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时，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他们看到哪吒眼神的一瞬间，就全都明白了。

  那柄剑……并不是指向四海龙王的。

  而是哪吒自己。

  端坐在桌前的云咩轻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翻开了下一页连环画。

  “为救一方百姓，为了不连累父母。”

  “哪吒割[rou]还母，剔骨还父。”

  “拔剑自刎。”

  天空，乌云密布。

  哪吒紧握长剑，高高昂起头：“老龙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死以后，你不许再祸害百姓。”

  黑云里传来老龙王如打雷一般轰隆隆的声音，他没有回应，只是一遍遍重复着之前的话。

  杀死哪吒……

  杀死哪吒。

  杀死哪吒！

  ……

  东海岸边，惊雷劈开天幕，巨[lang]撞击滩涂，涛声响彻云霄。

  他细细的脖颈，碰上一弯冰冷的银。

  往[ri]种种，依稀浮现在眼前。

  他又一次紧紧闭上眼，掐断了那些画面。

  不再畏惧，坚定地，走向那一片纯白。

  “夫人！”少年耳畔传来女人痛哭的尖叫声，和家仆们急促的脚步声。

  李靖似是茫然，似是不可置信，慢慢抬起头。

  他看见温热的[ye]体像小溪一样，从哪吒的身体里，在湿润的大地上慢慢蔓延开来。

  他扭过头，颤抖着肩膀，不忍再看。

  屏幕前的人们沉默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个笑意恣肆，拯救了世界，看似无所不能的少年，竟然这样凄凉地死去了。

  【为什么啊？？我不懂，哪吒明明是唯一能保护陈塘关的人，为什么他必须死啊！！！】

  【哭死我了！！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有这么哭过！一定还有反转的对吧？？？】

  【哪吒刚刚才救了我们！这证明他没有死！！对，肯定还有后续】

  【就算有反转也不妨碍我骂人！！气死我这几个nt龙王！】

  “陈塘关百姓受欺压多年，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却最终落得血流满地的下场。”

  “试问，这起悲剧里，李靖做错了吗？”

  “作为陈塘关总兵，他循规蹈矩，做一切该做之事，似乎是无功无过。”

  “可是，哪吒就做错了吗？”

  “哪吒为了帮助陈塘关的百姓讨回公道，为一切不可为之事，逆天而行，本该是大功一件。”

  “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痛心。”

  云咩清澈的声音满是疑惑。她对此同样也很困惑不解。

  她反问观众：“李靖和哪吒都是正义的，那么错到底在谁？”

  寂静的屏幕，再次亮起。

  东海边，洪水缓缓退却。

  幸存的百姓，挣扎着从废墟里爬起来。

  天上是轰隆的雷声，巨响不绝于耳。

  百姓瑟瑟发抖地缩在一块，不敢抬头，不敢去想，自己为何遭此厄祸。

  千百年来，住在他们脊梁里的一个声音，[bi]他们遗忘。

  但是他们却偷偷记得——

  曾有一个少年，[chou]龙筋，戏龙王，嫉恶如仇。

  不怕天也不怕地。

  可现在，他不在了。

  天上传来畅快得意的笑声。

  “李靖，我们的事还没完。”

  老龙王恢复人身，一甩袖子，得意转身。

  “年节要祭祀太子，按时送童男童女来。”

  【气死我了啊啊啊这老王八蛋！！】

  【既然哪吒现在还活着，这个老龙王呢？如果没死的话，我来帮帮他……】

  【这也能当龙王？？这也能被祭拜？？你们清醒一点啊啊啊啊快点为哪吒报仇啊！！】

  【杀杀杀杀！！】

  李剑同样也被直播吸引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他叹了[kou]气。

  在蓝星的历史上，曾经遭受过许多次毁灭[xing]的灾难。

  可即便世道再艰难，总会有人站出来，逆风而行。

  而哪吒的人生，就和那些逆行者一样。

  灿烂，绚丽，仿佛是烟花。

  即便只能够燃烧一瞬间的光亮，也要凭一己之身，照彻山海万川。

  李剑深吸一[kou]气，也在这个神秘的直播间发送了一条弹幕：【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立刻有好几条弹幕回应了李剑的弹幕——

  【抱薪？抱薪水？为啥抱薪水的人不能死在雪里？】

  【听不懂，啧啧啧，就不能说点大家听得懂的话吗？】

  【哟哟哟，不会在这里显摆自己有文化吧？】

  李剑：“……”

  看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发展国民基础教育才行！

  据李剑推测，云咩的直播间和哪吒的出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可惜时间紧迫，来不及看完。

  虽然还想继续听哪吒的故事，可他需要立刻动身，去和各部门联络，商讨蝗虫消灭后的下一步行动。

  临走前，李剑把手机[jiao]给秘书，让他全程录像，记录内容，不要放过和哪吒有关的任何一个信息。

  -

  直播间。

  云咩深吸一[kou]气，抚平心情。

  她翻开下一页，嘴角重新扬起了可爱的笑容：“虽然哪吒的故事，听起来很悲伤，但是万幸的是，属于他的传说，并没有就此结束。”

  【！！我就知道！！！】

  【快说快说！不要再卖关子！】

  【啊啊啊啊太好了！！急急急急急急！我一秒也等不了了！（暴风哭泣）】

  “在整个陈塘关都被绝望与悲伤笼罩的时候，太乙真人悄悄带走了哪吒的魂魄。”

