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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 60 章 “你喜欢痛,我就让你痛……


第二天一大早,秦招手握报名表,来到了调查局总局一处驻凯旋城作战中心。

  这是最近一周以来,他第五次登门求见。意料之中但又情理之外的,秦招今天又没有见到练寿夫。

  和前几次一样的事,接二连三的人来和他寒暄,表面客客气气,但说到最后,无非就是一句:“练局有事,不在凯旋城。你改天再来吧。”

  同一个借[kou],当用到第三次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具备信服力了。而他们还堂而皇之地拿来应付秦招,看来练寿夫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无论如何都不打算让秦招见自己了。

  不过今天和之前有一点不一样,前几次,他还可以去练寿夫的办公室门[kou]等,今天,连作战中心大门都没进去,只在外面的会客大厅里喝了杯茶。而且周围时刻都有人戒备地盯着他。

  秦招佯装喝茶,无声地观察着。

  他确定,今天大楼里肯定有和之前几次都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每当秦招有任何动作——站起来走一走,伸个懒腰,或者只是单纯拿出手机——就会有人靠近他,以倒茶为由,坐在他旁边待一会儿。

  看来雁风浔的推测没有错,雁飞霄进入折叠空间这件事,和练寿夫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不是直接的幕后指使,也必然有别的牵连。否则不可能这么戒备秦招

  但这件事仍然疑点重重。

  多事之秋,恰逢调查局和军部之间矛盾又起,而一年一度的守势大战也迫在眉睫。练寿夫不露一个面,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连秦招这样不懂得揣摩人心的,只擅长暴力镇压的人,都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练寿夫这样避而不见,不仅无法让他从这件事[chou]身,反而会加重秦招和雁风浔对他的怀疑。

  而且今天他还是带着守势大战的报名表来的,这种牵扯整个调查局声誉的大事,总部所有人都在等着练寿夫拍板,结果秦招却无功而返,那大家自然会怀疑练寿夫天天不在一处到底干嘛去了。

  “哟,秦队长,还没走呢?这都等了三个多小时了,要不您今天先回去?等练局回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秦招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这人他以前见过,作战中心总参谋处的几个副参谋长之一。但名字忘了,毕竟不常见面。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次,下次你来,肯定能见到!今天确实不在。”

  他这话说得相当笃定,好像秦招只要不在今天来,一定就可以见到练寿夫一样。

  秦招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冰冰看着他,对方本来还挤出一脸的笑,被他这一看,脸上表情蓦的就僵了,嘴角[chou]了[chou],说:“秦队长,您也别为难我。局长外出肯定是有要事在身,那是最高机密,我们这些当下属的也不敢打听。您在这儿干等着,我们也替您累,是不是?”

  双方不尴不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打发秦招。却忽然听见秦招说:“你说的对。我也有工作在身,不能耽搁太久。凯旋城和银门港之间打个来回还得好几个小时,是该走了。”

  “这就对喽,秦队长也是明白人。我派人送您?八月份的天儿可是最燥的!”

  “好。”秦招喝完了茶,站起身,忽然说,“借用一下洗手间。”

  “您看看,说这话多见外,让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一处跟四处之间多么生分,都是总局的人,洗手间那还不是说用就用。哪用得着借!”话虽这么说,但对方却朝着门外伸手,说,“来,您跟我走。”

  他的手将要碰到秦招胳膊的时候,被秦招的刀柄拦住,秦招淡淡说:“我去里面。”

  那人便笑说:“不巧,最近咱们一楼的洗手池坏了,正在维修。”

  秦招不轻不重地说了句:“那就去二楼。”

  说完,他径直就要往闸机[kou]走去。

  那位副参谋长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但还是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慌乱,快步跟上去说:“秦队长,一处的作战中心和总部大楼不同,里面到处都是机密,不方便外人造访。”

  秦招停在闸机前,没有人为他开门,倒是围上来几个特勤,佯装巡逻实则守在秦招身旁,随时准备把他赶出去。

  秦招看上去很平静,反问道:“不方便外人造访?”

  “没错。”

  “那么,我是外人?”

