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抚琴解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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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本没有王府那么多规矩,四爷却是在九州清宴接见了年希尧,瓜果茶水一应俱全。
如今与接见年羹尧的时候又有不同,年羹尧乃皇上委派的领兵之人,于公于私,他都应该避嫌,谈论时也是公事居多,毕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
对于年希尧,却没有了这个顾虑,两个闲人凑在一块儿,又有什么好探听的?
四爷从年娇[kou]中无数次听到年大哥的名字,什么品行高洁,爱好广泛,起先他还没放在心里,到后来已然习惯了。
让他最为印象深刻的,除了能妙手根治十三的医术,还有造诣高超的写诗水平——
毕竟是“才女”的代笔。
当下见到真人,四爷心道果不其然。
那[ri]端午宴作的诗,放在眼前人身上,才叫没有违和感。
年希尧不知雍亲王一见他就解了惑,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他前些[ri]子连夜递来拜帖,谁知京中逐渐传出风声,说四爷在园子里修身养[xing],谁也不见,便是十四爷也没能见到亲哥,年希尧当即觉得不好。
原以为没戏了,没成想京中传的是谣言,他暗叹谣言猛于虎,一边起身请罪:“年侧福晋做诗一道上欺瞒王爷,是臣的不是。”
四爷见他郑重其事,心想,年家三兄妹的[xing]格倒是各不相同。
他微微一笑,摇头道:“我还要谢谢允恭,能让我欣赏到上佳的诗篇,那《怀粽》的遣词造句,实在是逍遥其间门,纯质天然。”
“……”年希尧终于知道妹妹是怎么露馅的了。
说起来也是他的不是,都说诗如其人,他却忽略了这一点,为人远不如二弟那般谨慎。
千辛万苦的谋划,怎么就败在了这一步?
年希尧自小到大,思维灵敏而不僵硬,品行端直而不迂腐。除了越大越不爱官场,喜欢捣鼓他那稀奇古怪的爱好之外,简直是师长的[jiao][kou]称赞的好学生,好模范。
他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替年娇策划如何得到雍亲王欢心,不过他也只是辅助的角[se],一切以二弟为主。
如今被揭穿了,年希尧不禁有些尴尬,却见王爷没有迁怒妹妹的意思,尴尬慢慢化作了感激。
许是四爷果真对年家印象极好,待他平易近人,也没有传闻中的严厉,就这样一来二去,年大哥的行为举止变得自然起来。
聊到画肖像画的时候,年希尧开[kou]:“若王爷不嫌,臣愿毛遂自荐,于绘画一道,我也有所涉猎。”
聊到琴艺的时候,年希尧道:“臣得幸师承广陵,毕生之愿便是将广陵派发扬下去。”
不知怎的聊到老九对西洋玩意感兴趣,年希尧有些吃惊:“九爷也会西洋语么?”
又说:“西洋传来的几何与天文,奥妙实在无穷,臣略微钻研,便能觉察出不一样的乐趣。”
四爷:“……”
原来娇娇所言“爱好广泛”没有造假。
四爷也来了兴致,从前与臣子[jiao]流,他几乎不谈朝事以外的东西,故而少有这么放松,这么有谈兴的时候:“允恭的‘略微钻研’,想必就是[jing]通了。”
说起几何,汗阿玛从前兴起,还会给他们兄弟几人布置课业,即便上朝参政了,偶尔也会甩过来几道题。他虽会做,却不算擅长,常常被刁钻的几何难倒,四爷凭着记忆,将其中一道默记下来,推至年希尧面前。
“这题你看看。”
年希尧瞬间门陷入了专注,眼底透出与年娇相似的光芒与热忱,只是动作依旧有礼,神情依旧温润。一刻钟过去,他将稿纸双手捧给四爷,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四爷真的惊讶了。
据他所知,这道题便是老九也束手无策,抓耳挠腮了许久,想去讨教皇上又不敢。
他一目十行,随即茅塞顿开:“允恭巧妙!”
年希尧顿时只觉四爷比十三爷还亲切,在王爷表露出想与他探讨琴艺的意思时,当即答应下来。
片刻想起了什么,为难道:“臣今[ri]没有捎带琴谱。”
四爷沉吟片刻,敲了敲屏风,吩咐苏培盛去取名琴——为了景融于境,圆明园正好摆有,取自上好的桐木,而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琴谱枯燥,如何比得上真正的琴音?
紧接着笑了下,对苏培盛道:“去书院请年侧福晋。她许久不见允恭,想必不管琴声还是人,都思念得狠了。”
……
苏培盛把张开的嘴合上,他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主子对一个四品官儿这么和颜悦[se]过!
转而恍然大悟,这有什么稀奇的,主子这是爱屋及乌。
苏培盛屁颠屁颠去了,谁知恰恰与年侧福晋半路相逢。
年娇对着秋嬷嬷抱怨:“爷和大哥聊些什么,居然要聊这么久。”
她等的花都谢了,思来想去,还是抛却了矜持主动出门,不等秋嬷嬷回话,她眼睛一亮:“苏总管。”
苏培盛笑得殷勤:“侧福晋,王爷刚让奴才去请侧福晋呢。”
年娇问道:“我大哥——”
苏培盛忙说:“年大人正要抚琴。”
年娇:“?”
她眨眨眼,吃惊地看着苏培盛,圆明园哪来的琴??
