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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吾命休矣


庄灵修开窗时间太久,徐南衔道:  "灵修,看什么呢?"

  庄灵修眼疾手快,猛地将窗户关上。砰的一声。

  众人全都朝他看来。

  庄灵修拂袖回身,冷淡道:  "我不同意!"

  "不同意个屁。”徐南衔不耐烦道,“我点个糖醋鱼还要征求你意见不成?快点菜,今夜晋少爷请客。"庄灵修:  "……"

  庄灵修干咳一声,接过一沓木牌,眼睛眨也不眨将最贵的全都点了——也不管爱不爱吃。晋夷远:  "……"这俩真不是人。

  庄灵修又点了几坛好酒,起身担忧道:  “虚白怎么还没上来,不会是死路上了吧,我去瞧瞧他。”众人不疑有他。

  庄灵修推门离开,慢悠悠拾阶而下——中途遇到坐在木阶上休息的兰虚白。兰虚白见终于有人来寻自己,奄奄一息道:"救救,实在走不动了,你……"

  庄灵修置若罔闻,越过他飞快下楼。兰虚白:  "……"

  庄灵修快步走出长夜楼,远远瞧见夙寒声和乞伏昭狼狈逃向人群的身影,差点被气笑了。

  两个筑基期罢了,元婴期神念一动,夙寒声和乞伏昭猛地腾空而起,像是被人揪着后颈的猫,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庄灵修一手拎一个,死死制住。

  夙寒声干巴巴地道:“庄师兄晚好,真巧呀。”

  庄灵修将两人松开,淡淡道:  “跑什么?我没有告诉不北。”

  夙寒声这才松了[kou]气,漂亮的琥珀眼眸都要绽放焰火似的光:  “庄师兄真是至真至善的贤人君子!"

  乞伏昭理了理衣领,听到这句称赞微微一愣。

  在闻道学宫一年多,他听过庄灵修最多的评价是“披着温文尔雅皮囊的禽兽"  "天道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他得了"  "好狗好狗,说禽兽还得看庄灵修,我这个妖修都自愧不如”。

  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庄灵修是“君子”。还至真至善。

  若在之前,乞伏昭许是对这话嗤之以鼻,毕竟庄灵修极其擅长用温柔假面说出残忍又恶毒的话,每每柔情蜜意的背后,必定会来个遭人恨的大转折

  。

  可方才庄灵修那句“乞伏昭是人,不是物件”,甚至还为此和晋夷远动手,这让乞伏昭难得体会到一股被维护的暖意。

  乞伏昭点头,表示赞同少君的话。庄师兄是君子。至真至善。

  庄灵修失笑,无奈摇头:  “不北让你乖乖在落梧斋等着,若是知晓你跑来,必定又要凶你——快走吧,回去给你带糖人。"

  只要不被徐南衔发现他偷偷跑来就行,夙寒声脆生生应道:  "好,谢谢师兄。"“乖,回吧。”

  夙寒声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长夜楼,这才走了。

  乞伏昭像是小尾巴似的,本想跟上夙寒声,但余光一扫庄灵修快步而走的架势,愣了愣突然道:"师兄留步。"

  庄灵修停下步子:  “什么事?”

  乞伏昭狼似的眼眸却带着兔子似的温和、茫然,极其不解地问:"师兄不……不让我为简谅学宫译书吗?

  庄灵修侧头注视着他。

  乞伏昭觉得他视线似乎很古怪,心中将方才那句话来来回回地盘,确定自己并未说错话后,正要再开[kou]。

  庄灵修突然笑了。

  乞伏昭不解地看他。

  "简谅学宫若需译书,就让他们恭恭敬敬地去学宫请你。”庄灵修淡淡道,  "……而不是借着我之名强迫绑架你译书,懂吗?"

  乞伏昭不太懂。他既然只有译书这一项优势,难道不该拿他为学宫换更多的筹码吗?

  庄灵修的温和只对夙寒声,  “狗”却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见乞伏昭这副上赶着“译书”的架势,摸了摸下巴,思忖道。

  "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地求我了,那我得好好想想,定把你卖个好价钱。"

  乞伏昭:  "……"

  庄灵修笑出声来,伸手随意在乞伏昭脑袋上一拍,扬长而去。

  乞伏昭孤身站在幽巷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庄师兄.…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天已不早了,亥时会有惩戒堂查寝。

  乞伏昭循着方才夙寒声离去的方向快步追上前,还未走到搭乘灵舟的长街时,远远瞧见夙寒

  声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乞伏昭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竟是寒山学宫的戚简意。

  夙寒声笑意盈盈,亲昵得很:  "……总觉得许久未见戚师兄了,你好像瘦了许多,是不是我师兄总是找你麻烦呀?"