  “虽然我们都是总局的人,但一处和四处毕竟在核心工作上有所不同。这一点您还是要体谅的。”

  秦招微微垂下眼,气息既长且慢地做了个深呼吸。

  下一刻,他忽然扬起还未拔鞘的刀,速度快得[rou]眼不可见地劈开了眼前紧闭的闸门,这一刀带着他的势元和异能,劈出了雷霆万钧之势。

  秦招闯了进去,但同时,周围的几个特勤也立刻攻了上来。

  秦招回手一削,气势挥开众人,又用刀鞘点在每个人的脑门心,轻而闷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接二连三的痛呼。

  “停停停!”那个副参谋擦着汗跑上来,假装劝架,实则是将秦招拦住,“秦队长这是干什么?!都说了练局不在,你还往里面闯,这不是——”

  秦招打断他:“你们敢拦我,是因为觉得你们现在势元高于我,不会被共感,所以不怕我。”

  “……”

  本来就安静的大厅,忽然更静了。

  “哈,这话怎么说的……我们怎么可能势元高于你啊,你可是咱们全调查局最厉害的巅峰A级。”副参谋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笑,勉强敷衍道。

  “如你所说,全星际比我势元高的人,到今年年初的异能者普查结果出来为止,不超过二十人,而其中能克制我属[xing]的异能,更是屈指可数。”

  秦招慢条斯理地拔出了一寸刀[kou],说“但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共感失败。你有什么高见?”

  “哪有这回事?至少我还是没见过几个的。也许秦队长现在共感不了我们,是因为作战中心设备升级了?在这里有些异能会受限,你来得少,不清楚也很正常。”

  “是吗。”秦招压根不在意他的借[kou]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这也不重要。”

  他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慢慢扫了一遍,然后说:“你以为当初调查局破例,让我一个经验不足的新人进入特战大队是凭什么。”

  “……秦招,说这么多,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共感我就杀不了你们,那这特战大队总指挥的位置,我干脆让给你坐。”

  话音未落,不赦已然出鞘。

  秦招冷静的眼神和刀光混在一起,只一瞬,整个作战中心一楼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屠宰场。

  惊声尖叫的,是一群自以为是的案板鱼[rou]。

  五分钟后,秦招在作战中心一楼的洗手池冲掉了刀上的血。

  他转身往电梯走去的时候,迎面而来几个穿着局长亲卫队制服的四个高级异能者,以及一直负责练寿夫非战时助理工作的覆厉声。

  “秦招,你敢杀自己人,要造反?”

  覆厉声是一个光头,从秦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脑袋就这么圆,现在还是圆。但没有以前那么有光泽。

  秦招说:“我一直可以,但我没有。”

  这其实早就是调查局上下的共识了——

  秦招一直有能力造反,但因为他没什么野心[yu]望,又对曾经帮助过他的温闻还留有那么一丝尊重,所以他没有造反的必要。这么多年,只要秦招不做违背调查局利益的事,大家对他的很多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覆厉声皱着鼻子吸了一[kou]气,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既然你一直没有,现在为什么又要这么做。”

  “我需要知道为什么。”秦招没有明说后面的话,但他知道覆厉声听得懂。

  为什么练寿夫不见他,为什么一处不允许他进入,为什么连一个普普通通的特勤护卫都比秦招的势元高。

  覆厉声说:“你是调查局培养的人,你应该站在调查局这一边。任何时候,你要信任练局,你要忠于他。而不是一点小问题就跑来大闹作战中心,这像什么话?”

  秦招朝他走近了一步,充满威慑地打量着覆厉声:“他本人站在我面前,说话都没你硬气。”

  覆厉声被他噎了一句,本来想替局长说两句,但想了想,秦招说的是实话。

  练寿夫一直对这个年轻人挺客气的。

  他摸了摸鼻子,换了个话术,反过来指责秦招道:“练局为什么对你说话总是有所保留,你自己不清楚吗?因为所有人都对你的忠诚度不够有把握,你自己应该反省一下。”

  “这就把问题推到我身上?”

