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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 94 章 报复


第94章  报复

  在众人的哗然和震惊中,首都饭店保卫科对造谣事件进行了多方位调查,并听取了众服务员意见,最后将造谣生事搬弄是非者锁定了三个人的小范畴,源头造谣者林慧,传播主谋李明娟,协助者为秦彩娣。

  其中孙若丽有偏听偏信传播是非的嫌疑,但是鉴于她被李明娟蒙蔽,相对来说错误比较轻。

  这时候,慧姐和李明娟几个人停止了外事服务员工作,只临时负责一些蓝褂服务员的洒扫工作,同时参与配合调查,等待上面给出处理意见。

  王招娣几个见此情景,自然是觉得大快人心。

  之前孟砚青被大家那么说道,她们一个个气得要命,奈何有力气没处使,到处和人家解释也白搭,反倒是被人家一顿抢白,心里真是堵得慌。

  现在一下子就把元凶给抓住,而且看样子是要接受调查好好处理的,于是清者自清,再也没有人敢说道什么了,心里那[kou]恶气一下子出来了,痛快了,神清气爽了。

  因为李明娟几个暂停了外事服务员工作,外事服务员就有些紧缺。

  于是孟砚青便趁机向彭福禄推荐了胡金凤和王招娣几个:“气质谈吐,英语水平,她们各方面都提升非常快,王经理可以考虑下,给她们一个机会。”

  彭福禄自然没什么意见:“行,回头我们考察考察。”

  消息传出来,胡金凤几个自然惊喜不已,她们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对孟砚青感激得很。

  孟砚青:“我只是帮你们说一声,具体行不行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真本事。”

  胡金凤握拳,信心十足:“我们平时一直都在修炼,现在到了关键时候,肯定没问题!”

  大家听着都笑起来,确实会有一些忐忑,但是想想几个姑娘平时的练习,又觉得应该没问题吧。

  她们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些外事服务员差了。

  孟砚青看着她们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也是喜欢。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她们的样子,忐忑不安,眼睛中充满怯意,那是对一个未知世界的不安。

  现在她们从容自信,她们眼神明亮。

  她看着这样的她们,甚至会有一种错觉,会在心里把她们当成自己一手教导的孩子,希望她们永远这么美好下去。

  而接下来的一切果然都非常顺利,胡金凤,王招娣,陈桂珠,丁苹如和黄莉花等,都如愿以偿进入了外事服务员行列,以后她们也有资格进行外事接待服务了,工资也跟着涨了一些。

  她们自然兴高采烈的,喜欢得要命!

  至于李明娟和秦彩娣,则是写了检查,接受了处分,并暂时罚到了餐厅部来做寻常洒扫服务工作。

  这对她们来说自然是致命打击。

  因为她们接受处分是要记录在档案的,一旦进入档案,那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而最让李明娟遭受打击的是,她出国培训的机会泡汤了。

  出国培训是要接受政审的,这种政审之繁琐细致严格,比组织内公务提拔还要严瑾麻烦,以至于在组织内进行录用提拔,一旦看这个人曾经通过政审出国,那就基本可以免除政审了。

  因为出国政审就是最严格的。

  这种严格的政审体系下,曾经造谣生事接受处分的人自然是没戏的。

  没有法律法规写明白“接受处分就不能出国”,但是那种严厉之下,随便一个微小的原因就是政审不通过的理由,且这种理由不接受辩驳。

  李明娟失去了出国培训机会,就这么成为一个说白褂不是白褂,说蓝褂不是蓝褂的服务员,待遇各方面都降了,关键是在首都饭店内,人人看到她都要指指点点一句“她就是那个造谣的”。

  “你不知道吧,她说别人说得可难听了,还杜撰什么别人脱衣服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种话!”

  “估计是见过吧?这种事,要咱编,咱也编不出来啊!”

  于是异样的目光全都投[she]向李明娟,大家低声说话,猜测,这让李明娟浑身难受,想辩解无从辩解,想找人家说不是这样的,但是无从说起。

  到了这个时候,她算是体会到之前孟砚青几个的苦楚,奈何却没法说理!