  戚简意垂眸,淡淡道:  “没有。”

  乞伏昭微怔。

  传闻少君和戚简意有父母定下的婚约,乞伏昭本还觉得是无稽之谈——毕竟仙君陨落前夙寒声年

  仅五六岁,那么小的孩子为何非得结鸿案契,且还是和同[xing]。

  今[ri]一瞧,两人身上果真有鸿案契。

  戚简意也是通过鸿案契才寻到的夙寒声,他垂眸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少君,心中隐隐烦躁。

  明明不该从长夜楼离开的,可鸿案契乍一察觉到夙寒声在周遭.…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下了楼走入长街。

  ……且一看到夙寒声,戚简意常年甚少有[bo]动的心脏宛如[chun]风化寒冰般,如暖流潺潺而过。鸿案契产生的爱意越强烈,戚简意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cao]控的傀儡,对夙寒声越厌恶排斥。

  戚简意强行将心间暖意压下:  “闻道祭你可会去?”

  夙寒声点头:  "自然啦。"

  戚简意眼下眸中的冷光,言简意赅:  "好,到时见。"

  夙寒声至及冠还有两年多,戚简意不想因那并不知道会不会有圣物的仙君遗物,和这位小少君虚与委蛇。

  更重要的是,夙寒声面上瞧着乖巧,但似乎对寒山宗起了警惕之心。

  闻道祭秘境中,哪怕叛道也不会被天道打下无间狱,是唯一能躲避天道之处。

  就算戚简意在秘境中强行催动鸿案契,侵入夙寒声识海,去探寻到关于圣物的记忆,也不会被天道责罚。

  天道四圣物,其中两位便寄宿人根骨中。

  戚简意注视着戴着浮云遮的少年,想最后一次试探试探。——所谓的圣物到底在不在夙寒声身上。

  戚简意寒暄完,微一颔首,转身离去。夙寒声笑吟吟地朝他挥手,琥珀眼底全是冷意。

  乞伏昭缓步上前,微微垂着眸,轻声道:  "少君?他是………"

  />夙寒声眯着眼睛笑:“我未来道侣。”

  乞伏昭眉头紧紧皱起。

  戚简意那人瞧着便非善茬,短短一个碰面,阅人无数的乞伏昭便敢断定,此人对夙寒声定然图谋不轨。

  小少君当真不谙世事,根本不识人心险恶。

  见夙寒声心情极好,优哉游哉往灵舟走,乞伏昭也没大煞风景说你未婚道侣不是什么好狗,只好垂着头温驯跟在夙寒声身后。

  夙寒声回想起方才碰到戚简意时,心中那股炽热的暖意似乎比之前更甚了,摸不准这鸿案契到底是什么个章程,疑惑问乞伏昭:  “你可知道鸿案契?”

  乞伏昭心中也在想“鸿案契”,乍一听到这句还以为小少君会读心,差点狼毛都要炸了。

  他故作镇定,淡淡道:  “知道,原契是从茫茫谱上流传出去,被三界广泛用在指腹为婚或门派联姻上——不过已过了数千年,契也许有变动,我瞧不太出来少君和您的未……未、未婚道侣用的是哪种变形的契,更不知要如何解。"

  夙寒声疑惑看他。他刚才有说要解契吗,这人莫不是会读心?

  乞伏昭说完也深感失言,耳尖微红,闭着嘴一言不发。

  好在夙寒声对情感极其缺失——哪怕前世和崇珏双修那么多年仍分不清情.[yu]和真情的区别,他并未多问,歪着头道:  “我这个鸿案契似乎会影响五感,每次见到戚简意,便会不自觉心生爱意。”

  乞伏昭一怔:  ".…不对。"

  夙寒声:  "什么?"

  “据我所知,茫茫谱上的鸿案契本契,并不会强行催生爱意。”乞伏昭拧眉,  “只有一方心生爱意时,才会通过契影响另一方。"

  单单结个契就能强行让两个陌生人心生爱意之法,是不折不扣地违背天道法则。再严重些,可是要打下无间狱的。

  夙寒声满脸迷茫:"啊?"可他重生后一心只想宰了戚简意,为何方才见他第一面,那爱意反而更深了?

  难道戚简意爱他?

  夙寒声差点笑出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前世戚简意可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他打下无间狱,何来的爱?

