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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介散吏


在知道韩盈的目标为‘女士’,且韩盈现在只是农家子之后,郑伯的教育便极为苛刻,不仅要会女子的礼仪,男子的也得学会,甚至在学习礼仪的同时,还得明白自己在各种场合中,要使用哪种礼仪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如今礼仪极多,男女又有区别,再加上场合,这骤然提高的难度差点儿没把韩盈绕晕,她是个成年人,而且学习能力不算多差,可就算是这样,仍然不小心犯错挨了次打。

  中午休息,揉着手的韩盈没有怨怼。

  郑伯不是虐待她,要求这么高,完全是因为她的身份太低了。

  她是农家子,没有父亲,兄弟也没有为吏,更没有多少财产,在这个人就是分出三六九等的时代,靠什么和高位者联系起来?

  不是知识才华,是‘礼’。

  礼是入场券,是被高位者认可的基础,这天下有知识技艺的人何其之多,可他们只是匠人,连良家子都算不上。

  所以,做为底层的韩盈,必须[jing]通礼仪,[jing]通所有的礼仪,这是她面对宛安县官场,以及未来寻求明主的基础。

  至于用不用得上,那得另说。

  就是韩盈觉着,仅靠‘礼’,不够。

  前世韩盈的舅舅在钢厂工作,这样的产业,又传统又排斥女[xing],他曾经笑嘻嘻在家族聚会的时候说过,改革开放后,一些女老板还是很难进入钢产业。

  原因很简单,女[xing]之前在钢铁行业做为陪衬太久,被带上酒桌的女人多是女伴,是用来增添气氛的,她笑,是助兴,她生气,是美人含怒,她抱怨,是乞怜,说白了,是盘菜,用来为男人提供美感的。

  而当这些男[xing]形成了刻板印象,新进入钢铁行业的女老板实力又普遍不足,只能先涉及一些下游产业,行业内也没什么地位,如此,她们出现在酒桌上谈[jiao]易的时候,态度就会被习惯[xing]曲解。

  现代男女平等多少年了,稍微传统的产业都会发生这种事情,汉代呢?肯定会更严重。

  想到这里,韩盈有些头疼,毕竟,这对她来说不是遥远的事情,汉代早婚,等到个四五年,十二三岁,[xing]别特征一出现,她就要面临[xing]别带来的负面影响。

  好在这种负面影响也不是不能应对,舅舅身边是有两个女老板撑了下来,只不过,她们一个是胖子,另一个是孩子大学了的中年妇女。

  简单来说,就是抹去自身美丽的外貌,亦或者加大年龄,让自己男[xing]所认知的女[xing]陪衬有着极大的差别,以此来换取不被物化的基础。

  而这点,韩盈还是能做到的。

  相较于美丽的外在,韩盈更喜欢切实的利益,就像她前世,为了显老,还专门烫了小卷发。

  毕竟医生越老越吃香,为了加强患者对她的信任,韩盈不得不在自己的外表上做了一些修饰,还别说,特别管用,接诊的时候患者比以前信服多了。

  就是应对官场,扮老还不够,得够高,够壮,够猛,除此之外,还得把皮肤晒黑。

  这样的身体状态,和韩盈之前想的习武后身体也差不多,只是她现在想的时候,心情不免有些糟糕。

  之前她想习武,是主动对自我好的举动,而现在的目的,则是为了他人不曲解自己。后者,无疑是反复提醒着韩盈,你是个下位者,要努力的小心逢迎上位者!

  厌恶、不满、想往上爬的情绪,再一次充盈着韩盈的内心。

  尚傅一回来,就看到揉着手,陷入沉思的韩盈,他询问道:

  “在这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跪坐在地上的韩盈扭头,一看是尚傅,顿时满脸的惊喜,起身就迎了上去:

  “师父您回来啦?我想中午吃什么呢。”

  说着,韩盈拉住尚傅的手:

  “师父,我们今天喝瘦[rou]粥怎么样?[rou]片疙瘩汤也不错,做起来也简单,第一个是把[rou]切成丝,和米一起下锅煮,第二个麻烦些,先煎[rou]片,加水煮开,面粉兑水,搅些小面团出来,水开的时候倒进去,再加些野菜,再次煮开即可,两个都特别鲜美,师父,你想喝哪个?”

  尚傅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还是个孩子,光想着吃了!

  “你啊,可真够馋的!”

  他敲了敲韩盈的脑袋,没有说吃什么,而是先拉着韩盈跪坐于案前,看韩盈有模有样的跪坐,心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我要先告诉你一件好事,你任巫令的事情,县尉同意了。”

  韩盈眼前一亮,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对着尚傅就夸起来:

  “师父,你可真厉害,说让我当官,就真能当啊!”

  “你想多了。”

  尚傅一点儿也没有吃韩盈扔过来的糖衣,他反而给韩盈泼起来冷水:

  “高兴什么?你这当的是吏,哪里是官儿了!更何况你这吏有文书,却无秩,上不去官簿,无簿籍,还无青纶,印绶,说的难听点,也就是个不入流的散吏,最重要的,是你俸禄少的可怜!”

