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新的办法 桑弘羊怔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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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怔住。
正常逻辑下,若韩盈身为男子,她的成就肯定会比现在高,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刚才,自己一直打算的,让对方找个丈夫,又或者别驾,借助男人来施政,结果被对方否定的内容。
他是真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吗?
或许是不知道的,毕竟他看似真诚的出主意,本质上还是为了自己,他并没有在对方的角度和情况下,想过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最后的收益到底对不对等,甚至,他从一开始就默认了,对方能够视夫为天,对待丈夫能够像宫中的女子那样谦卑柔顺,能用柔和机敏的言语,让丈夫采纳她的建议。
当然,这种默认并不明显,他能够感受到韩盈的自傲,所以设想中,丈夫也会平等的对待她,尊重她的意见,可这种设想,还是隐含着前者——他其实在将这当成一种优待、奖赏。
强者很难体谅弱者正在经历什么,而韩盈如今做的这些,过于正好是出于同为弱者的怜悯,若对方真是男子,韩盈还会有这样的[xing]情吗?
可能有,但很大程度会像他一样,无法感同身受,怜悯程度也会会降低,甚至因为上升的通道对他打开的太容易,他转而去追求更好的前途,而非治理县城。
“农人好些和更好些之间,差距算不上多大。”理清韩盈的想法,面对这样的情况,桑弘羊稍微犹豫,还是表达出了自己的不认可,但他没有继续这种分歧,而是继续问道:
“说起来,商人不事生产,买空卖空,贪利不义,韩医曹为何如此重视商人?”
在听到桑弘羊这么说后,韩盈心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失望。
她清楚,古代社会很难有完全对农人处境在意,并希望他们能够摆脱贫困的人,事实上,将农人视为资源,思考能从他们身上拿走最多,而且还能可持续的进行剥削,才是如今合格的官吏,桑弘羊能说出这种话,毫不稀奇。
真正韩盈失望的,是对方有这样的思想,那哪怕他们两个人都认可发展商业,未来也很难成为信任度更高的盟友,只能进行有限度的合作。
“阁下说的商人,是大贾商,多擅投机取巧,强兼土地,收买奴隶,不仅使农人无立锥之地,沦为流民,徒生祸乱,更强枝弱干,危害国家,自然是需要打压的。”
韩盈也不担心这么说对方会生出不满,这是国家基本政策,属于绝对的政治正确,而且对国家来说非常有利,若桑弘羊还没有当官,那做为被打击对象他还会有情绪,可他要是已经是官,那只会赞同韩盈的说法,毕竟他已经不是商,是官。
正如韩盈所想,听到这里的桑弘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至于贩妇走卒,经营作坊的小商人,看着不事生产,实则是将农人,或者将某地的无用之物,[jiao]换到需要之人的手中,此举虽看似不像农人种植出了粮食那么明显,却也是在创造价值,甚至还有些生活必需品的[jiao]换,更需要商贩运输售卖,不然,农人哪里来的铁器、陶碗和盐?”
这是在说套话,根本没什么价值可言。
听完的桑弘羊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年头,他一边思索,一边笑着应道:
“圣贤曰小国寡民,有器不用,有舟车不乘,结绳记事,甘食美服,安居乐俗,可我看,这世上哪有人愿意过上古时候无竹简笔墨,必须结绳记事,无纺织之技,需要以兽皮遮丑御寒,无耕田之能,只能采野果菱角充饥的[ri]子?”
古代没有没有考古一说,但就算不看周围四夷过的什么[ri]子,国内随便找个穷乡僻壤看看,只要此人没有自己骗自己或者被别人忽悠瘸了,那基本上都能想明白尧舜禹,周、战国乃至现在社会生产力是在进步的。
这点,在儒家没有彻底占据主流之前,还是比较普遍的认知,比如韩非子在五蠹中,用古今巨大的差异来说明为何今时要用法来约束臣民,老庄也说了小国寡民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过可惜的是,汉武帝出于统治的需要选择了儒家,而儒家在面对社会生产力带来的矛盾时,由于给不出解决的办法,最后只能提出‘回到过去’,并将尧舜禹禅让的事迹神话,推到极高的位置,鼓吹连君主德行都这么高了,那当时的国家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但鼓吹道德的儒家,是绝对不会提当时的生产力到底如何的,以至于西汉末期就忽悠的上下一心,将再世周公王莽推上了皇位,虽然后世经常说他是什么穿越者,可实际上他颁布的政策就是周时的古制,就是后果嘛——
呵呵。
听桑弘羊提到他认知中古代状态,脑海中跑偏的韩盈收回来自己的思绪,赞同点了点头:
“是即!”