  至于慧姐,她则是直接被辞退了。

  在首都饭店耕耘数年,她已经是国家干部身份,如今得到这样的结局,几乎等于她这辈子全完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慧姐大受打击,当场险些晕了过去。

  不过显然,对于孟砚青来说,这根本不够。

  当然了,她暂时先没功夫搭理她,她先参加高考是正经。

  **********

  处理完这些事情的第二天,孟砚青和陆亭笈参加了高考。

  连着考了三天,孟砚青自我感觉良好,数理化考完后就和陆亭笈对题了,重点是对了几道大题,当发现几道大题的思路至少没歪时,她整个人都放松了。

  前面选择和填空题,她大概心里有数,肯定不可能全对,但应该能得一定分值,至于大题,过程步骤不够严瑾的话也许扣分,但最后结果对,大部头的分就到手了。

  孟砚青心情大好,感觉自己考上地质学院应该板上钉钉了。

  至于儿子,他打算报考北大,报得数学专业,那个竞争激烈,随他去吧,考不上也没关系。

  反正他还小。

  这时候,陆绪章恰好从国外回来。

  两个人重新在一起,蜜里调油一般,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这次分别了这么久,他从国外回来,自然是有些迫不及待。

  他单位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紧急做完工作汇报,处理完单位的事,匆忙去见了陆老爷子,之后便赶紧过来孟砚青这里了。

  这其间,他也终于知道了孟砚青发生的这些事。

  过来后,乍一看到他,他马上握住了她的手。

  孟砚青:“嗯?”

  陆绪章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为什么没和我提?”

  孟砚青:“我这不是都已经处理好了吗?”

  陆绪章:“那你也应该告诉我,这事可大可小,我虽然在国外,可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帮衬你。”

  他有些无奈:“你这样让我很担心你。”

  他并不太能接受,心爱的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等他回来,一切却已经风平[lang]静,她是如此轻描淡写。

  到底是那些事对她并不重要,还是他对她并不重要?

  孟砚青笑了:“你看你,多大点事,你至于这么紧张吗?再说了,你家宁助理帮了我大忙,我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

  一时看他手中提着袋子:“给我买了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看看。”

  陆绪章将手中袋子递给她:“买了一些你能用上的,牛油果买了,装箱子里,不好拿,我先放冰柜了,等回头我带过来给你做。”

  孟砚青低头打开那袋子,翻了翻,有国外品牌的护肤品,[kou]红,还有一条丝巾,还是挺有名的牌子。

  别的也就罢了,她拿出那丝巾,试着戴了戴,道:“其实在国内买这个更划算吧。”

  国外这种带品牌的丝巾都有溢价,挺贵的。

  陆绪章:“看着好看就买了。”

  孟砚青笑着道:“是挺好看的!可以搭配我那件大衣。”

  不得不承认,陆绪章这男人的品味很好,挑选的这条是经典款,百搭。

  说着,她走过去镜子前,开始摆弄这条丝巾。

  陆绪章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砚青,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他还是惦记那件事。

  他走到她身边:“因为慧姐?”

  孟砚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你倒是会猜,那慧姐是你什么人,该不会是老情人吧?”

  陆绪章的视线陡然[she]过来。

  孟砚青冷静地站在那里,在镜子中和陆绪章的视线[jiao]汇。

  在良久的沉默和探究后,陆绪章终于开[kou]:“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接触都是在首都饭店内,且一直围绕着工作。”

  孟砚青:“哦。”

  陆绪章:“她一直表现得很规矩,还算得体,这样的人我每天接触很多,我也没太留心过她的心思,也是上次遇到你,我才隐约感觉到,从那之后就算我过去首都饭店,我也刻意和她疏远了。”

  孟砚青淡淡地道:“其实我是相信你的。”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让陆绪章放松。

  他眸[se]幽沉,就那么看着镜子中的孟砚青,看着她冷清的侧脸。

  良久,他伸出手,从后面环住她,俯首下来,在她耳边低低地道:“砚青,怎么了,生我气?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别这样可以吗?”

