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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第 44 章 到头不过一场骗局……


年娇的字体很好辨认,是被年大哥[bi]着练出来的簪花小楷,只不过在私人[ri]记里随意了许多。

  扉页没有涂改,加大加粗成了醒目的样式,想必是时时翻阅,[ri][ri]温习。再看记录的[ri]期,竟是年侧福晋进府的前一天。

  也就是新婚的前夜。

  四爷披着外袍,目光昏暗,手指虚虚地搭在边沿上,紧接着往下翻。

  从第一页开始,都是年娇的琐碎记事,譬如今天干了什么,心情怎么样。除了抱怨八福晋是个讨厌鬼,福晋和李氏也占据了不少内容,而有关他的篇幅,出现最频繁的唯有两句——

  【老板是个好人。】

  【离抱大腿又进了一步!】

  四爷逐渐推翻了所有设想。他定定地看着“老板”两个字,蓦然忆起那[ri]他为她画画的时候,不是错觉。

  什么深情,他对她就没有情。

  谁会对着调味品生情??

  四爷冷笑一声,往下看去。

  【诗好难背】

  【想吃猪蹄】

  【想要老板打地铺】

  ……

  【王府烧不起花花绿绿的瓷瓶,全都是素青素蓝素白】

  【王爷恐怕没钱,还有点抠】

  后面还跟了哭哭脸的表情,被一道横线重重划去,涂抹了两遍又有新添。四爷目光一扫,仿佛看见了年娇的心路历程,先是:【王爷虽然抠了点,但嘴很甜。】

  最后:【王爷逐渐大方了起来,嘴巴更甜了!】

  四爷:“……”

  四爷死死盯着“抠”这个字眼,终于回想起来了,那天他送了她一件青瓷。

  之后的[ri]记大多都是有关他的好话,偶尔几句抱怨,说他凶,说他恶劣,语气自然极了。便是骂他流氓,也只是出于羞窘,千般情绪,唯独没有喜欢。

  什么酒楼远远望了一眼,从而对他一见钟情,想必也是骗人的话。

  苏培盛感受着四周逐渐稀薄的空气,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他从来没见王爷这么失态过,脸颊肌[rou]都在[chou]动,根根青筋爆出额角。

  苏培盛惴惴不安,万般猜测都冒了出来,他低下头去,恨不能拔腿就逃。

  不知过了多久,四爷终于动了。

  他“啪”地合上[ri]记,扔进苏培盛怀里,半晌,吐出几个字:“等她醒了,送过去。”

  接着转身离开,神情已不是一个冷字可以形容的了。

  苏培盛捧起[ri]记的手,像捧着烫手山芋,他眼睁睁看着四爷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

  年娇从酣眠中清醒,眉目依旧朦胧,好半晌,记忆才回溯到了昨天。

  ……酒。

  她好生丢人!

  绝不承认自己是一[kou]倒,年娇气呼呼的,有种被诓骗的感觉,都说美酒美酒,她怎么就没品尝出来美在哪儿。

  还有王爷,苏总管也不说得清楚些,王爷的酒量明明很厉害,至少、至少比她厉害好多。

  年娇翻了个身,原本被四爷纠正的,老老实实平躺的姿势转为向里。

  漂亮美人嘴唇红润,白玉般的脸颊蹭了蹭凉枕,偷懒得不想起来。

  就在这时候,屏风外面传来隐约的低语:“格格醒了吗?”

  “还没有。”

  是问[chun]的声音。

  秋嬷嬷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栖桃院的床帐床垫,都仔细浆洗过了。等格格醒了,把它换上去……”

  年娇睁大了眼睛,垂落颊边的发丝翘了起来。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怎么会听到她第一喜欢的床帐床垫出现在这里?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小花妖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努力地回想,昨天醉酒之后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模糊的记忆如[chao]水涌入,年娇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脸[se]先是一红,而后一白。

  她的[ri]记。

  最大的秘密就这么展现在老板面前,年娇有些不知所措,等她看见床头的[ri]记本,那[shu]悉的样式,桃红[se]的封皮,不知所措就化为了紧张。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外间,秋嬷嬷和问[chun]的对话还在继续:“王爷昨晚没有留宿……”

  是啊,这是来到圆明园后头一回,由不得秋嬷嬷不担心。

  她面容严肃起来:“苏总管把东西[jiao]由你,除了传达王爷的吩咐,还说了什么?”

  问[chun]低声道:“苏总管暗示了王爷心情不佳,还说侧福晋起身的时候……一定要同她提起‘[ri]记’二字。”

  秋嬷嬷神[se]变了,她是知道年娇藏了东西在床底的。

  年娇神[se]也跟着变了,她把[ri]记抱到怀里,震惊之下,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王爷一定是看见了。她明明放得好好的,为万无一失,塞在床板和床垫的中央……

  年娇:“……”

  床垫的中央。她抖了抖,恨不能回到昨天堵住自己的嘴,尝什么不好,非要尝酒,找什么不好,非要闹着找[ri]记!