  “难道不是吗?我们每一个人在进入调查局的时候都做过宣誓,一辈子忠于这里,永不背叛。而你不一样,你是因为无处可去才被收留。说到底,你从一开始就是不定时炸弹。练局看在你能力超群的份上给了你机会,你如果足够感恩,就不该质疑如今局长做的任何决定。”

  秦招听他说完,并没有接这句话,而是说了一句:“覆厉声,你敢对我指指点点,想必吃了不少兽魄。”

  “这……这是两码事。”

  “果然吃了。”秦招把刚洗干净的刀又一次拔了出来。

  “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兽魄对于一个异能者而言有益无害,它是提升力量的珍惜资源。练局把它慷慨分配给我们,是因为他信任我们,看重我们,他希望调查局早[ri]重振士气……总而言之,这不是你跑来一处大开杀戒的理由。”

  “你说得对,通过兽魄提升势元本质上不是犯罪。但我也想问问,既然这对你们而言是好东西,为什么除了你们一处,练局要瞒着所有人?”

  秦招的刀尖抵着覆厉声的喉咙,他眯了眯眼,“最初要调查门桥的时候,你们装作一无所知,让其他部门和军部合作,把折叠空间形容成危机四伏的地方,混淆视听,看起来分明是不想让人接近。可后来又主动放走逃犯,在黑市留下线索引来偷渡客。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覆厉声黑了脸:“胡说八道,逃犯和偷渡客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秦招蹙了蹙眉:“你是说,放走逃犯的不是你们?”

  “当然不是。”

  “哦。”秦招想了想,道,“我不信。”

  “随你怎么想,我不需要再同你解释。你今天擅闯作战中心、杀了我们一处的人,这件事情[xing]质严重,我现在将代表总局依法逮捕你。秦招,你放肆太久早该付出代价。”

  秦招收了刀,面无表情地倚在一旁抱着手臂,道:“谁说我杀人了。”

  “什……”覆厉声一愣,转头吩咐其他人去查探。

  半分钟后果然得知,那几个人只是重伤休克,距离死亡还有那么小半步。

  顶多就是其中两个被削了手指,一个被切了耳朵,还有三个大腿手臂中刀贯穿。副参谋长最惨,双膝以下被砍断,血流成河。

  虽然没死,但生不如死。

  秦招幽幽道:“听说辛老局长的女儿辛息是再生异能者,如果抓紧时间去求一求她,这几个人的手脚应该还能长出来……吧?”

  覆厉声咬着牙:“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死人,你怎么还气?”秦招挑了半边眉毛,略显冷酷,“该不会你们就一直盯着监控,故意等我犯了事好逮捕我的吧?”

  覆厉声没有解释这个问题:“就算他们活着也一样,你对一处的人动手,我有权拘留——呃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秦招的刀已经捅穿他的腹部——没有出鞘。

  “不管你们有什么秘密,我并不在乎。”秦招对于覆厉声的反抗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没有痛感,那些反击对他而言简直像[chun]风拂面,他说,“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有要事和练局商量。你们那么害怕做什么?”

  这次,回应秦招的不再是覆厉声,而是突然打开的电梯门。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从广播里响起。

  “让他上来。”

  /

  拘束簿和档案袋平整地放在办公桌上。

  雁风浔已经研究了它们好几天,总的来说,他倾向于这是同样一个武器的不同版本。《势元拘束簿》应该是初代,《异能收录档案》就是最终版。

  拘束簿能吞噬势元以及封印,而档案袋上写的是则不仅可以吞噬势元,还可以收录异能。

  雁风浔面临两种可能:这档案袋是练寿夫给他的。或者不是。

  他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来前者充分的理由。

  练寿夫为什么要给他档案袋?

  雁风浔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即便没有档案袋,也可以习得别人的异能。而且还不用夺走别人的势元。

  所以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本档案袋所谓收录异能的功能,到底存不存在。

  按最坏的打算想,《异能收录档案》就等同于《势元拘束簿》,而收录异能的规则是被人编造的。

  那么把档案袋给雁风浔的人,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让他把那些异能写上去。

  可写上去如果不能收录,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还是只有从练寿夫身上下手。

  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以前,雁风浔打算不再继续使用档案袋。

  无他,雁风浔现在已经有了很多异能,不需要档案袋了。

  其次,档案袋现在到了升级的临界点。从II级升到III级的必要条件是,收录的所有异能势元超过50000。

  现在眼见着,再收录一个异能,就要升级了。雁风浔不打算再碰它。

  上次档案袋升到II级的那种痛苦,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他差点就痛死过去了。

  要是再往上升一级,难保不会发生别的。

  “有人走出这一楼的电梯了。”

  小助理627已经从机甲上重新转移到了各种电器,它甚至还联通了整栋楼的电梯监控。

  雁风浔有些嫌弃地说:“别去监控别人,像个变态。”

  “不是别人。”627平静地说,“是来找你的人。”

  雁风浔蹙眉,以为是调查局的人:“谁?”