“今古不同,对其态也应不同。”铺垫过后,桑弘羊也开始询问起来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
“贩妇走卒与豪商之间,还有一部分商人,依民生产业而兴,家产最多不过上百万钱,说善,却还是会高价贩货,说恶,也不至于动摇一地之本,想治,又因人数众多而难以管束,继续放纵也恐成祸患,以官营作坊取代,又恐生污秽,不知韩医曹如何解决此点?”
话说道这儿,韩盈也明白桑弘羊这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她做为女人没办法升官,那抄她现在做的作业,寻找更合适的人才培养在为自己所用,便是更合适的办法了。
这种行为说实话很有点恶心,但当她做到这种程度,分析模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从古至今就没少过。
别的不说,后世那些整个村、整个县统一做某个行业的事情,就是看着某个同乡靠这个发了财,然后一窝蜂的全跟着模仿,因为争夺客户最后全死了的,要多少有多少,当然,活下来的就比较厉害了,直接成了某个行业的集中产地。
商业如此,放在此处也是同样的情况,不过,她做的这些,还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涉及时运和人本[xing]的东西,不是有个几千几万块钱开个店就能模仿的,后世那些有名的网购软件发展史都快被盘烂了,同类型的竞品有出现吗?哪怕是中途杀出来的拼夕夕,它的定位和某宝某京也不是一个方向的啊!
“解决不了。”
韩盈摇了摇头,想让私企不追求利润,让国企没有腐败这种事情,别说古代了,放现代都是个无解的问题,她摊了摊手:
“若有能人,便可治一时,没有的话,只会朝着越来越烂的方向发展了。”
这简直是桑弘羊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微微皱眉,心里明白对方说的是对的,但想起宛安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反问到:
“可宛安——”
话未说完,桑弘羊便止住了,在韩盈、县令以及刚才的娄河令这些能人还在宛安县的时候,肯定能够保持足够清明的状态,他说宛安情况就是多此一举,
“唔,是我思虑不周,由盛转衰乃万物之理,岂非人力所能逆转?不过,若无能人的话,盛期能否尽力延长呢?”
“能啊。”韩盈回答的极为爽快,这让桑弘羊有些不敢置信,自己问的核心问题这么快就能够得到回答,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心态让他放弃了思考,而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态:
“还请韩医曹赐教。”
韩盈神态很是认真,她直视着对方,道:“很简单,选女人做事儿就好了。”
这是什么回答?
桑弘羊瞬间感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愚弄,他脸[se]一沉,强忍着怒气说道:
“韩医曹何必如此戏弄于我?”
“对我来说,想要延长盛期的办法,就是选女人做事儿啊。”
韩盈表情未变,刚才那句话算的上挪揄戏弄,不过她肯定不会承认的,充其量也就是个玩笑,她不急不慢的反驳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阁下说的‘盛期’实在是太宽广了,不说一一郡,哪怕是相隔两地,能够促使他们维持兴盛的原因都不相同,必须要因时因地制宜,宛安不像边郡,有蛮夷侵扰的同时,还有一个巨大的市场,也不像东莱,能够靠海煮盐,肥的流油,勉强靠着种植[cao]药和行医才有了些许起[se]。”
随着韩盈的讲诉,桑弘羊的不悦的神[se]逐渐降了下去,而韩盈则是端起来酒碗喝了一[kou],润了润喉咙,继续道:
“只是这样繁荣,是建立在药材能够公平的流转,医者医术有一定水平才能做到,也就是说,我需要一群有能而不慕名利的人,不过这样的人与圣人无异,世间少有,那退而求其次,寻一群我能管控约束的人,让她们保持这样的状态,如何不算延长盛期呢?”