  “之前我没有为大家好好介绍哪吒的这位师傅，现在，我来为大家好好讲讲~”

  云咩清清嗓子，为直播间的观众们介绍道：“太乙真人——是昆仑玉虚十二上仙里的第五仙，阐教掌门元始天尊的真传弟子之一。”

  画面一转，一个仙气飘飘，身着白衣道服的老者，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仙风道骨，白须白眉，手执一把白马尾拂尘，眉目和蔼。

  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华夏仙者形象。

  “对于这位前辈，其实云咩了解的也不算太多。”

  “不过云咩能肯定的是，太乙真人是位特别强大的仙人，更是一位非常好的师傅。”

  “要讲到他，就从哪吒出生时的事情开始讲起了。”

  顺着老者远眺的视线，昔[ri]的陈塘关，慢慢浮现。

  这是哪吒出生以前的陈塘关。

  四海龙王依旧在作乱，人们头顶压着一座苦难的大山，一代又一代，代代如此。

  陈塘关，府邸。

  走廊里传来家仆的叫喊声：“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李靖猛地站起身，忙不迭冲进屋里。

  他满头是汗，脸上又是喜悦，又是担心。

  云咩介绍：“李靖之妻，殷夫人曾生有二子：长曰金吒，次曰木吒。后又怀孕在身，已及三年零六个月。”

  “在殷夫人梦到一位道人托梦，喊着‘夫人快接麟儿’，醒来后，感觉腹痛不已，她知道，怀胎三年后，她终于迎来了生产的[ri]子。”

  【啊？？多少？？？】

  【我去，怀孕怀了三年零六个月啊？这可真是怀了个小神仙啊】

  【哪吒这命数可太牛了，从出生起就这么NB】

  殷夫人房外，几个家仆惴惴不安地徘徊门[kou]。

  房里一团红气，满屋异香。

  一看李靖前来，家仆拦住他：“老爷，夫人生的是……”

  李靖不等人说完，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匆匆冲入房内。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啼哭的婴孩，而是一个——

  圆滚滚的[rou]球。

  李靖傻眼了。

  殷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还未苏醒。

  只有几个家仆围在这[rou]球附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果然如我所料！”李靖当即拔剑，指着[rou]球：“怀孕三载有余，尚才降生，非妖即怪！”

  说着，抬剑便砍了过去。

  【我去，李靖你？！】

  【好家伙，就算是妖怪，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不，球子2333】

  【哈哈哈哈哈哈《父爱如山》】

  因为知晓哪吒[ri]后的种种壮举，大家知道，哪吒一定会化险为夷，顺利长大。

  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rou]球被一剑劈开，竟然变幻出了一朵粉红娇.嫩的莲花。

  云咩介绍：“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道教象征之一，乃十足的祥瑞之物。”

  李靖惊讶万分，后退一步。

  其他家仆见状，也好奇极了，不顾规矩，伸长了脖子围观。

  只见那朵水灵灵的莲花向上一抖，“唰”的一声后，一层层地褪下了花瓣。

  直到露出里面绿油油的莲藕，众人这才眼前一亮。

  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孩，居然就坐在这朵莲花里！

  他穿着件红肚兜，乖乖巧巧地捏着指头，在莲花上闭目打坐。

  皮肤如凝脂般光洁发亮，像是一尊红润[bi]真的仙童像。

  【啊啊啊好可爱？！！这是哪吒？？？】

  【哪吒小时候也太可爱了啊啊啊！！好想捏一把小脸！！】

  【宝宝，你是一朵小莲花（亲亲亲亲亲）】

  府邸内。

  莲花周围，红光灿灿。

  穿着红肚兜的小婴孩伸了个懒腰，忽然轻盈一跃，跳了下来。

  他只有巴掌小，家仆们纷纷闪避，生怕踩着他。

  但他生来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婴孩在屋里又跑又跳，甚至一下蹦到了李靖面前，捏起手指弹了弹他的宝剑。

  李靖见这孩子无拘无束，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锋利的宝剑也被收了起来。

  这时，殷夫人苏醒过来，李靖赶紧将孩子抱起，递给夫人看。

  见孩童无恙，还分外惹人喜欢，夫妻二人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一幕还挺温馨的，可是……呜呜呜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好难过啊！！】

  【woc你这么一说……太虐了家人们……】

  【嘴角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心梗）】

  云咩接着说道：“正当夫妻二人为哪吒的降生感到高兴时，一个家仆却突然匆忙闯入屋内，打破了这分宁静。”

  家仆喊道：“老爷，外面有一道人求见！”

  道人？

  李靖眉目一转，想到今天哪吒降生时的种种异象。

  他似有所感，连忙起身，出门迎客。

  出到门外，李靖找了一圈，终于在长廊外，找到了那位正在望山远眺的道人。

  那是位白发老者，着一身道袍，戴莲冠，执拂尘，衣袂飘飘，器宇不凡。

  李靖走近，听到他悠悠地念着什么：“金光洞里有奇珍，降落尘寰辅至仁……”

  李靖还没来得及听清全诗，这位老者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了身。

  “李总兵。”道人微微一笑，躬身作揖：“金光洞太乙真人，向您贺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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