  不诓我啊?

  韩盈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那师父,我有多少俸禄啊?”

  “一年只有七十石。”

  以现在平均亩产大概在三石左右的状态,这几乎等同于二十四亩地的产出,差不多是农人家庭一年的粮食收入,而这,还是没有官级的散吏!

  也就是说,韩盈只需要一个人劳动,就能养活全家所有人了!

  这让韩盈不由得感叹:

  “这粮食可真多啊。”

  尚傅看着韩盈的样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俸禄一年有七百石。”

  收入差距瞬间让韩盈倒吸一[kou]冷气。

  尚傅还觉着不够,他又补充道:“若是郡守,一年的俸禄有两千石。”

  看韩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表情,尚傅又继续说道:“官级大小,除看名称,更看俸禄,我说你是不入流的散吏,真未曾骗你。”

  韩盈略微沉默,不是师父,你这么实诚,我很难办啊。

  凝噎了几秒,韩盈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我年龄小,不识字,又没什么功劳,无功不受禄,能有个散吏,已经是师父优待了,等我做出来功劳,又学会了八体,师父再把我俸禄提上去,不就完了?”

  说着,韩盈起身,按照今天所学的礼仪向他一拜:

  “多谢师父为我奔[bo]努力了,徒弟无以为报,嗯……我给师父您做好吃的!”

  前面还正常,后半句韩盈立马破功,说完就往厨房跑,一点儿也没在意今天学的路要怎么走。

  尚傅没拦着,他看着韩盈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身的孩子气,好在还算聪慧,亦不贪婪无度,有几分可教。

  等韩盈走远,尚傅把自己的思绪从她身上收了回来,他看着案几。思索起来今天的[jiao]谈。

  整个任命过程太顺利了,不仅没有遇到半分阻碍,甚至县尉大吏们都没有发出质疑,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符合常理。

  毕竟,韩盈可是个七岁幼童,离十七到二十三岁的‘傅籍’的年龄,最低也是差了整整十年,甚至她村里的家人,也在卖着豆脂,除了这些,她还不认识字儿。

  这么多问题下来,按理来说必然要有很多人反对,可几十个人,意见全部统一,那不是他们自己商量过,就是背后有人指示!

  这两点,哪一个对尚傅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有些头疼,忍不住想起来自己在来之前看的那些档案。

  宛安县在山阳郡内比较特殊,万户大县,却因为靠近野泽,常常泛滥水灾,上[jiao]的赋税也处于中下,他原以为难题在水患治理之上,现在来看,不是天灾,还有**啊。

  徐田曹,你到底向我瞒了什么?

  尚傅在这个名字上反复咀嚼,他也是忘了,徐田曹也是个猛人,敢绕过县尉去山阳郡寻关系,这县里的局势,还真够错综复杂的。

  就是自己人都不给自己透底,他两眼一抹黑,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头痛啊。

  罢了,先顺了他们的意,让韩盈闯一闯看看,就不信这些人露不出来马脚!

  在韩盈来到县城的第三天,待她大致的掌握了拜师的流程和跪拜礼仪后,尚傅借着收徒的名义,邀请了县内的大吏们聚餐,顺便把韩盈推到了台前。

  接下来的两天,尚傅又带着她认识底下的那些亭长乡吏,基本上把所有人的脸混了一遍的同时,也制定了一阶段的教学计划。

  以韩盈医院为中心,在周围五个亭内的村里,每个村里招一老一年轻的两个妇人,自备干粮,过来学半个月的产前检查,接生和产后护养的知识。

  这一批人数,大概在五十个人左右,是韩盈目前能教导的极限,再多,教学质量根本无法保证。

  而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还有试验绿肥和选种,至于这个,就需要徐田曹经常往东河村跑了,还能顺带着帮韩盈完成识字的任务。

  县城的准备基本上完成,郑伯雇来了马车,韩盈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带着竹简,枕头被褥,新做的衣服,一部分俸禄,以及尚傅给她买的各类[rou]干,又是摇摇晃晃的回了家。

  村子里大人们都不在,村中央倒是有几个老人在看小孩子玩耍,看到韩盈还想跟过来,不过被韩盈拒绝了,回家之后,家里也没有人,于是便去豆坊叫过来周胜过来帮忙卸下这些东西,好让郑伯尽快回县城。

  医院里忙碌的韩羽很快听到了消息赶回来,韩盈一走,家里习惯[xing]的又开始了一天两顿饭的模式,不用说,韩羽就知道她现在得饿了,回到家二话没说就开始淘米做饭。

  不需要做饭的韩盈,正好[chou]空收拾起来自己的那些东西,两个人边忙边聊的时候,外面突然走过来一个牵着马的男人。

  这男人穿着彩衣,服饰颇为怪异,灰蓝,深红,驼黄,黑四[se]布条[jiao]织在身上,还有各种彩绳,彩[se]石头打磨的珠子挂在身上,在这个平民衣服都是土黄粗布的情况下,比一群白子中混进了一个黑子还要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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