  627说:“监控有遮挡,我只知道电梯打开了,朝我们的门走来。”

  还可以遮挡监控?

  雁风浔起了疑心,他第一反应就是把档案袋和拘束簿放进秦招的[chou]屉,走出书房后还特地把门锁上。警惕地靠近玄关,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铃响起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假装家里没有人。

  响了一阵,外面没有动静了,雁风浔以为对方走了。结果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猛地一闭眼,心里想着“倒霉”,然后摸出电话一看,愣了。

  竟然是辛霍。

  外公这几年几乎不会给他打电话,他们之间的联系一般都是通过雁江。没有特别节[ri]的情况下,雁风浔也不会主动联系辛霍。

  他也不知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刚要接,这震动就停了。对方把电话挂断的同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辛霍的笑声,隔着厚厚的防盗门,辛霍说:“既然在家,就给我开门吧。”

  雁风浔说不出那一瞬间心里诡异的感觉,他疑惑着打开了门,还真的看见是辛霍,以及辛霍常年带在身边的疗愈师洛勒。

  两个人慈眉善目地看着他,洛勒冲他笑:“好久不见。”

  “……”雁风浔扯了个微笑,说,“您二位怎么跑这儿来了?是为了折叠空间的事情吗?”

  洛勒摇摇头:“辛老早已不再过问这些,我们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雁风浔想了想,说,“那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坐?”

  辛霍的眉毛略长,总是弯弯地往下吊,加之他总在笑着,给人一种十分慈祥亲近的感觉:“不方便我们进去?”

  “当然不是。”雁风浔不想说是因为他不喜欢这里有别人进来,对方毕竟是他的外公,没有血缘的亲人,他只能说,“这房子太小,怕您嫌弃。”

  辛霍看他一眼,道:“浔儿,我想问你关于弟弟的事。”

  “雁飞霄?”他大概明白辛霍的目的了,也只好侧开身子,请他们进门,“您进来吧,房间没收拾过,别介意。”

  辛霍虽然年过古稀,但看上去很年轻,身姿挺拔,坐在柔软矮小的沙发上也有一种上位者的从容。洛勒则一如既往地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对谁都一副随时准备鞠躬的样子。

  “雁飞霄怎么了?”

  雁风浔给两人倒了杯水,便坐下。他其实也很好奇辛霍想问什么。

  “你知不知道霄儿前段时间去哪里了?”辛霍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子稍稍往前倾,少了一些放松。

  雁风浔试图从他的语气里去感受,他到底是一无所知,还是在反问。可是辛霍的语气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外公,你为什么这么问。”雁风浔反问道。

  辛霍没有说话,反倒是洛勒开了[kou]:“……阿浔,你要是知道,你就告诉我们吧。这件事很重要。”

  雁风浔却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而且这种事,打电话问不就好了吗。”

  洛勒又叹气:“我们是怕通讯被监听。”

  “监听?为什么?”

  “你有所不知,其实很早以前,我们的对外联络就一直处于被人监听的状态。但这也不稀奇,辛老退位二十年,这整整二十年,就一直有人忌惮着他。担心他会再出山,影响整个联盟的局势。”

  洛勒说到这儿,辛霍抬手打断了他:“好了。”

  洛勒颔首:“抱歉辛老,我只是担心阿浔不理解您。”

  雁风浔越听越觉得诡异:“外公,什么人敢监听您?”

  “什么人都敢。”辛霍却笑了,“因为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这……”

  “好了,浔儿,先不提这个。我想问问你,你弟弟前段时间是不是进过折叠空间?”辛霍这下不再拐弯抹角,他直接问,“我听说你随秦招进入调查,那你可有和他在里面见过面?”