  略有些烫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耳畔,男人有力的臂膀环住她,一如年轻时候那个对她格外呵护的样子。

  她笑了下:“其实就是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办。”

  陆绪章俯首,和她[jiao]颈,硬朗的鼻子轻抵在她脸颊上,低声道:“嗯,你说。”

  孟砚青:“我看,不说别处,就是首都饭店,都很有几个你的爱慕者。”

  陆绪章小[kou]地亲着她脸颊,温存地道:“我和你说过,我都没搭理过她们,上次我过去拿盒饭,遇到那个秦彩娣,我也没怎么理会她,也给了她冷脸,至于这次的事,我会处理好。”

  他揽着她,哄着说:“或者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是都听你的吗?”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结实的胸膛熨烫着她的后背,说出的话更是缱绻温柔。

  孟砚青笑着倚靠在他怀里:“其实首都饭店的事,我都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这些还多亏了有你家宁助理从中帮忙,现在呢,那几个参与者该开除的开除,该辞退的辞退,不过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

  陆绪章:“嗯?”

  孟砚青:“陪我去一趟首都饭店吧,这会儿是鳜鱼的季节了,我想吃那里的清蒸鳜鱼。”

  陆绪章听着,略犹豫了下:“今天?”

  孟砚青淡看他:“怎么,今天不行?”

  陆绪章:“改天吧?”

  孟砚青抬起手来,纤细的手指轻抚过那张实在俊美的脸庞,她笑着说:“就想今天吃,今天想吃鳜鱼,明天兴许不想吃了,你不想让我吃,你就直说,我找别人去吃。”

  陆绪章眉眼无奈:“不是不让你去,这不是看着今天[yin]天吗,怕等会下雨,不过你既然想去,那我自然陪着你去。”

  说着,他低首,似有若无地亲了下她的耳垂,道:“在你面前,我不需要有脑子,我但听调遣,指哪打哪,你说吃鳜鱼,我们绝不吃鲈鱼,你说今天去,绝不明天去。”

  孟砚青看着镜子中的陆绪章,清朗好看的男人,此时黑眸中都是温润缠绵。

  她笑着说:“好。”

  ***********

  解放后,谭家菜本来已经要绝了,是周总理找上谭家菜,和主事人深入聊过后,便把谭家菜引入了首都饭店,所以要想吃正宗的谭家菜,只能在首都饭店了。

  孟砚青这时候要去首都饭店吃,且要陆绪章陪着,显然不是馋那一[kou],就是故意的。

  对此,陆绪章显然是很愿意的,他唇边挂着的笑一直都没消失过。

  孟砚青略收拾过,还用了陆绪章新买的化妆品,略化了淡妆。

  她化完妆,陆绪章看到她的时候,怔了下。

  孟砚青:“嗯?”

  陆绪章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一番,道:“你这么化妆后,完全和以前一模一样。”

  平时也像,但面目上其实还是有些微差异,所以那种相似更多来自于气息和感觉,但是现在这么化妆后,完全无差别了。

  孟砚青:“是吗?”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陆绪章没理会这一茬,却是想起那天在颐和园的事,问起来。

  孟砚青:“那自然是我了,其实我还拿到一张照片,回头给你看。”

  陆绪章:“照片?”

  孟砚青便和他说起当时拍照的事:“正好那张照片,有你也有我。”

  陆绪章笑道:“好,回来给我看。”

  这么说着,两个人都换好外套,携手出门去,谁知道刚走到大门前,就见儿子和宁碧梧一起过来了。

  陆绪章顿时皱眉。

  宁碧梧也是一段没见孟砚青,见了自然喜欢得很,欢快地扑过来,小姨长小姨短的。

  陆亭笈看到母亲穿戴体面,又化了妆,便笑道:“母亲这样真好看!”

  孟砚青笑挽着儿子的手:“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过去你祖父那里吗?”

  陆亭笈:“祖父说,今天父亲回来了,让我先回来,我什么都没说,就溜这里来了。”

  一时瞥了眼宁碧梧:“正好遇到她,就带来了。”

  宁碧梧听了,顿时很乖的样子,抿唇很淑女地笑,又对着陆绪章喊叔叔。

  陆绪章面上挂了笑,敷衍地颔首。

  本以为今晚是他和孟砚青来一个[lang]漫晚餐,谁知道一出门就遇到一百瓦的电灯泡,而且是一[kou]气两盏。

  陆亭笈好奇:“父亲,母亲,你们这是要出门吗?”

  孟砚青:“对,我们打算出去吃饭,你吃饭了吗?”

  陆亭笈:“还没呢,那我也一起去!”

