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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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起了雪,越下越大。
雪下得很厚,不少树枝被压断,屋顶也看不到顶点瓦片的痕迹,地面的雪至少没过脚面。
第二[ri]天不亮陆二哥就起来拿长杆子扒拉屋顶的雪,免得给房顶压坏。
陆大哥还想睡懒觉就被方荻花喊起来扫雪、除雪,顺便清理果树上的积雪,别把坐果多的枝条压断。
于是家里人纷纷起床,连孩子们都不睡懒觉,勇敢地爬出热乎乎的被窝要去堆雪人打雪仗。
盼盼撅着小屁股趴在窗户中间的玻璃上往外看,玻璃上有厚厚的霜冻,他哈了几下伸舌头[tian]了[tian],抠出透亮的地方向外看。
他学着爷爷的样子,“哇,瑞雪兆丰年!”
甜甜听爷[nai]的话,起来要先穿衣服免得感冒着凉。
她拿着小棉袄往盼盼身上披,学着爷爷慈爱的模样,“来,乖孙儿,穿衣服!”
盼盼:“……”
他还不想穿,还想玩窗玻璃。
“啪啪”屁股上挨了两巴掌,虽然甜甜打得不疼,但是这说揍就揍的脾气随谁?
他哎呀一声,“你脾气越来越坏了!要温柔!”
陆安已经喊着堆雪人在院子里开始行动了。
俩崽儿也急了,赶紧穿衣冲出去帮忙。
陆秀秀见林姝和孩子起来,就过来要继续做衣服。
还有最后两套,今天就能做完,明儿除夕人家中午过来拿走就能穿。
林姝也不劝她多玩休息什么的,既然侄女愿意干就干吧,反正年轻不怕累。
今儿二十九,要做祭祖上供的大馒头。
昨天就泡好了老面引子,晚上把泡碎的老面引子捏得没干面疙瘩然后加水和面搅和均匀,今天就发起来。
把这些直接倒进装了面粉的大面盆里和面,然后做成年饽饽放在热炕上发酵,等发起来就上锅蒸。
这顿饽饽很讲究,面要硬,使劲揉,做出来的饽饽又大又光滑,不能有裂纹。
因为这是要除夕祭祖祭天地用的。
林姝力气不够,方荻花就让陆大嫂和面,她和陆二嫂帮着揉。
陆老爹这两天忙着写[chun]联。
因为别人写得没他写得好看,村里很多人都找上门来。
陆老爹就让陆大哥帮忙写对联。
陆绍材原本寻思要是有人找他,他还得拿梗,挤兑人家选举不选他呢。
结果……想多了,真没人找他。
谁不想门上贴的对联好看点呢?
过年家家户户不但要贴[chun]联,习俗上还得贴过门钱。
过门钱是用彩纸剪出来贴在门楣上的。
现在么就都是红纸。
金瓶儿很会剪纸,每年她剪不少送人,别人就给她[ji]蛋当报酬。
陆家自然也有。
街上也有孩子们打雪仗的声音,正扫雪的陆安就挥舞着扫帚往外扫,要去扫
大门前顺便和人打雪仗。
甜甜和盼盼也跑出去,正好虎子几个孩子出来玩儿,他们就加入战团。
正对战呢,俩崽儿就听见二姨的声音,惊喜地扭头看过去。
“二姨,二姨!”
盼盼嗷嗷叫起来。
甜甜也嘎吱嘎吱踩着雪朝二姨飞奔过去。
盼盼和手舞足蹈跑过去。
“噗”
,雪太厚,他不小心滚雪堆里去啦,又把前面的甜甜和创倒,俩崽儿就咕噜噜滚成团。
林夏瞅着哈哈大笑,“哎呀,还没过年就给我磕头要磕头钱呢。”
林夏把甜甜和盼盼从雪堆里拎出来,帮他们把雪拍打干净。
虎子花花几个也纷纷滚过来,跟着俩崽儿热情地叫二姨。
林夏笑得更大声了,就放下背包要抓糖给他们分。
盼盼眼疾手快,一下子把二姨的手扑住,小声道:“二姨,我来分!”
林夏就把糖塞他[kou]袋里,让他分,她则牵着甜甜回家。
盼盼给小伙伴儿们分糖,向来不是平均分的,特殊场合的时候一人一块,酌情奖励突出贡献的再来一两块。
比如跟张小亮、常小刚几个打架,就大方地一人一块,奖励黑壮花花多两块。
今天大家都在玩雪,打雪仗,没特殊[ri]子,而且这几天要过年,家家户户都置办了年货,大部分人家还杀年猪吃[rou]。
这糖嘛,就应该省啦。
明年就除夕了啊,肯定会吃糖的,等正月拜年又可以吃糖。
他就给花花一块,其他人两人一块。
甜甜嘴儿拉倒了,还想吃饱呐?