闻言,桑弘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
他认同韩盈给出的答复,但对她话中的潜意思,也就是一群男人在自己手下她管不住这点,感觉很是古怪。
谦虚和直接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分明是两码事,这么直说,太容易让人觉着英雄气短,是无能之相,不过,反过来也可以说是有自知之明,桑弘羊看着对方过分年轻的面孔,再想想她如今的年纪和[xing]别,逐渐将评价放在了后者。
只是这样一来,换个地,韩盈在宛安县所行的一切,便很难再复制出来了。
在桑弘羊看来,韩盈所实行的这一切,与其说是施政的吏目,更像是一个没有固定场地的官营机构,只不过相较于官营的收益全归于官府、又或者少府,医属的营收变成了治病,平分到了个人身上。
因它刚刚兴起,他暂且可以不考虑其中有一部分,或者大部分收益要归于官府或者少府,只从这样独特的,不依靠场地而是依靠一户户农人来种植药材,同时又大量培养医者的机构,实在是太难复制了。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来管理,那依靠农户种植药材,很容易让医吏仗权强夺民财,大量的农户收支只能勉强维持平衡,再承担一项欺压,直接就能快进到卖儿卖女卖田最后沦为奴隶的状态。
好的主管太难选择,从制度上防治医吏欺压民众呢?可以,比如和养马和烧制漆器一样,专门圈出块地种药材,但缺点也很显而易见,这样的药材价格肯定会非常昂贵,民众买不起药,自然也不会看病,而不看病,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医者,医者不仅数量会减少,能力也会下降,提升的人[kou]也会减少……
总之,这么做的话,除了药材,其它什么都得不到。
可对于病人来说,光有药有什么用,能用药治病的医者才能救命啊!
而好医生需要多看病才能练出来,练的时候还需要药材支撑……简而言之,这就得维持农人种植药材,在药材[jiao]易的时候还能保持公平……
剖析到这里,事情已经开始进入死循环,桑弘羊已经可以遇见自己在别处复制这个医属的下场,能达到一半的水平得让老天开眼,各种失败坑的他一脸血才是正常情况!
桑弘羊忍不住叹息道:“宛安的医属,大约要成为奇景了啊。”
他是商人出身,在面对能有机会聚拢大量财富,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做不到时,终归是有几分惋惜的,尤其是这样的财富于过于家都是好事,便更让人觉着可惜了。
“女子……不能为官……”桑弘羊不免再次说起对方的[xing]别,只是这次相较于之前不经仔细考虑的馊主意,这一次,他真正直视了对方的[xing]别,并思考要怎么解决,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
“噫!医属如官坊,何必局限于前朝?韩医曹,你前路并非难以寸进啊!”
听到对方将提到官坊,韩盈心中一动,大约想到了对方说的前路是怎么回事,同是也确定了对方就是历史上的桑弘羊,甚至他很大可能已经是天子近臣,她面上不表,同时做出疑惑的表情:
“哦?还请阁下指点。”
可想到解决办法的桑弘羊反而卖起了关子,他看了看天[se]道:“今天天[se]已晚,如何继续谈事?不如你我改[ri]再谈。”
说完,对方将酒碗的酒饮尽,也不再继续倒酒,明显是一副准备离开,不会多说的模样。
郑桑旁听至今,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看对方明明说有法子让女儿晋升,却不再说的样子,心中不免升起几分焦急,她刚想开[kou],便看到女儿冲着她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是谢客,是桑弘羊有了能让她晋升的办法,甚至有很高的把握,所以问题变成了,掌握这个升职机会的桑弘羊,凭什么把机会给她呢?
很多穷人幻想的遇贵人,能送钱送女儿还照顾他的自尊心,这和董永遇上七仙女的意[yin]幻想没什么两样,人与人之间更多的还是等价互换,贵人的扶持同样需要回报,他这么做,其实是开始考察,又或者说——
开始谈价格。
韩盈没有继续追问对方的办法,而是起身行了一礼,问道:“不知阁下何[ri]有闲,我好前来拜访。”
“不用。”桑弘羊拒绝,神[se]间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你我若是有缘,肯定能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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