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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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跟陈翡一样,不太想住宿舍。他之前找过房了,差不多的单间就得一千左右。压一付三,怎么也得四千。
昨晚骑电车回去又花了点,他现在才攒了2730。
任重而道远。
两耳不闻身后话,他闷头走路。
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么避他如洪水猛兽的人,陈翡都气笑了,但他现在挺不想笑的。他掐虎口,想止住,见不顶用,又做了个深呼吸。
呼笑岔气儿了。
他神色一拧,脸都有点发白。这感觉像是大夏天喝柠檬气泡水,却中途卡住,要从呼气道溢出来,胸口起伏了两下,他弯腰,碎发掩住额头,不住地喘气。
上不去又不下来。
刹那的窒息感袭天卷地。
商圈,还是用餐高峰期,人着实不少。周渡和陈翡是没什么关系的,他也不打算发生点什么,离直梯口最近的是个游戏吧,两个被装饰得花花绿绿ktv卡房摆满了玩偶。
他抽出传单,打算把传单放在卡房边边的吧台上,路过休息的人多少会看一眼,虽然聊胜于无,但也是个曝光。
路边上的人倒了可能没人扶,但附近年轻人多点,尤其是学生会多点。
几声惊呼,一阵骚乱。
周渡抓着传单,屈起小臂微滞,也望了过去。
几个女孩子围着那条长椅,递水的递水,拿纸的拿纸,似乎很担心,她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周渡是想走的,直梯也恰好到了。
人多还墨迹,在这等一趟电梯少说得四五分钟。
这么大的人,能有什么事,周渡如此想到。
叮咚,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小姐照常开口“您好,要去几楼”好帅。
没下文了。
“没事吧”
“有什么急性病吗”
“需要联系下”
“劳驾,让让。”
是双深邃又狭窄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又好像都是情绪,淡然又野性,女孩们先是怔了下,随后朝后靠了下,一散而开。
也不全是因为陈翡的缘故,就是陌生人周渡也会搭把手,他有点担心陈翡是哮喘,哮喘的话被人围这么近,可能会缓不过气。
清了场,他见陈翡好似也平定下来了,伸到一半的手往回收“不是哮喘吧”
陈翡低着头,脸还有点发白。岔气也就那么一两分钟,提不上是什么病,但就是让人难受,缓了下,瞥见周渡又准备往后撤的架势,他一把拽住周渡的手。
陈翡是好看的,还是均匀的好看,脸很出挑,手也漂亮,细直白皙,就指尾晕着点粉。周渡不是不和人接触,但确实很少和人发生触碰。
他又听陈翡喊他。
“哥。”
周渡知道陈翡只是喜欢这么称呼别人,但还是避免不了心漏了一拍。像是被风拉长舒展的云,又好似被一碰就碎的泡沫。
他看着陈翡,他这么亲热地喊着你,好似很喜欢的似的。可无论是他,还是张海丽,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其实都一样。
陈翡拉着周渡的手,缓了一下才道“你不是走了”
周渡抽了下小臂,纹丝不动“你放开。”
“我现在也能走。”
“”陈翡。
你果然狗。
他性子就不好,还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下全被他揽在周渡头上了。请客这事儿就讲究你情我愿,他被捧得还一向金贵,和人出去都得看心情,但现在,“我饿。”
看这架势,他们应该认识。女生们互相看了眼,都生出了退场的心思。
周渡正想说你饿关我什么事,陈翡别开头,朝人笑了笑,他就生着一张少年脸,干净又清新“谢谢。”
“不客气。”
“没事。”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也不是说一见钟情,但面对帅哥,就是很容易脸红,就纯纯的人之初,性本色。其中一个高挑些的女生比较开朗,“能加个微信吗”
就是不发展,放在朋友圈养眼也好啊。
周渡其实以为陈翡会同意的,陈翡却朝他靠了下“不好意思。”
他清楚自己的性向,对女生的示好拒绝的很直白。
性取向这事,在大城市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几人闻声眼睛都亮了,看了眼他们,又兴奋看了眼他们,叽叽喳喳地牵着手走远了。
全程也就四五分钟,就是个小插曲,都不算个事。
陈翡刚没接路人小姐妹组合的水,但这不妨碍他感觉有点渴,他还就有点习惯指使人“我渴了。”