分完他就急着往家跑。
看到林夏的时候林姝差点没认出来。
她瞅着林夏皴红的脸,那俩红脸蛋子都爆皮了!
“姐呀,你这是去哪个旮旯下乡了?他们那的风这么歹毒呢?”
林夏笑道:“谁像你这么好福气,一天到晚在家里享福呢?就咱这里的风,冬天你天天在外面吹,那它也是歹毒的。”
小刀子嗖嗖地刮脸,不多久脸就皴了,发红起皱起皮。
见到林夏过来,陆家人都过来招呼寒暄几句,然后就让林姝和二姐说话,他们各自去忙。
方荻花关心她这一早从哪里来的,冷不冷困不困饿不饿的,让赶紧上炕暖和着。
林夏:“大娘,我一早搭车过来的,走得早点不过一点都不冷。”
方荻花却觉得咋可能不冷?晚上还下大雪呢,公路上肯定不好走,她就让林姝赶紧给二姐熬红糖姜汤暖身子。
陆大嫂瞅着林夏脸蛋皴得红红的,就笑,一打眼林二姐跟自己妹子似的,瞅瞅这脸蛋子,跟自己一模一样。
陆二嫂表面热情地跟林夏打招呼,实际心里却一个劲地吐槽:这人真有意思,不先回娘家跑妹子家来,这是想给娘家省[kou]粮吧?
林姝烧水,先舀出半瓢温水给二姐洗洗脸泡泡手,又拿雪花膏给她擦
。
林夏捯饬一下,“真香。”
盼盼大声道:“二姨,那是我爹买回来的,肯定香呢。”
林夏:“哟,那可不好意思,我给用了呢,早知道我用你们的了。”
甜甜就颠颠地把他们的雪花膏拿出来,他们的和大人的也没区别,就是滋润脸油儿,方荻花就和他们擦一样的。
林夏喝着红糖水,看陆秀秀还在做衣服,“三妹,你们这比上班的还忙呢,厂子基本小年也放假了。”
陆秀秀可怕人家说三婶儿使唤自己干活儿回头三婶儿再不让自己干了,她可喜欢做衣服呢,“二姨,做衣服比别人可轻松多呢。”
庄户人哪有闲着的?
家里人疼她,这么大都没让她下过地呢。
她可知足了。
喝完姜汤,林夏把背包打开给林姝分里面的东西。
她这一趟过来背了两瓶麦[ru][jing],几个罐头,还有两斤糖和几个苹果,重得要命。
也得亏她[ri]常背工具包习惯了,给林姝绝对能累死她。
她给林姝捎了一条红纱巾,“前几天去祁州出差时候时候买的。”
她把红纱巾往林姝脖子上比划,笑道:“你戴着就是好看,衬得脸蛋红扑扑的。”
那哪里是衬得红,是林姝脸发烫呢。
虽然现在大家都稀罕这红纱巾,可林姝不是这年代的灵魂呀,她真戴不出去。
之前陆绍棠给她买回来一根,她直接塞炕柜里了,他有天晚上从里面掏出来还纳闷她为什么不戴藏那里呢。
最后红纱巾成了道具。
都不好意思提。
她赶紧摘下来给甜甜围上了,“小女孩儿戴这个才好看呢。”
甜甜美滋滋地照镜子,“谢谢二姨。”
林夏是反正我送给你,你给闺女戴还是给婆婆戴随意,她也夸甜甜戴着好看。
俩崽儿也不去看爷爷写对联了,搁这里跟二姨关心轧钢厂的朋友呢,二姨夫咋样啊,姜老太、姜厂长咋样啊,几个小伙伴儿咋样啊。
林夏一一告诉他们。
别人都有活儿,林姝就先做早饭,一天两顿,九点之前吃就赶趟儿。
林夏一边配合俩崽儿显摆拖拉机,一边跟林姝几个说好消息。
她因为表现突出,还被市供电局派去省里出差几天,参加了一个会议。她听领导的意思这次能送电下乡是因为省内发现了煤矿,燃料多了发电多才有的往下面送呢。而且全省配合,各地开花,来年应该会排到他们青县这里。
回头她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先来奋斗公社这边。
大家伙儿一听可高兴呢,盼盼兴冲冲往大伯那屋跑,“爷、大伯,我二姨说来年咱也能拉电呢。”
乡下人可羡慕城里人有电灯呢,不用买煤油,轻轻一拉就发亮,而且比煤油灯亮堂很多倍。
林姝:“有了电不只是照明,大队还能装个电动磨坊呢,以后推磨都省力。”
她平时做饭最知道推磨的辛苦,
磨点浆子还行,
磨面粉才累人呢。
要是装上电动磨面机,那真的太省力了,她第一个支持。
吃过早饭,家里人照旧忙活,林夏也不闲着,给林姝帮忙钉扣子锁边儿。
林夏想下午回娘家,却被林姝留下住一宿,让她明儿上午再走。
白天大家都在跟前,姊妹俩不好说悄悄话。
忙忙活活过得很快,下午蒸两锅大饽饽和一锅包子就黑天了。
吃过饭早早休息,俩崽儿兴奋地和二姨聊了一会儿很快就睡着。
林姝先问问姜大娘好,寻思过了年有机会去市里再去看看大娘。
林夏:“大娘好着呢。”
林姝又小声问钱家没有再[sao]扰她吧。
林夏:“没,他不是去黄县分厂了么,在那边找了个女人回厂里伺候他娘。”
林姝有些纳闷,“啥意思?”
