在心头的[yin]霾都好似一扫而空:“这剑石是荒火云石?很罕见。”
姜拂衣道:“你先不要管这个材料,材料不是重点,你试试这剑的剑意。”
对于高阶的剑修,剑意才是最重要的。
一般是剑修修剑,修出剑意。
本身自带剑意才能称得上名剑。
姜拂衣解释:“这柄剑的剑意,也和梦有关系的,能让对手陷入你编造的梦中。”
因为一开始就打算让漆随梦试剑,剑意自然贴近他擅长的最好。
漆随梦难以置信:“两天时间门,你铸了一柄带有强剑意的剑?”
姜拂衣颇有些自得:“你快试试,朝我出招,让我感受一下剑意。”
漆随梦说了声“好”,拿捏好火候,朝姜拂衣出了一剑。
“啪”一声。
漆随梦的力量才刚灌入,剑就断成了两截。
姜拂衣:“……”
谢谢,承认自己果然是个废物了。
漆随梦看着她蹲在地上,拿起碎片,一脸沮丧的模样。
他也走过去半蹲下,安慰道:“姜姑娘,其实你真的很厉害,这荒火云石坚不可摧,我的浮生都不一定斩断,你竟然给铸的如此脆弱,容易折损,实在是很有本事。”
不说还好,姜拂衣险些气晕过去,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朝他脑袋使劲儿一推:“会不会说话,不会安慰人就闭嘴。”
漆随梦毫无防备,被她给推坐在了地上,微微发愣。
姜拂衣推完才想起来,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乞儿。
……
燕澜站在二楼的窗后,默默看着他二人。
果然是这样的,他不答应的事情,她转头就去找漆随梦。
渡一[kou]阳气,应该也是真的。
“燕澜?”柳藏酒过来找他有事儿,和他说了半天话,理都不理。
柳藏酒也走到窗边去,本想问他看什么,突地一愣,“燕澜,你的眼睛……”
燕澜倏然回神,抬手摸眼睛:“我的眼珠是不是红了一瞬?”
柳藏酒仔细观察他:“不是红了一瞬,红了好一会儿,我喊你一声之后,才恢复正常。”
燕澜沉默,这次红眼睛,又是看到漆随梦和姜拂衣在一起。
之前寄魂说的时候,燕澜完全不信。
但两次都是如此,难道他真的生出了妒心,犯了红眼病?
他难道真要觉醒兔子的天赋?
燕澜脊背僵直,只觉得晴天霹雳,想起柳藏酒是妖,应更了解物种,忙问他:“小酒,你觉得兔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他若也说繁殖能力,燕澜觉得自己可以立刻让出少君之位,准备躲藏起来了。
他丢不起这人,巫族也丢不起这人。
“兔子?”
柳藏酒不知道为何突然说起兔子,他认真想了想:“兔子最大的特点,那肯定是好吃啊。”
被燕澜送了几千只[ji],整天吃[ji],柳藏酒馋兔子[rou]了,砸吧砸吧嘴。
燕澜:“……”
最近自己的头脑好像真的出了问题,竟然会询问一只狐狸对兔子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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