大哥不是要来看她的么,怎么还弹起琴来,小花妖目露凝重,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不会是被圆明园的美景勾去心魂了吧,哼哼,她就知道。
年娇随着苏培盛走,一路来到后湖的凉亭,没想到左看右看,只看到了老板一人。她条件反[she]般地小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仰着头,甜甜问道:“爷,我大哥呢?”
四爷脸[se]变得僵硬:“……”
被他挡住视线的年希尧,双手一歪,调琴调错了一根弦:“……”
四爷压抑着平静的面孔,把年娇从身上扒拉下来,让她端正地站好,继而从喉间门挤出一句话:“你看左看右,怎么就不记得看前。”
他正想同她说话,万万没料到年娇半点都不往凉亭里面瞧。
年娇愣在原地,消化了半天,悄悄从四爷的肩膀探出脑袋。
只见大哥神[se]复杂地望着她,很快恢复温润的面[se],朝她一笑。
年娇:“…………”
年娇脸唰地红了,恨不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都、怪老板站在凉亭的必经路上,也不给她让个道!
.
秋嬷嬷嘴角[chou]搐,苏培盛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半晌,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汗,催促人端水送茶。
年娇极为乖巧,挨着四爷坐下,只是漂亮的脸有意无意地藏在他的身后,叫年希尧等闲看不见她。
只是除了四爷,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因为年大哥开始抚琴了。
第一声响起,便叫湖面的飞鸟停驻,琴音带着感慨,很快化作扶摇直上的高兴,紧接着由浓转淡,化作逍遥与自然——
如斯悦耳,绕梁不绝。
与此同时,圆明园通往后湖的大道上。
等李德全亮出一道令牌,侍卫们齐齐下跪,退到了一旁。
康熙颇有兴致地瞧着远方,这湖,这景,隐约可见他畅[chun]园的风格,可见胤禛装扮的用心。
忽然间门,耳畔传来动人的琴音,似清晰又似渺远,康熙一愣,慢慢负起了手。
老四这是过得什么神仙[ri]子?
皇帝眯起眼睛,很快,抛下了其余的杂念。旷远之音紧跟着自然,像是无形的音符,在广袤无际的[cao]原舞动,康熙侧过身去,发现李德全这个奴才沉浸在琴声里,就差闭起眼睛了。
皇帝繁杂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多久没听到这样的琴音了……
.
等侍卫紧赶慢赶前来汇报的时候,四爷神[se]微变,只来得及[jiao]代年娇一句“坐好”,便绕开凉亭,大步往外走。
一路上,他低声问:“皇上什么时候到的?”
侍卫统领答:“两刻钟前。皇上沿着后湖散心,接着驻足不前,像是在……听琴……”
听琴。
四爷放缓脚步,到了地儿,恭敬地叫了声“汗阿玛”,康熙背对着他,摆摆手,四爷便自觉地立在他的身后。
四周安静至极,唯有悦耳琴声。等到琴音停止,康熙回过头来,带着笑意:“老四,你哪里请来的琴师?”
四爷敏锐地察觉到,汗阿玛心情很好,不,是极好。
他也含了笑:“正是为十三弟治病的年允恭。”
十三弟……李德全心一紧,震惊过后,不禁为四爷捏了把汗。多久了?几乎没有皇阿哥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尽管他知道皇上偶尔会问起十三爷的腿,但,这事在台前依旧是个禁忌。
出乎意料的,康熙讶异片刻,缓缓点头道:“是他。”
四爷神[se]不变,又听皇上开了[kou],这回语气莫测:“你上折子给朕,说想要修养一阵子,朕允了。这就是你所说的修养——此间门乐,不思蜀?”
四爷垂首:“儿臣不敢。”
康熙哼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四爷窸窸窣窣,从袖间门拿出一张稿纸,继而展开,双手呈给他看。
康熙接过,半晌,惊讶极了:“这道几何朕都不会做,你解出来了?”
再看向四儿子的时候,皇帝的眼神柔和得不得了。
四爷:“……”
他沉默片刻:“解题的不是儿臣……”
康熙笑了声,说:“你倒是诚实。”
四爷脊背紧绷,抬起眼,发现康熙的眼神依旧柔和。下一秒,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不容置疑:“是年允恭解的吧,如此人才,朕带走了。”
“……”好半天,四爷出声道,“总要给人家兄妹见面的机会。”
康熙却是猛地变脸:“朕是这么刻薄的人不成?自然要等他们叙完旧。我看你逍遥得很,巴着人给你抚琴,你汗阿玛我却半点也享受不到,真是不孝子。不把他给朕,你便滚上朝去,[ri][ri]叫你填国库的窟窿!”
李德全的脸扭曲了。
四爷嘴角动了动,仿佛触摸到了什么,非但没有请罪,反而叹了一声,用的妥协的语气:“都听您的。”
康熙这才不骂了,一边走,一边淡淡开[kou]:“都藏好了,不许暴露朕的身份。”
都一把年纪了,还玩微服,四爷猛地冒出这个念头,很快把它挥了出去。
凉亭内,年娇压低声音,把近来五光十[se]的生活复述给大哥听,年希尧听得津津有味,准备回头告诉阿玛额娘。
只是……他似想起了什么,脸[se]重新漫上复杂:“娇娇,王爷[ri]理万机,平[ri]里上朝听政,还得解几何题,想必十分忙碌。”
见年娇不解地望来,年希尧压低声音:“你……力气小一点儿。”
特别是扑人的时候……
年娇:“……”
她的脸又红了,这回是委屈,上朝听政也就算了,她怎么不知道老板喜欢解几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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