  雁风浔摇头:“没有。”

  洛勒的表情[rou]眼可见的震惊:“他没进去过?”

  辛霍也有些疑惑。

  “不,他进去过了。只是我和他没有见到面。”雁风浔看辛霍他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也就不再隐瞒,“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知道他进去过。”

  “浔儿,你先告诉外公,你有没有吃过里面的那个东西?”辛霍忽然握住雁风浔的手,他的目光有些怆然。

  “兽魄吗?没有。我听说兽魄虽然会提高人的势元,但也有些人身体不堪重负,死于贪婪。我本来就是个无势元的人,自然不敢碰。”

  雁风浔只说了一半的实话。

  他的确没有吃兽魄,但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没有必要。

  他后来和秦招在死亡岛试过,他现在身体里的所有异能,在对别人使用的时候,可以无视任何等级。所以提升势元不是当务之急。

  辛霍听到他的话以后,显然松了[kou]气:“那就好。”

  “到底怎么回事,外公?”

  “你弟弟他,吞食了大量兽魄,初步估计,那些兽魄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了三万势元。你可知,这是什么概念?”

  辛霍的话一说完,雁风浔就愣了。

  三万势元,这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只听说过秦招在濒死状态下的势元有一定可能[xing]达到两万,但人体是无法承受那么强的能量的,所以如果有一天秦招的势元达到两万,那也就意味着,他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巅峰之后,便是死亡。

  而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超过这个数字。

  至今为止,秦招调查审讯的那些逃犯和偷渡客们,最多也只是超过一万多——因为设备检测到达极限,具体一万几尚未可知。但肯定没有超过两万的人。

  雁飞霄一[kou]气吃掉三万势元的兽魄,已经不是最后能够转化多少的问题了,雁风浔以常人的脑子来想,他觉得雁飞霄不可能承受得住。

  “他的身体已经达到势元承载的阈值,无法转化那么多力量,一直在昏迷中。”洛勒告诉了他结果。

  雁风浔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装作很惊讶:“他昏迷了?可我上次和父亲通话的时候,他说雁飞霄在训练。他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辛霍缓缓开了[kou],有些无奈:“他没有去训练,一直在养伤。他妈妈最近正陪着他。”

  怪不得没找到人。

  雁风浔往椅背后轻轻一倒,说实话,他确实没有料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是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他进去过折叠空间,为什么还来问我?”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问你这个。是辛老担心你也吃了兽魄,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浔啊,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碰不得。”

  洛勒忧心忡忡地告诉他,“别看现在调查局和军部都明争暗斗的,事实上,辛夫人测探过几个服用兽魄的人,他们自己的势元最后都会被兽魄的势元替代,然后变成不可逆的消耗。”

  “兽魄的资源是有限的,可觊觎它的人无穷多,等以后兽魄用完了,人们才会发现,他们消耗的势元再也无法恢复。”

  这一点,雁风浔倒是认同。他也从伊斯亚他们[kou]中知道了兽魄的这个不足之处。

  只是他没有想到,辛霍会专门为此跑一趟。

  “我不会吃。”雁风浔对辛霍笑了笑,“很多事情我都有分寸,您知道的。”

  “是,这点我们放心。一开始只是怕你不知道兽魄有这个问题,现在你知道了,肯定就不会乱来。”洛勒摇摇头,“可惜了霄儿……不知道他这次是否能够撑过来。”

  客厅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过和他们对雁飞霄的担忧不同,雁风浔却是在想其他的是。但他觉得这个时候问,似乎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你是不是想问什么?”辛霍看出了他眼中的一些犹豫。

  雁风浔顺着他的话,点了头:“外公,你了解练寿夫这个人吗?”