  宁碧梧眼睛都亮了:“那我也去。”

  陆绪章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道:“去就去,不过亭笈,你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没个正形,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陆亭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衣:“这不挺好的吗?”

  孟砚青拉着儿子的手:“是挺好的,这样一看就年轻充满活力——”

  说完,她对陆绪章道:“你眼光过时了。”

  陆绪章:“……”

  *********

  等进入中餐部餐厅后,陆绪章意识到了什么。

  这可真是巧了,孟砚青往[ri][shu]悉的好几个服务员都在,李明娟几个也在那边负责收拾桌椅并随时整理洒扫的工作。

  她们现在没了外事服务员的编制,又吃了处分,目前只负责蓝褂的洒扫工作,

  陆绪章带着儿子和孟砚青过去的时候,自然早有服务员笑着迎过来。

  迎过来的正是秦彩娣。

  秦彩娣乍看到陆绪章,有些羞愧,毕竟她现在只是蓝领,有点没脸见人,突然见到旁边的孟砚青,一时怔住,差点反应不过来。

  陆绪章仿佛没看到一样,便径自带着孟砚青母子往里走,并落座。

  很快拿到菜单,他看了眼后,便直接递给了孟砚青,让孟砚青点菜。

  孟砚青也没客气,一[kou]气点了好几个菜,之后又和陆亭笈宁碧梧商量。

  陆亭笈和宁碧梧研究了一番,也没客气,于是两个人又添了两道菜。

  最后点差不多了,才想起来陆绪章,孟砚青笑问:“想吃什么?”

  陆绪章慢条斯理品着红茶,淡声道:“我现在已经认清了,我的地位是我们几个人中最低的,你们点了就行了,不用管我。”

  孟砚青便笑:“随你。”

  几个人这么说着话时,孟砚青跟随“陆同志”过来吃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后面[cao]作间。

  “陆同志还亲自把菜单递给孟砚青,让孟砚青点菜!陆同志对她可真客气!”

  “旁边坐着的好像是陆同志的儿子,我看孟砚青和陆同志儿子特别[shu],两个人还拉着手,一看就关系特好!”

  “以前大家伙都说孟砚青攀附陆家,没想到人家根本是亲戚!”

  旁边便有[shu]悉孟砚青的服务员笑道:“这一看就是多少年的亲戚,[shu]得很,但是人家砚青平时可没拿这个说事,凡事都是靠着自己,一点没见走后门,以前她在这里工作,也没见因为这个得什么好处。后来她承包了东柜台,人家那也是凭着自己真本事啊,咱们都是能看得着的!”

  大家听着,纷纷叹息:“说得是……谁想到她背景这么大呢,我还以为这都是吹的呢。”

  只是如今孟砚青那身份不一样了,陆同志带着来的,大家肯定得尊着敬着,正经当客人好好服务。

  这么说着,就有人看向李明娟和秦彩娣,很快其他人明白了。

  旁边领班便吩咐,让李明娟负责上菜。

  李明娟是万万没想到,孟砚青离开了首都饭店后,竟然还被陆绪章带着来吃饭了。

  李明娟自然不愿意。

  她以前瞧不上孟砚青,觉得她是蓝褂出身,后来孟砚青越来越能耐,但是她觉得自己有背景有身份,和孟砚青不一样,还是瞧不起孟砚青。

  结果现在可倒好,自己当不成外事服务员,被处分了,她却成了座上客,承包了东边柜台,不知道挣了多少钱,如今更是被陆同志那种身份的人陪着来用餐。

  李明娟受不了这个气,她咬牙:“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领班见此,很不客气:“怎么,这么娇气,上个菜都不行?”

  她们这么说着时,旁边的秦彩娣却咬着唇道:“我去上。”

  她这一说,大家都看向她。

  其实大家多少明白,秦彩娣暗暗喜欢陆同志,她看陆同志的眼神,她平时提起陆同志的语气,大家都知道。

  现在她竟然主动这么说,大家也就随她。

  秦彩娣便端了菜过去,走到了陆绪章孟砚青那一桌。

  第一道是面点,豆沙小[ji]。

  秦彩娣放到了桌上,之后恭敬地道:“陆同志,要添茶吗?”