  乞伏昭自己也是个茫茫谱的半吊子

  ,不敢对夙寒声打包票,只能斟酌着用词。“那可能是经过数千年,鸿案契的契文变了吧。”

  等回去后,他便去鸿宝斋将所有「鸿案契」的书寻来,两天译它个十七八本!

  刚想到这里,夙寒声回头瞥他:“马上就是闻道祭了,好好养[jing]蓄锐,不许回去再译书。”乞伏昭:  "……"少君………真的会读心术不成?

  很少有人会这般禁止他译书,乞伏昭心中微暖,耳尖似乎更红了,微微点头。“嗯,好。”

  夙寒声没心没肺,很快将鸿案契抛诸脑后,回去落梧斋乖乖巧巧等师兄回来。

  子时后,长夜楼众人才散。

  几人喝了几坛酒,都带着点醉意,倒是病恹恹喝一[kou]酒吐两[kou]血的兰虚白千杯不醉,还收拾残局将众人带回闻道学宫。

  徐南衔一身酒气还不忘给夙寒声买两个糖人,送去了落梧斋。

  夙寒声忙前忙后为师兄烹热茶,接过糖人笑吟吟地[tian]了一[kou]。"多谢师兄。"

  徐南衔大概喝得有点多,懒洋洋撑着头:  “乖。”夙寒声眯着眼睛[tian]糖人,看起来喜欢得不得了。

  徐南衔看他吃个糖人都如此高兴,回想起今晚长夜楼那一堆没吃完的山珍海味,不知是酒后难得有了点良心,竟然莫名觉得愧疚。

  他摸了摸夙寒声的脑袋:  "马上便是闻道祭后,从后[ri]便开始吃斋去参加祭天大典,三[ri]吃不得荤腥——明[ri]放学后,师兄带你去长夜楼吃饭吧。"

  夙寒声[tian]糖人的动作一顿,仰头眼巴巴看他:  "当真?!"

  "真。"徐南衔心一软,  "算是你今[ri]这么乖地听师兄话的奖励。"说让在落梧斋待着,果真半步没离开。

  夙寒声眼眸灿如星辰,点头如捣蒜:  “我可乖了。”

  当晚夙寒声高兴得半夜才睡,第二[ri][jing]神抖擞去上学,又是聚[jing]会神一整[ri],等到下学后还未等有人邀他去鸿宝斋看书,便兔子似的窜去四望斋。

  后[ri]便是闻道祭之前的祭天大典,整个闻道学宫连带着别年年坊市皆是来来往往的修士。

  徐南衔和庄灵修带着夙寒声穿过人来人往的长街。

  夙寒声见什么都觉

  得稀奇,庄灵修也乐意纵容他,指什么就给孩子买什么。没一会,夙寒声怀里全是零零碎碎的吃食。

  徐南衔蹙眉:“别给他买这么多零嘴,等会还要不要吃饭了?”

  夙寒声仗着徐南衔昨晚那点酒泡出来的良心,讷讷道:“可是我从没吃过这些………”徐南衔:  "……"吃吃吃,买买买!

  三人一路买到了长夜楼。

  楼外的小厮正在台阶上招呼客人,瞧见三人前来赶忙下台阶来迎接。"徐道君、庄道君楼上请,昨夜顶楼的赔偿费用已清点好了,账单要寄去何处呢?"

  徐南衔和庄灵修异[kou]同声:  "自然是简谅学宫晋夷远处。"是那条疯狗挑起的祸端,烂摊子自然要他收拾。

  小厮不管谁付钱,反正只要拿到赔偿就好,见两人如此干脆,乐得眉开眼笑,迎他们上了雅间。

  等到三人落座后,那小厮偏头看了眼夙寒声,才“哟”了声,满脸赔笑道:  "小道君竟真的同徐道君认识,昨[ri]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夙寒声正在拿着木签[cha]糖炒山楂吃,闻言迷茫抬头看他。

  徐南衔蹙眉:  “昨[ri]?你见过他?”

  夙寒声看了那人半晌,才后知后觉此人竟是昨晚守在门[kou]不让他进去的小厮,当即吓得手一抖。他正要阻止,可已晚了。

  小厮殷勤地道:  “是啊是啊,小道君还拿了闻道学宫的弟子印给我瞧,说想去见徐道君。加上这位小道君相貌罕见得出众,我记得清清楚楚呢,那弟子印似乎还是个乌鹊模样,稀罕得很。"

  夙寒声:  "……"

  徐南衔:  "…………"

  庄灵修以手撑额,拼命忍笑。夙寒声吓得木签上的山楂球都被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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