  没想到辛霍还没说话,洛勒先开了[kou],看起来还有些气急败坏:“忘恩负义的家伙。”

  雁风浔眉梢暗挑,心里有了些想法。随即听见辛霍平静的声音响起:“浔儿,调查局很复杂,起初你父亲不希望你来,其实我也不想。但你毕竟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有时候越是想要压制你的念头就越是把你往歪路上[bi]。所以我想让你自己去看看,这条路好不好走。但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

  洛勒在这句话之后,狠狠叹气,又骂了练寿夫几句。

  雁风浔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作评价:“的确。”

  这时,辛霍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笑了,把手机递给雁风浔瞄了一眼:“刚说他,这就来了。”

  是雁江。

  雁风浔耸耸肩,玩笑似的说:“他可能也在监听我们。”

  辛霍一边接起来,一边道:“他很想。”

  电话里雁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您怎么自己跑银门港去了?那是什么地方,龙潭虎[xue]。二十年前您可差点没出得来,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敢往里闯。”

  雁风浔有点想笑,辛霍难得露出了一丝尴尬,朝洛勒摆摆手,说了句:“你下去开车。”

  洛勒点点头,先行离开。

  辛霍重新和雁江说话,但雁江的声音实在太大,在小小的客厅里[dang]气回肠。雁风浔觉得这样挺尴尬,便道:“您先聊,我……”

  本来想借[kou]去洗手间,结果辛霍直接说:“你也和你父亲聊聊。”

  说着就要开免提,雁风浔直接拔腿就跑:“我下去送送洛勒。”

  “唉……这孩子。”辛霍看着他跑出去,门一关上,他对着电话那头的雁江说,“你看看,他现在真的烦你。”

  那头忽然就没声了。

  雁风浔十分钟后回到了楼上,辛霍正好站在门[kou],准备走了。

  “外公,我送你。”

  “不用了,我这次就是顺便过来看看你。我听人说,你在调查局很受大家喜欢。这样也好。浔儿,异能从来不是决定一个人一生的关键。有时候人活着,靠的不仅是运气和实力,还有心态。”

  雁风浔笑说:“外公你的意思是,我实力不行,运气不好,但胜在心态强,对吧。”

  辛霍拍拍他的肩,道:“也许不仅是心态强。”

  放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辛霍就这么走了。雁风浔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感觉应该是一句好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辛霍的好意,总是不太能坦然接受。

  雁风浔对于一切无缘无故的好意,都显得不太信任。辛霍的亲外孙都昏迷不醒这么久了,生死未知,他却还不远光年外地跑来另一个星球,关心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外孙,雁风浔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进到客厅,把那两个杯子拿去厨房洗了,让627帮他开灯。

  627却没有反应。

  雁风浔蹙眉,又喊了一声:“627?”

  还是没反应。

  雁风浔拔出了芯片,重新安装,还是没反应。

  坏了?这么突然?

  某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瞬间炸了出来——刚才他离开的时候,辛霍干了什么?

  雁风浔突然冲进书房,门确实还是锁着的,打开以后,[chou]屉里的拘束簿和档案袋都还在。

  没有问题啊?

  他想了想,然后按了一下开灯按钮,悟了。竟然跳闸了。

  雁风浔把芯片[cha]回不用电的智能终端腕表上,627立刻活了过来,刺耳地“滴”了一声:“警报警报!电路爆炸!”

  “爆什么炸,跳闸不懂?”雁风浔隔空一个意念[cao]作,把电闸拉起。

  627的机械音发出不可置信的想法:“有我在还会乱跳的闸,实在不可理喻!一定是遭到攻击!”

  雁风浔本来想笑话它两句,但表情瞬间冷下:“你的意思是,有你在,本来不应该跳闸。”

  “当然,主人,我是您亲自调试出来的,我不可能会让电闸出现这种情况。”

  “……”雁风浔不敢掉以轻心,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档案袋,那个念头挥之不去。

  他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收录页。

  档案袋的收录页按理说是无限产生的。

  它的原始数量只是五张,但每收录完一个异能,会自动多出来一张白纸补充。因此每次打开,至少有五张。

  雁风浔自己身上随身携带一张,那么这个档案袋里就应该有四张空白纸张。

  他平静地数,拿出来一张,便无声地念:“1……”

  “2……”

  “3……”

  当他再[chou]出下一张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紧接着,是连鞋都没脱就跑进来的踢踏声。

  书房门被拉开,秦招一瘸一拐地冲进来,满脸惊喜地抓住雁风浔的手说:“有线索了!有新发现。”

  雁风浔眉梢一跳,看见秦招的衣服里露出若隐若现的绷带,像是刚止了血的模样。又看见秦招的一只眼睛完全充血,眉骨被划伤。最令他难以理解的是,秦招的右小腿以一个几乎扭曲的角度往外拐。

  “你……”雁风浔吞下一[kou]脏话,尽可能温和地问,“你怎么会受伤?”