  陆绪章眼皮都没抬:“不用。”

  秦彩娣微咬唇,退后,不过却没走远,就站在旁边不起眼的位置。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候着。

  她和陆绪章打过几次[jiao]道,陆绪章帮衬过她两次,她觉得陆绪章应该记得她。

  私心里,她希望陆绪章注意到她。

  陆绪章却在这个时候,抬头。

  秦彩娣心里一动。

  谁知道就见陆绪章用镊子取了那豆沙小[ji],放到了孟砚青面前:“趁热吃吧,不然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秦彩娣远远看着这情景,心里便开始恍惚。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午后,陆绪章穿着休闲衬衫和运动衣,就那么闲散地坐在阳光下,等着后厨的菜。

  他是打包了带回去的,他还要了珍珠汤。

  当时她也曾经疑惑过,珍珠汤是甜[kou]的,一般女人才喜欢吃,陆同志怎么会特意要这个。

  不过她没细想,她只陶醉于那个男人温润一笑的风情,她只沉迷于那个男人背影间的洒脱。

  她完全没意识到,在自己看来高不可攀的男人,其实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可能是殷勤温柔的。

  原来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竟然藏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使唤陆绪章这样的男人去给她点菜,拿菜。

  这个世上怎么存在这样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怎么竟然是孟砚青?

  这是一件让人完全无法承认的事实,比割心还难受的事实!

  如果陆绪章身后的那个女人是一个高贵典雅出身良好,是各方面足以和陆绪章匹配的,她只能认了,自愧不如。

  但是孟砚青——

  她是很优秀,但距离自己太近了。

  因为距离自己近,以至于秦彩娣有一种错觉,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

  如果自己更优秀一些,是不是那个站在陆绪章身边的女人就是自己了?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颤抖,颤抖到痛苦。

  秦彩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僵硬地回去了后厨。

  而就在餐桌上,陆绪章的视线落在刚上来的这道菜上,这道菜有一个[lang]漫的名字,叫做[chun]雷乍响,是把[ji]汤熬成浓汁,用虾仁西红柿爆火略过,加了[ji]汤来勾芡,之后再用油炸锅巴,在那油炸锅巴的滋滋声中,趁热浇上[ji]汁番茄虾仁,这道做时声爆轻雷,做出来花团锦簇,所以才叫做“[chun]雷乍响”,[chun]雷响过后,自有一番[chun]意盎然。

  陆绪章望着孟砚青,给了两个字点评:“难得。”

  孟砚青眸中含笑看过去。

  视线[jiao]融间,她道:“所以我也不是那没良心的,是吧?”

  陆绪章唇边浮现笑意:“还好。”

  旁边陆亭笈不懂父母的哑谜:“这道菜怎么了?”

  陆绪章一眼扫过去,没什么情绪地道:“吃你的吧,没人搭理你。”

  谁能想到,自己亲儿子,有一天竟然成了一百度的电灯泡。

  陆亭笈低声嘟哝:“我就问问嘛!”

  一时却是想着,这也幸好妈还是亲妈,要是父亲给自己找个后妈,那更得把自己踢墙角去了……

  *************

  吃完饭准备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

  首都饭店有一次[xing]的雨伞,服务员早给准备好了,体贴地送上来。

  送过来伞的服务员,递给孟砚青伞的时候,眼睛颤了下,她看着她,显然有话说。

  孟砚青想了想,她叫田景莹,平时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姑娘。

  孟砚青见此,便对宁碧梧和陆亭笈道:“我和朋友有些话想说,正好外面下雨,你们等等吧。”

  陆亭笈和宁碧梧自然没得说。

  孟砚青便道:“东边展厅有些画,都是当代名家作品,绪章,你陪着亭笈过去看看,给他讲讲。”

  陆绪章其实看到田景莹那眼神就已经猜到了,当下没多问,带着陆亭笈过去展厅了。

  待到陆绪章和孩子走了后,孟砚青便径自带着田景莹过去一旁偏厅,那里有个小阳台,一般很少有人过来,很清静。

  孟砚青这才看向那田景莹。

  田景莹很瘦,瘦得眼眶凹进去,凸显得鼻子很突兀,她咬着唇,明显忐忑不安。

  孟砚青开[kou]:“你有话想对我说,是不是?”