林夏这才想起来她没跟三妹说钱母摔断腿让自己去伺候的事儿。
现在钱母有人伺候不会纠缠自己,她也就不怕说。
钱母摔断腿不能上班,钱立生就和钱父商量让钱父替钱母上班,他从乡下找了个老实巴[jiao]的女人过去帮忙伺候钱母。
听说一个月才给十块钱。
林姝笑道:“他家还挺会赚便宜,搁城里找个人伺候她怎么也得三十块,人家做饭洗衣服翻身照顾病人,多累呢。”
林夏:“要不说他们会算计呢。”
其实也就是自以为赚便宜而已。
她听姜大娘说那个乡下女人瞅着勤快实际可有心眼儿呢。
有人瞅着她就一副埋头苦干的样子,人一走她就偷懒,大冷天钱母身上都得褥疮了,一下子瘦好几斤。
她还偷吃钱母的麦[ru][jing]、[ji]蛋和面粉,为了让钱母少上厕所一天就给喝一点水,搞得钱母便秘难受。
钱母气得整天捶床大骂让钱父给她赶走却也没辙儿,因为女人不伺候的话就没人伺候她,而钱父大冷天下班就惦记和人去凿冰钓鱼呢。
林姝抱着二姐,“二姐,你可不能可怜老婆子呀。”
林夏:“都没关系了我可怜她?那不可能的。”
二姐无所谓林姝吃瓜就没压力了。
她道:“钱老婆子那么厉害,现在倒是被人拿住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林夏:“那女人好像受过大苦,看起来不怎么害臊,很豁得出脸皮跟人说她多惨多苦,家属院的人都可怜她,还劝钱母多包容她呢。”
林姝听着这人比许母还厉害呢?
姊妹俩晚上嘀嘀咕咕说到很晚。
第二[ri]吃过早饭林夏就要回林家屯,她也有[ri]子没回娘家,主要是大过年的不好在三妹家太久。
虽然人家公婆人好心善不计较,她自己还是注意的,毕竟自己离婚,说出去不好听。
林姝留不住,就给她收拾背包先去林家屯,“等初二我们就
过去,到时候住几天咱好好聚聚。”她又问:“二姐,今年咱还去姥娘家不?”
原主那个姥娘和大舅妈,林姝是真不喜欢。
不过老娘在,林母正月不可能不去,否则会被人戳脊梁骨。
林夏:“你不用管,回头我和林跃去。”
林姝笑了笑,送走二姐就回家忙着剁馅儿。
今天要包大年夜的饺子。
她听着有人过来借面粉,一家方荻花借了,另外一家被撅回去了。
五月分的麦子[kou]粮,大部分人家[jing]打细算,平时舍不得吃留着过年包饺子蒸饽饽祭祖,总不能人家过年下饺子,自家啃黑面窝头让孩子们馋得哭吧?
不过总有人家困难,[kou]粮不够就拿去换粗粮吃掉或者家里有急事卖了换钱,但是也有那嘴馋的管他[kou]粮够不够,先吃个痛快,甚至粗粮也要拿去换细粮吃掉。
年底没细粮包饺子怎么办?