  “伤得不重,我自己止血了。你先听我说,我找到你妈妈的档案了。二十年前总局一处的作战总指挥萧拂,最高级机密档案,封存在一级仓库。”秦招眼中的兴奋完全无法掩饰,他甚至露出了二十五年都没有露出过的灿烂的笑容。

  可是他不理解,雁风浔的表情怎么那么难看。

  “你光是止血了?有没有让人帮你疗愈。”雁风浔面无表情地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卧室带去。

  但只走了一步,秦招拐了一下,雁风浔没说话,弯腰将他抱起。

  秦招没有被人用这种姿势抱过,有点不习惯,他稍微推了推,说:“我自己走吧,身上都是别人的血,脏得很。”

  “秦招。”

  “嗯?”

  “先别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雁风浔目光平直目视前方,把他抱到卧室的床上放下,伸手在他鼻子下面一抹,一手的血,“安静点。”

  秦招这才发现自己流了鼻血,嘴角也有血。他有点后怕,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的血有没有滴在地上。他已经很努力地包扎了,但毕竟自己给自己缠绷带,有时候没那么[jing]细。而且他也没吃药,这会儿鼻血流了就停不下来。

  雁风浔从浴室接了一盆水过来,一言不发地给秦招脱了衣服,重新处理伤[kou]。

  之前在死亡岛做异能习得测试的时候,他从彭呸呸那儿习得了净化,但没习得修复。好在他这里还有很多药可以用。而且秦招好死不死,身上还真的带点毒。他的净化也算有用。

  秦招中途其实是有一点痛的,因为雁风浔在给他把骨头掰正的时候,唤醒了疼痛。但他忍住了。他感觉到雁风浔心情不太好,小心地问:“你不想听听萧拂的事吗?”

  “想。”

  “那我说给你听。上午的时候,我——”

  “先别说话。”

  “……哦。”秦招只能闭了嘴。

  他这一禁言,就是好一个多小时。最后吃了药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天[se]已经从下午的烈[ri]高挂,变成夜黑风高。

  秦招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被处理得很好,毒没了,伤[kou]吃了药以后渐渐愈合。唯一的不足就是,雁风浔给他用了太重的药,导致他现在手脚还有些发软,没有力气。

  他睁眼的时候,雁风浔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因为没开灯,黑暗中只有雁风浔一双银灰[se]的明亮眸子挂在那儿,吓了秦招一跳。

  “你怎么坐在这儿?”秦招撑起身体来,按亮灯,他本能地觉得雁风浔这会儿需要哄一哄,于是伸出手去。

  雁风浔靠过去,抱住了他,等秦招把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他忽然站起了身子。秦招上半身随着他的动作一起被拎了起来。

  他本来想松手坐回去,结果雁风浔的手掌托住了他的大腿根——或者严格来讲,其实已经托住了他的屁股。

  秦招不太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刚想说话,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秦招愣住,脸噔的一红:“你干什么?!”

  雁风浔没说话,看他想推开自己,就圈住秦招的腰,啪的又一巴掌扇下去,掌下柔软的部位忽然就绷紧了,秦招猛地往后一掀身子就想跑。雁风浔松开手,等秦招跑出去一点,两根藤蔓就把人拖了回来。

  秦招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被窝,一拱一拱的,企图挣脱。雁风浔看他脑袋抬起来,就又把他按下去,然后扒了他的裤子。又是一巴掌,这一下又重又狠,声音脆得让人心悸,钝痛带点火辣辣的刺感。他第一次被人打屁股。

  秦招疼得浑身一机灵,伸手捂住后面:“你!这简直不像话!”