  田景莹声音嘶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说着,她突然跪在了地上:“我对不起你,那个人其实是我,但我不敢站出来说,我看到她们都说你了,她们说得很难听,我心里也难受,但我就是不敢承认那是我,我害怕,她们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怎么接受,我——”

  她颤声道:“对不起,我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孟砚青:“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做错事的是那些造谣传谣的人,和你无关。”

  田景莹道:“可是如果我站出来澄清,那你就不会遭罪了,你是代我受过,我不敢说!”

  孟砚青笑了笑:“你如果能站出来,那是勇气,你没有站出来,只是不够有勇气而已,没有足够的勇气,这也不是什么过错。”

  田景莹眼泪便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她仰起脸,看着孟砚青:“你不怪我是吗,你没生我气,可是我确实对不起你,我才是那个被他糟蹋的人……我,我……”

  她哭得不能自已。

  孟砚青便扶起她:“你先起来。”

  她将田景莹扶起来后,才道:“不要用糟蹋这个词,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只是一条狗,你被狗咬了一[kou]而已,这并没什么。”

  田景莹咬着唇哭:“可我就是被他糟蹋了,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

  孟砚青掏出手帕来,递给田景莹:“你先擦擦眼泪,我们好好说话。”

  田景莹接过来擦眼泪。

  孟砚青耐心地等着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之后,她才道:“你现在正处于你的情绪之中,我并不愿意说一些大道理来开解你,你也听不进去,不过我还是想说,这件事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如果在一个很小的范畴内去看待这件事,仿佛这是天大的事情,你这辈子都将为此付出代价,但当你把眼光放得更高更远——”

  她顿了顿,看着田景莹含泪望着自己的眼睛,道:“你要想到,你未来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要想到地球是圆的,那么大一个地球,你所在的首都饭店是这个地球上看都看不到的一个点,而在这个地球上,有将近两百个国家,有各种人种和肤[se],不同的人种有不同的风俗习[xing],在有些人种和民族看来,这甚至都不是一个事。”

  田景莹喃喃地说:“会有人不把这个当回事吗?怎么会?”

  孟砚青:“所以我劝你,放下这一切,你可以试着学习,考托福,出国走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那些发达国家的女人怎么生活,去问问她们怎么看待这种事情,当你见识了这个世界人种和民族的多样[xing],也许你的想法会不一样。”

  田景莹怔怔地看着她,想着她说的话。

  孟砚青轻握住她的手:“你现在之所以难过,是因为你有父母辈和这片土地赋予你的观念,这是你心里的一根丝,勒着你的心,所以你走不出去,如果让自己的一生都沉浸在这件事中,那才是得不偿失。那个人就是一条狗,那条狗即将得到惩罚,这件事应该已经结束了,它不应该束缚你一辈子。”

  田景莹神情恍惚,犹如醍醐灌顶,又仿佛有些迷惘。

  过了半晌,她终于道:“谢谢你说的话,我有些明白,但又觉得自己一时做不到。”

  孟砚青:“这需要时间,你现在做不到没什么,可以慢慢来。”

  田景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我会努力,你说得对,我现在要努力,想办法出国,我要出国换一个环境。”

  **********

  陆绪章带着儿子和宁碧梧过去一旁东厅,那边挂着大幅中国山水画,他也就随意和两个孩子聊聊:“这幅画是倪瓒的真迹,应该是首都饭店当时在琉璃厂淘来的,很便宜,没花多少钱,也是后来才鉴出来是真的。”

  宁碧梧对此一概不懂,她看着这幅画:“看不出多好看啊!”

  陆亭笈瞥她一眼:“对你来说,这就是牛嚼牡丹。”

  宁碧梧不太服气:“你懂吗?”

  陆亭笈得意一笑:“我还是懂那么一点点的。”

  宁碧梧显然不信,陆亭笈便道:“倪瓒晚年时候画风幽秀旷逸,惜墨如金,他首创了“折带皴”的画法,用淡干墨侧锋来画,你看看这山的起伏走势,就像折叠带子一样,这个别人不好模仿,一看就是倪瓒画的!”

  宁碧梧惊讶,望向陆绪章:“真的假的?”