借呗。
跟生产队借,跟队里宽裕的人家借。
大过年的谁也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家哭丧着脸抹泪儿,基本都会借,毕竟他们是算计着对方有才去借的嘛。
方荻花可不管这个,只要不是真可怜需要拉一把的,那些嘴馋的、好吃懒做的统统撅回去。
你搁我家哭?
大嘴巴[chou]你信不信?
没借到面粉的婆娘就拉着脸不高兴地走了,拐出胡同的时候还得呸一声,恨恨地咒骂:“不积德的玩意儿,自己家又是杀猪又是蒸饽饽包饺子的,跟你借瓢面不给!也不怕吃独食噎死你!”
这时候光头和陆长福一起带着红纸过来请陆老爹给写对联。
说起来陆老爹以前跟村后头有些人家不[shu],不怎么来往。
他主要和自己家的老伙计、佃户们[shu]悉,外来的人家打[jiao]道不多。
不过自从他当了赤脚大夫,陆大哥当上会计以后,全村人都认识了。
光头是个在街面上混的人,陆长福自诩小时候在首都也是混过的,所以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当然光头是故意认识陆长福的,以前他还不屑于跟陆长福打[jiao]道呢,毕竟陆长福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穷鬼一个。
他原本想结[jiao]陆大哥、二哥,结果发现人家对他没啥想法,每次都不冷不热的,他就转换目标盯上陆长福。
陆长福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表面老实实际好[se]虚荣,跟同龄人吹牛,私下里喜欢打牌。
以前冬天还能扎堆打打牌,这两年尤其今年支书管的严格,入冬后每到八点半就开始带着邓大喇叭满村子巡逻吆喝让各回各家睡觉,不要走夜路瞎串门子。
支书说了,大冬天不好好睡觉,十点十一点还在外面晃悠的不是想偷东西就是想偷人!要么就是想赌钱!
他见一个罚一个!
因为他管理严格,陆家庄大队上上下下风气不错,不像外村冬天扎堆打牌耍钱的。
一年到头赚点钱,有些男人不管老婆
子孩子吃饭,只管自己痛快拿去赌钱,赌红眼甚至拿[kou]粮去。
这样的人要是敢出现在陆家庄大队,支书能打断他的腿。
陆长福捞不着耍钱,光头就带着人私下里陪他玩儿。
都是小钱,输赢不大,却能让陆长福过瘾。
陆长福现在时不常地就往孙寡妇家钻,和光头关系好得很,带着他来写对联也是很正常的。
光头站在陆家院子里,惊叹于人家宽敞的大院子,真能跑马啊!
不过,这么宽敞的院子,要是晚上偷摸进来陆家人指定听不见。
什么时候男人们都不在家,就女人在家好了。
等她们[shu]睡了……
麦收应该行。
他正想着,就对上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登时一个激灵。
盼盼仰头瞅着他,“叔叔,你光头不冻脑袋吗?”
光头朝他挑眉,“我身体强壮,不怕冷,别人肯定怕。”
盼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冬天那么冷,他穿着棉袄棉裤还戴着棉帽子呢。
他问道:“你是张小亮的新爹?”
光头:“对呀。”
盼盼:“张小亮说你可凶了,还打人,是不是真的?”
光头黑了脸,“瞎说,我脾气好得很。”
陆长福已经把红纸放下,等会儿来拿,他拉着光头赶紧走。
出了门他小声道:“可不敢跟小崽子吵吵,这小崽子心可黑了,回头指定让他爹打你。”
光头:“不能,人家陆绍棠是军人。再说了,哥们儿我功夫也不差还真不怕他,有机会都得较量……”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
只见东边胡同[kou]来了一个男人,里面穿着军装,外面穿着军大衣,他身材高大魁梧,从雪白的天地间走来竟然热气腾腾的!
陆绍棠步子又大又快,转眼间到了跟前,回家心切天冷他的心却滚烫,只是因为面无表情,抿着唇角看起来又冷又狠。
感觉前面有人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异样,他眼梢一瞥,陆长福吓得立刻立正慌乱行礼,“三叔!”
陆绍棠扫了一眼光头,鼻子里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地往家走。
待他走过,光头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结了一层冰碴。
他刚才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这男人太……剽悍了!
之前他听人说过陆绍棠一拳打掉许二毛三颗牙,后来也远远看到过陆绍棠,只是怎么都没有这么正面错身而过来的震撼!
那感觉,好像一头凶猛的雄狮从他眼前踱步而过。
要是陆绍棠死了的话,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从陆家弄到钱。
现在陆绍棠没死,他要怎么弄?
想办法让陆长福去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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