  雁风浔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道:“不是喜欢挨揍吗?我帮你。”

  “不要这样。你……你先放开。”

  秦招莫名地觉得有点害怕,大概是因为,以前雁风浔不管什么样子,总是会给他一个信号,让他知道做什么会让雁风浔高兴。

  但现在的雁风浔,给人一种,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高兴的错觉。

  “你喜欢痛,我就让你痛个够。为什么不要?”雁风浔单腿跪在床边,手下用了点狠劲儿,按住秦招的脑袋,不让他抬头,也不和他对视,“忍着吧,我奖励你的。”

  雁风浔的巴掌落得很慢,每一下都像是故意在给秦招准备时间,但打下去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所到之处瞬间红了大半。

  “我做什么让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听话,先放——啊!”

  秦招满脸涨得通红。

  与其说是痛不能忍,不如说是这种羞辱的感觉不能忍。他在作战中受了多少打,都没有此时此刻这样令他难堪。竟然被人扒了裤子打……荒谬至极!

  “你让我听话,你又听话了吗?”

  雁风浔的语气四平八稳,要不是他下手那么狠,秦招甚至都听不出来他生气了。

  “你走之前,我教了你两种方法,可以把练寿夫引出来。第一,如果他今天再不见你,你就在中午最多人看手机的时间点往总群里发消息,圈出练寿夫,问他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守势大战迫在眉睫他一个局长却不务正业。大家会怀疑,会讨论,会[bi]他不得不出来解释。”

  “第二,你可以修改审讯结果,故意告诉一处的人,你从邢谶思的记忆里发现总局还有一个内应,而且就在一处。多的什么也不说,等着练寿夫来问你。不管他是不是和雁飞霄有勾结,他必须要从你这的打听清楚所谓的内应真假。”

  “起初我觉得这两个方法,都不能算上策,毕竟要在别人面前露出一些破绽……可你更厉害,你选了连我都想不到的第三种,你他妈就这么硬闯。秦招,你厉害死了。”

  话音未落,巴掌又响,疼得秦招弓起了腰,想躲躲不掉,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收获是值得冒险的,据理力争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他们今天一定有问题。我有预感,这次没有进去,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你借[kou]倒是很多。但现在总局一处几乎大半的人势元都比你高,你完全不考虑过这个问题?”

  “势元比我高不意味着他们能打败我。”

  “这么自信?那我真好奇,我当初从手里救的人是谁?悬崖边往尸偶的武器上自杀式撞过去的是谁?没有我,你那两次会如何?”

  “那次杀不了我,他也只是在拖延。尸偶……是意外。我最初没有往那上面想。”

  “你经得起几次意外?”雁风浔冷下声。

  这次,他没有打秦招,但秦招却抖得更厉害。

  就像雁风浔的巴掌落在了他脆弱的灵魂上,让他知道,他已经无可辩驳。

  秦招不得不示弱,低低道:“我只是想帮你。”

  “我让你拿命帮?我是这么跟你说的?”雁风浔显然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你有没有脑子?”

  “……”秦招没了声音。

  他有点委屈,这是种很陌生的情绪。以前秦招从来不会觉得委屈,他不会做错事,做错也没人敢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说他做错了,秦招也无所谓。

  所有人都可以说他冷血无情[cao]菅人命除了打架一无是处,他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雁风浔说他没有脑子,他就觉得很难受。不是因为他觉得雁风浔说错了,相反,他觉得雁风浔是对的。

  他就是没脑子。

  他当时只想着,闯进去,抓到练寿夫的破绽,他就可以帮雁风浔找到重要线索。他可以质问练寿夫有没有教雁飞霄恨他哥哥,他可以趁自己重伤,共感练寿夫,他可以在一处寻找机密档案。他可以为雁风浔做很多事。

  他得到那些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往回赶,满心欢喜,心花怒放。他想要雁风浔开心,可是雁风浔生气了。

  “对不起。”

  沉默了许久后,秦招再也不挣扎了,他趴在床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心[kou]也一阵一阵地难过。

  可笑的是,秦招以为当他这样示弱了,雁风浔就会放过他。然而并没有这样好的事。

  “你不爱我,秦招,你不心疼我。我已经多少次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受伤,可是你不听。我讨厌你。”

  “不要这样……”秦招浑身一抖,努力想转过身去抱雁风浔,却根本无法动弹,“不要讨厌我。对不起,我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

  “你在害怕吗?你凭什么。”雁风浔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膝盖抵着他的腰窝,“你总在受伤,像是要死了一样随时可以抛弃我……你最讨厌了,秦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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