  陆绪章颔首,道:“亭笈跟在他祖父身边估计多少也听过一耳朵,这确实是“折带皴”的画法。不过要鉴这画,也不只是看这笔法,还要看纸看墨,这是元末明初的白麻纸,用的墨是松烟墨,还有这[se]比较浅淡,是水印[se],到了清朝时候才用油印[se]。”

  宁碧梧耸眉,打量了眼陆亭笈:“那你还知道什么?”

  陆亭笈:“我知道的多了!”

  陆绪章看着儿子那倨傲的小样子,挽唇笑了,便随[kou]道:“前面那幅,那是当代吴先生的作品,吴先生和我们家是旧[jiao],你应该知道吧?”

  陆亭笈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很[shu]。”

  陆绪章:“你带着碧梧看看,顺便给碧梧讲讲。”

  陆亭笈便笑,对宁碧梧招招手:“走吧,小徒弟,我带你见识见识。”

  宁碧梧显然不太服气:“那我考考你!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一时一对小儿女过去一旁看画,陆绪章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

  外面雨下大了,路并不好走,不过依然有数辆车子缓慢地开入首都饭店内。

  陆绪章将手[cha]在[kou]袋里,就这么静默地看着。

  也是赶巧了,偏偏今天孟砚青要过来首都饭店吃饭,本来他是想避开的,但她想吃,也就只好来了。

  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一个夜晚,等会孟砚青说完话,他还是带着他们母子尽快离开。

  至于宁碧梧,打个电话让她父母把她接走吧。

  如果雨继续这么下,他正好趁机留宿在孟砚青这里。

  今夜这一墙之隔的首都饭店哪怕风起云涌,他也不管,就万事不知醉卧温柔乡。

  他的砚青,失而复得的砚青……

  想到这里,胸[kou]便变得格外柔软。

  他抬手,用拇指托着下巴,想象着今晚的种种,怎么瞒过儿子,怎么哄着孟砚青高兴。

  雨可以继续下,这样有什么大动作外面也听不到,他们可以来得疯一些。

  可以一整夜不睡,变着花样让她喜欢,她一定会沉溺,再舍不得离开自己。

  这时,他便看到,就在饭店院内的枫树下,站着一个女人,打着伞,赫然正是林慧。

  而站在林慧面前的那个人——

  陆绪章略一蹙眉后,心狠狠一挫,当下迅速拿起雨伞,快步出去了。

  *********

  “我承认,我喜欢他,向往着他,但是我给你写这一封信,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觉得,你不够了解他,你不怎么出门,也不接触他的工作,你可能不知道他面临着什么样的环境,所以我希望能告诉你,这样也能加深你对他的了解,不是吗?”

  “上周五他们在首都饭店召开几部门的探讨会,席间有人问起你了,问起你家庭情况,大家都很尴尬,不说话了。”

  “你知道吗,这次斯诺先生的葬礼,本来他也要参加的,不过因为他妻子成分的问题,他让同事代替前往了,他只能收敛地藏在后面。”

  “他一定不会告诉你吧,上周他写了很多报告,汇报自己的思想,他给人说他的妻子病弱,他来代替你写,但是你却生他的气,是不是因为他没有陪你生气了,你不懂的,你只是窝在家里,享受着他对你的好,你永远不懂他为你付出了什么,你知道给他找麻烦!”

  “很乱,到处都很乱,他在这乱糟糟的人群中像是一缕清风,但我发现他今天一直心事重重,一定是你和他吵架了吧。你总是这样,以自我为中心,你不需要工作,但是他需要工作,他所承担的远比你以为的更多。”

  “本来这次的出国留学名额可以有他,但他放弃了,你知道多少人羡慕吗,这样的机会,他竟然放弃了,他为什么放弃,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我好心痛,他竟然毁掉自己的大好前途。”

  ……

  孟砚青以为自己忘记了,但是她发现她忘不了,哪怕十年游魂,她将所有的记忆尘封了,但她依然忘不了。

  她知道,十一年前,那个人就在首都饭店。

  所以,当她重活一世,踏入了首都饭店时,她的眼睛也一直在搜索,搜索那双藏在[yin]暗处的眼睛。

  当慧姐审视的目光划过她时,她也同样在打量着慧姐。

  尽管当年慧姐的那些信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笔迹,但是“心”字的惯有写法还是让她露出来马脚。