男生还抓着他的手,周渡又看了下确实是好看的,细直白皙和他接触的掌心细腻,沾着些温吞的凉意。
虽然很舒服,但他还是抽出了手,不咸不淡道“超市有。”
听到这话,陈翡是一点意外都没有“我付钱。”
周渡闻声看陈翡,陈翡正好垂眼,睫毛细密的一排,他好像确实不太舒服,声音有些低。
“但跑腿费你是别想了。”
“”周渡。
他其实没这么寒碜。
歇了会儿,陈翡问周渡“你吃饭了没”
周渡盘算着怎么离开“还没。”
陈翡又问“那你不饿”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周渡老神在道“不饿。”
这下陈翡看周渡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他才主动看周渡“真的”
对面惊爆价三十五的爆肚面店。
靠着过道的一桌,陈翡爱吃辣,就点了重辣的,他还要了瓶橙子的北冰洋,周渡在等饭的时候看了眼表,1:33,现在赶过去也会迟到了
可周渡还是更心仪不和人接触的工作。
常伟的手机嗡了两下。
周渡在
周渡下午能晚点吗
周渡我会迟到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
他们这行一向散漫,别说十分钟,集合半小时都是常有的事。但一码归一码,他这里肯定不能松嘴的,不然以后这群家伙就更不当回事了。
常伟刚想发过去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定睛一看,好家伙,是周渡。
他还刚说了要准时到,眼神一震,常伟自觉逮到机会了,没发语音,他也端了起来。
常伟小周啊,我刚说过什么
常伟忘了是吧
常伟现在的年轻人啊。
周渡的手机跟他一起出了车祸,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当然,他现在没把手机换掉的主要原因是他没钱。
光是换屏就得六百,怎么不去抢
周渡所以。
周渡到底行不行
行是行,当你这么拽我同意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常伟心一横,闭眼打字。
常伟打工就得有时间观念。
常伟不行
当然,他们这行也讲究和气生财,他话音一转,正想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周渡知道了。
常伟“”
你不是很拽吗
这次怎么回这么快。
服务员小哥上面了,周渡把手机翻着盖下,放到了一边。他没陈翡那么嗜辣,就点的中辣,雪白筋道的面飘着灼人的红油,切得轻薄的几片牛肚油亮,几颗小青菜脆生生的。
陈翡就吸了下空气,顿时感觉呛入肺腑,他还以为海市人不怎么吃辣,还没掰筷子,他看向周渡“哥。”
店里有免费酸梅汤,但周渡还是倒的白水,受家里人的熏陶,他不太爱喝饮料,不是白水就喝茶。
扬起水壶倾倒,他闻声瞥过去,挑眉“不会掰筷子”
“”陈翡。
他无语,“不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渡放下水壶“哦。”
他抽出一双筷子掰开,提醒道,“瓶盖。”
什么瓶盖
陈翡皱眉想起来了,他是说过周渡没帮他拧瓶盖。似乎、好像,是他的原因,沉默了下,见周渡要开始吃了,他推了下自己那碗“这份太辣。”
关他什么事
周渡无动于衷。
陈翡捂胃“晚上回去我吐宿舍了,还得收拾。”
“”周渡。
陈翡就虚了下,他嘬了口汽水“换啊。”
周渡都要换了,看他这么支棱“吐就吐吧。”
“又不是我收拾。”
“”陈翡。
他都拿捏不准周渡的心思了,走了又回来,周渡不可能对他没意思,但又说周渡喜欢他,又相当的一言难尽。
出来工作就够他受得了,还遇到这么糟心的玩意,搅和了下吸管,他垂眼,“我死了你都不会多看两眼是吧”
这话说的。
周渡看过去“我们熟”
被打断施法的陈翡,他攥了下瓶身,硬是挤出了两个字“周、渡。”
周渡自觉没说什么,但看陈翡要暴走“劳驾,请、谢谢不会说。”陈翡吃不了,他是无所谓换一换的,都是他的钱买的,浪费也不好,“至少有事求我的时候。”
“用正眼看我。”
陈翡看过去,周渡也正看着他。他一直对周渡爱理不理,都没好好看过周渡几次,又不会发生些什么。
他认为实属没这个必要。
但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周渡整暇以待“知道错了吗”
更显然,他不愿意看周渡,也不只是他的原因。刚从冷柜拿出来的北冰洋瓶身爬满了水汽,凝出了好几滴水珠。
陈翡被冰了下,又垂下眼去,兴致缺缺“哦。”
错了又怎么样,又不会改。
周渡看他这样,忽然道“有人打过你吗”