  年娇是真的急了。[ri]记里有许多不能说的秘密,包括抱大腿的心路历程,保全年家和长命百岁的愿望,她不知道老板看去了多少,只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调味品”三个字,绝不能暴露在他的眼前,否则未来皇帝的大腿,她再也抱不上了。

  还是永久[xing]的那一种。

  呜呜,说不定连长命百岁都成问题!

  年娇吓得脸[se]煞白,不再思考今天要穿什么衣裳,要戴什么首饰,她朝外唤了一声,催促着秋嬷嬷她们进来,飞快地洗漱用膳,然后郑重其事,吩咐膳房做了一碗绿豆百合汤。

  圆明园的景[se]一如往常。年娇提着食盒,动身去往九州清晏,可往[ri]畅通无阻的道路,突然有了重重关卡。

  侍卫见了她,语气恭敬又客气:“政务重地,还请年侧福晋先行回去。”

  年娇盯着他:“我要见王爷。”

  侍卫坚持住了:“王爷今天不见人,年侧福晋请回吧。”

  就连苏大总管都吃了挂落,尽管知道这位乃主子的心尖,他再为难,也不敢以身犯险。

  年娇迟疑一瞬,叮嘱道:“那你和王爷禀报一声。”

  说罢,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

  .

  九州清晏,书房。

  四爷面带寒意地听完回禀,放下[cao]拟了一半的奏折。

  想他活了三十多年,竟还会被一个小姑娘欺骗,被她的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因她外露的爱意而沾沾自喜。

  自以为收获的全心全意,到头不过一场骗局,没有比这更为可笑的事情了。

  零用钱,肖像画,设计的首饰,衣裳……

  他是皇上敕封的亲王,如何能被人这样愚弄!

  最为盛怒的时候,四爷忍不住想要动用粘杆处,把年娇从小到大的经历全查个清楚明白,治年家一个欺瞒之罪,但他终究没有。

  他捏紧手中的笔,闭上眼又睁开。

  方才宫里递来消息,德妃新得了万岁赏的无籽西瓜,想要叫他去尝尝。潜藏的意思便是有话对他说,四爷应了下来。

  而今的园子叫他憋闷,男人压下心头火烧似的恼与郁,大步往外走。

  苏培盛挨了骂,而今鹌鹑似的候在外头,四爷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备车。”

  德妃是为和四爷说良妃的事。

  她在后宫还是有些人手的,往深了说,也能帮上儿子的忙。

  她低声道:“良妃的身子早就不好了。如今老八媳妇安分了起来,老八又去江南办差,良妃觉得儿子重新被皇上重用,真真了却了一桩心愿,她这一[kou]气……怕是撑不到下个月了。”

  四爷眯起了眼,很快,也低声地回:“多谢额娘告知。”

  当娘的总是能察觉孩子的心情好不好。虽然长子从小不养在他的跟前,这么多年来总有些小心翼翼,但德妃一眼就能看出来,四爷的心情很是糟糕。

  这是怎么了?

  接下来的话题,德妃不禁迟疑了。

  她叹了[kou]气,道:“你十四弟前些[ri]子找我来当说客,我推拒了。想着闹得再怎么厉害,总归是亲兄弟……”

  顿了顿,也没有叫大儿子迁就小儿子的意思,只说:“额娘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四爷听见十四两个字,顿时冒出了一腔邪火。

  与他进宫便是给额娘请安不同,老十四真就像那没断[nai]的孩子,遇见困难找额娘,被他下了脸面,还是要找额娘。

  德妃住在深宫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不能探听前朝的大小事,也不能帮着十四打仗立功,每每听到这些,不过平添担忧而已。

  四爷可以忍他第一回第二回,却不可能忍他无数回。他原本也不准备同额娘说,而今却改了主意——他尽量委婉的将十四爷做过的那些破事,都以客观冷静的角度叙述出来,只不过提及自己的时候,带了极大的主观。

  装样子谁不会,他府上就有一个使得炉火纯青的年侧福晋,相处这么久,他总要学上几分!

  德妃的脸先是铁青,慢慢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十四他——他干的这都是什么事?

  德妃嘴唇哆嗦着,从来没有对小儿子这么失望过。其他的也就罢了,皇上有意让年羹尧领兵,这样敏感的时候,他如何好意思叫四哥替他争取?

  四爷给她递上一盏茶,抿了抿唇道:“额娘。”

  德妃回过神来,蓦地眼角一酸。

  她从不知道这些。胤禛不是会抱怨的[xing]子,万事都藏在心底,也因顾及这个,她不敢事无巨细地过问、关怀,何尝不是一种陌生。

  这盏茶像是安慰,若不是长子杵在跟前,德妃当即想要落泪。

  母子俩叙说着糟心的十四爷,好似打破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直到德妃赶他走了,四爷这才起身离开。

  满腔邪火通过十四发泄了大半,四爷沉着脸走在宫道上,恍然发现了一件事。

  该躲的兴许是年娇,凭什么要他避出圆明园?

  抱着他不痛快,就谁也别想痛快的心思,四爷扭头与苏培盛道:“查查最近老九和老十的府上有何喜事,挑件礼物送去。”

  至于老八,他早就和太子联手设了套,不怕他不上钩。

  四爷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回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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