  就是慧姐。

  她一直都在暗恋陆绪章,陆绪章有部分工作就在首都饭店开展的,她一直在暗暗观察陆绪章。

  至于自家的住址,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陆家那房子被没收又还回来,圈子里人都知道,稍微留心就能打听到。

  就是首都饭店,对于经常来往的客人也都会登记基本信息。

  慧姐的信里并没有编造什么瞎话,她说的全都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所以孟砚青无可辩驳。

  在那个年代,一切都是颠倒和混乱的,孟砚青看不清未来,她也不知道那一切什么时候结束。

  她家庭败落,父亲逝世,哥哥早已失去联络,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陆家儿媳妇的身份。

  但她是一个招惹祸事的根源,会连累他们。

  她读得满腹诗书,却无用武之地,可能一辈子只能躲在后院,躲在陆家的羽翼下,成为别人[kou]中那个“陆绪章妻子”的符号,成为别人同情羡慕却又叹息的存在。

  孟砚青最后的病故,有种种缘由,杀死她的未必就是慧姐的刀,但这总归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cao]。

  此时,夏雨淅沥沥地落下,红[se]枫叶在这湿润的夜晚舒展开来。

  孟砚青举着伞,笑看着眼前的慧姐。

  本来慧姐已经被开除,离开了这里,不过今晚,她特意约了她前来。

  她并不是一个想打落水狗的人,其实如果这一世,慧姐就此沉默,或许她能放她一马,但她竟然还敢对着自己下手,那她就要看她痛。

  而对慧姐来说,最大的痛,自然是来自陆绪章的那一刀。

  孟砚青笑看着眼前的慧姐,道:“你说,如果陆绪章知道你曾经给他妻子写过那样的信,他会怎么对付你?”

  慧姐眯着眼睛,冷漠地看着孟砚青:“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已经被开除了,她已经前途尽毁,首都饭店这伤心处,她再也不想来了。

  不过孟砚青的信,还是让她胆战心惊。

  午夜梦回,她确实会被噩梦惊醒,梦到那个死去的人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她来了。

  为了能进来,为了知道真相,她甚至是利用以前关系偷偷进来的——她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对这里再[shu]悉不过了。

  绵绵细雨中,孟砚青的眼神冷如冰,她看着慧姐:“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你晚上会做噩梦吧?”

  她扯唇,笑了下,走上前一步:“梦里,你是不是会梦到一个我这样的人,她在怨恨地看着你,她在向你讨命。”

  慧姐看着孟砚青,后背逐渐发冷,脸[se]变得苍白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不,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告诉她一些事实,她不该知道吗?陆同志那么维护她,可陆同志得到了什么,她难道不该知道,陆同志为她牺牲了什么吗?我不该告诉她吗?”

  孟砚青:“是,你告诉一个抑郁症患者,她的存在就是一个拖累,你告诉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是如何失职的存在,你也告诉一个丈夫的妻子,她根本不配那样的男人,你对着一个穷途末路的女人赶尽杀绝,你不杀伯仁,但是伯仁因你而死,其实你很清楚吧,你手上沾着血,你就是那个刽子手!”

  慧姐再次后退一步,却无意中碰到了那枫树的枝杈,于是湿淋淋的雨水便洒下来,她被浇了一头。

  沁凉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她狼狈地看着孟砚青:“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写了几封信,这些年,我都从来不敢靠近陆同志!我没有任何私心!”

  孟砚青:“因为你不配,你算是一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地沟里的老鼠罢了,你也配吗?”

  说完,她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慧姐惊悚地看着她,僵硬地捂住脸。

  孟砚青冷笑一声,抬起手,左右开弓,又给了她好几巴掌:“脸是不是很疼?不对,你不会疼的,因为十一年前你就把自己的脸皮割下来喂狗了!”

  说完,她又要抬手。

  谁知道这时候,她的手却被一双大手握住。

  两个女人同时看过去,于是便看到了陆绪章。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在黑[se]大伞上,又自伞檐滑落,而伞下,是一双幽深暗沉的眼睛。

  慧姐的脸疼得火辣辣的。

  她看到陆绪章拦住孟砚青的手,心底突然泛起一丝希冀的光。

  他在阻止孟砚青打自己。

  他本就是生来的正人君子,包容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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