“”陈翡。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人吗”周渡似是有些遗憾。
“”陈翡。
对此,他想说,“。”
周渡没有别的疑问了,他换了下两份面“吃吧。”
陈翡又去看周渡,但这次周渡没看他。
“吃完还得上班。”周渡。
陈翡其实搞不懂周渡这人,喜欢他又好像是不喜欢他,和他之前他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他看了周渡两秒,也默默拿起了筷子。
这还是他俩今天的第一餐饭。
周渡先吃完,吃完后也没急着走,而是继续看起了手机。他确实对推销拉会员不感兴趣,也没打算干,上午找的那个泡汤了,他得再找一个。
好在兼职一直很多。
周渡又选了个盘货的日结,这份兼职要求高中学历,入职会有考核,日薪不高,就180,还比不上去捡快递,但胜在稳定,连续一周,还包午饭。
陈翡吃饭就比较慢,他嫌热又嫌烫,还担心汤汁会溅在他的白衣服上。他没周渡那么随意,还是比较在意自己的衣着的。
至少不能脏。
慢腾腾地吃完,他又一点点喝空了汽水。
周渡一直没抬头,但等陈翡擦完手“吃完了”
陈翡没把纸巾放到桌面上,他丢进一侧的垃圾桶“嗯。”
周渡走去结账,陈翡又看到了周渡如破碎的镜面般的手机屏周渡,好像确实挺穷。
周渡找的日结就在这附近,负责人说老板娘四点才送来仓库钥匙,叫他不用着急过去。他办事利索,一向雷厉风行,见陈翡还不紧不慢地“不去干活”
陈翡抓着传单,吃饱了就有些困“去。”
周渡看陈翡,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的样子,但他没有多说。陈翡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他又不打算伺候个祖宗“走了。”
这次真走了。
陈翡确实是有点困,但解决经济危机是件迫在眉睫的事,寻着路标,他去卫生间洗了下脸,洗手台呼啦啦的流。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指腹轻轻抹去睫毛上的水珠“aaysiketh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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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翡跟周渡在话少这方面,有着高度的一致性,但有时候就是没得选,他刚念完高中,别的还都不会做。比起推销拉会员,捡快递、搬运工之类需要掏力气的对他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就他这懒散劲,还是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吧。
隔着玻璃,陈翡朝街上眺望了一眼。
艳阳高照,鎏金似火。
熄了下去的心思,就算是他愿意上街,也没人愿意听他讲。健身房针对就是上班族和上班党,消费群体主要还是年轻人。
老板把健身房开在这儿显然不仅是为了糊口。
陈翡找到了楼层的指示牌,六楼其实就是休闲娱乐和饮食区,人流量挺大,有钱有闲的人也多,但他还是把目标放到了七楼。
七楼是奢侈品区。
怎么说,能去消费的不说有钱,但一定不缺钱至少能有闲钱办一张大多数人一年用不了几次的健身卡。
陈翡改道去了七楼,但他没上去。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手机录音,然后循环播放“健身了解一下。”
活不是不能干,但能少干就少干。
宁霄职专毕业后被他爸接来了海市,宅家了半年,又胖了十几斤,他爸三番两次的耳提面命下,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川山街,准备购置几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去厂里上班。
望着恢宏的大厦,他吸腹走进大门,闷头走了进来。
提着气儿找到直梯,还没等他放松,漂亮的电梯小姐微笑道“您上几楼”
宁霄脑子空了下。
“先生。”电梯小姐态度很好,很有耐心。
还好有人一并上来了,那是对小情侣,女孩子说好饿,男生说那就去六楼。
“先生”电梯小姐又问。
宁霄其实在家查过了,他是要去七楼,但他紧闭的嘴巴就是张不开,一直到小情侣上来,说要去六楼。
像是抓住了什么,他也道“六楼。”
这样就可以不麻烦别人了。
海市跟他的老家是截然不同的精致和繁华,他看到如此明亮的瓷砖和打扮鲜亮的人,心里总会不自觉出现点退缩和自卑。
哪怕是什么都不做,被人一搭话,他心里只有惶恐。
“健身了解一下。”
“健身了解一下”
宁霄闻声望去,男生膝上放着一摞传单,手机不断地循环播放着“健身了解一下”,这句话应该是他自己录的,语调懒散但很抓耳。
他似乎是有些困,只是撑着眼皮坐着。
还没几分钟,陈翡也不意外会有人看他,他就是不主动,还是会有人问的。也不是他自恋,他只是打小就受得优待太多了,关停手机“了解一下”
宁霄张嘴,又闭上。
陈翡还是有点打工人的自觉的,毕竟他是真缺钱,抽出一张传单走过去,他问道“健过身吗”
宁霄张嘴,却只是点头。
他虽然上的职专,但学校里还是有健身房的。
陈翡没钱也没那个爱好了解什么大牌,但一些基本的大牌他还是知道的,比如宁霄身上的路易威登,大牌是大牌,就是宁霄穿上不好看。
宁霄挺高,但很胖,肤色黝黑。
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的外表,毕竟谁都没他好看,见宁霄又只是张嘴却不作答,他挑眉“办卡吗”
宁霄没见过陈翡这么好看的男生。
他成绩一直很烂,在高中发现了自己性取向后,就偷偷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他至今还记得那个男生在校会上弹钢琴。
身姿清隽,脸庞清秀。
宁霄也没想和那个男生发生点什么,只是想和他说一句话,但一连三年,他始终没有跟他说上话,他看着陈翡,觉得圆梦好近。
于是他出声道“好。”
陈翡都怔了下“嗯”
宁霄并不敢看陈翡“行。”
他爸发迹后给他了张千万额度的卡,他不缺钱,再说,他确实有减肥的心思。
不到一分钟,顺利的做成一单。
陈翡下午又陆陆续续做了五六单,一直到六点多,他做最后一单才翻脸。他就赚一百,还是个辛苦费,加微信还得陪着喝一杯,您谁,配吗
还拉朋友来,拉你爹过来也没用。
王升真的心惊肉跳,要不是他拦着,陈翡就抄家伙砸人脑袋了。他就想不通,陈翡看着瘦瘦弱弱的,气性还挺大。
他不知道的是幸亏是陈翡没带大提琴,不然今天肯定得见血。
长得好在某种程度上,遇见下头男的概率也大得多,陈翡早习惯了动手了。
也不是陈翡不喜欢出来打工,赚得这点钱,还不够他的精神损失费。
晚上还是陈翡先回宿舍的。
陈翡其实不想回宿舍,但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现在六月,学校还没发具体开学日期,但应该是九月左右。
学费一万住宿费一千二。
在学校报到前,他至少也得把学费住宿费赚出来。
一万二其实也不多,进厂三月辛苦点其实也能攒得出来,只是陈翡不想这么过,他光是住这样的宿舍就倍感艰辛了。
周渡临近十二点才回来,他主要负责计数,并没有参与搬运,但还是弄了一身灰。回来前他稍微洗了下手和脸,但还是挺狼狈的。
陈翡洗漱后就一直躺着没动,一直等到周渡回来,他才翻了个身,闷闷道“该拖地了。”
周渡刚进门,水还没喝一口,瞥了眼陈翡,他客气道“谢谢关心。”
“”陈翡。
又开始了。
周渡换了鞋,走上阳台,正打算收衣服他们几个的衣服被推到了一起,陈翡的衣服独占一方,某人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觉得陈翡至今没挨揍是个很大的奇迹的。
陈翡扯下盖住脑袋的被子“你要洗澡”
周渡取下晾干的衣服“嗯。”
陈翡锲而不舍“洗完澡呢。”
周渡看了过去“您不会拖”
会是会,但陈翡嫌拖把脏,他又没买橡胶手套。再说,他又不想干“我才搬进来一天。”
周渡没说他一踏进来就让宿舍进行了大扫除“您又不是不在这住儿。”
又是您,陈翡看向周渡“不阴阳不会说话”
“自己动手会死”周渡。
“”陈翡。
这话说的,你以为他会羞耻吗他又瞥了眼周渡,坦然道,“会。”
周渡正想脱掉上衣,又想起男男授受不亲。他是知道陈翡的龟毛的,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陈翡起争端,刚就是顺嘴提了句。
他也不意外陈翡会承认。
毕竟他不阴阳也会死。
陈翡等了会没等到后续“周渡”
周渡在洗澡。
从回宿舍他就一直注意没看陈翡,可同一个宿舍,难免会瞥两眼,陈翡也没露什么,只是撑起下巴跟他说话。
他也没去看,他只是又想起了陈翡的手细长白皙,掌心温凉。
估计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周渡尤喜欢陈翡指尾染的一点粉,脆弱伶仃。他闭眼,打断回忆“陈翡。”
“我在洗澡。”
周渡难得示弱,“有事等我出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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