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弥生也注意到了五条悟怪异的行径。

  从刚才起,五条悟就无缘无故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像一面会移动的墙，将他和人群隔开。

  中原弥生盯着五条悟的侧颜,头脑飞速运转，很快就猜出了原因。

  五条悟担心他被路过的人撞到,特意拦在中间，替他挡住迎面走来的游客。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中原弥生反复推理后,得出的唯一可能[xing]。

  他本就一团乱麻的心绪变得更加混乱了。

  中原弥生反复告诫自己,五条悟的一举一动,都只是游戏制作者的设计。但他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膛里,像一小团浸了蜜糖的棉花，或是其他物质。

  博物馆里风平[lang]静,二人只能在展厅内乱逛，五条悟无聊得哈欠连连。

  他们略一合计，决定去附近的街区看一看。

  中原弥生和五条悟围着博物馆巡视一圈,只发现了一只趴在树上的蝇头，被中原弥生随手祓除了。

  五条悟兴致缺缺地伸了个懒腰：“一直没有咒灵出现啊，太无趣了。”

  二人又朝更远的街区走去，但随着时间推移，气温渐渐上升,中原弥生站在毒辣的烈[ri]之下,感觉身体变得格外沉重。

  五条悟担忧地望向中原弥生，踌躇片刻后，才说：“中原，我们回去吧，否则你又要被晒伤了。”

  中原弥生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五条悟还记在心里。

  他被晒得头晕，恍惚地点头：“嗯。”

  在五条悟的提议下，二人返回博物馆，来到展厅角落。这个地方非常隐蔽，既可以将整个展厅尽收眼底，又不引人注意。

  现在是上午十点，参展人数越来越多，每一个展厅都挤满游客，五条悟粗略估计，博物馆内应该有四千余人。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感，伤感、仇恨、恐惧，都会让诅咒滋生。除了医院、殡仪馆和学校等怨气极大的特定场所，人员密集的地点，也是咒灵现身的高发地。

  熙熙攘攘挤满四千多名游客的博物馆，已成为诞生咒灵的温床。

  中原弥生和五条悟警觉地左右张望。

  谁都不知道会roll出什么等级的咒灵，如果运气不好，人群中突然冒出几只一级咒灵也并非不可能。

  这时，五条悟小声地开[kou]了：“中原，左前方的花瓶里，藏着一只咒灵。”

  五条悟所指的，是一只摆在展台上的黄铜花瓶。它看起来不太显眼，价值也不高，被放置在展厅角落，没有钢化玻璃保护，只挂了一个“禁止触摸”的警示牌。

  中原弥生提高了警惕：“几级？”

  “四级。”

  中原弥生和五条悟走向黄铜花瓶，确认没人盯着这个展品后，完全同步地弯下腰，从花瓶的开[kou]看向内部。

  一只人头大小的咒灵正藏在花瓶里，轱辘轱辘地转着眼睛，和他们对视了。

  祓

  除蝇头轻而易举，唯一麻烦的是，这只咒灵躲在了展品里。若是想祓除咒灵，他们就不得不监守自盗，触摸展品了。

  中原弥生盯着“禁止触摸()”的警示牌看了半晌，咳嗽一声：五条同学，过来挡一下，别让其他人看到了。≦()≦[()”

  五条悟乖乖走到中原弥生旁边，他个子高，把中原弥生和展台挡了个严严实实。

  和擂钵街出身的中原弥生不同，五条悟这辈子没偷过东西。

  他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却由于身形高挑、相貌又显眼，反而吸引了周围人的关注。几名游客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五条悟。

  中原弥生：“……”

  他轻叹一声，略微踮起脚，从五条悟肩膀上方探出脑袋，可惜身高所限，只能只露出一双眼睛。

  中原弥生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几名游客，视线几乎实体化，像锐利的寒冰一样扎在他们身上。

  游客们脊背发麻，立即低下头，要么看向自己的足尖，要么看向其他展品。

  五条悟露出“学到了”的表情，他也模仿中原弥生的动作，每当有无辜路人经过，就睁大那双蓝眼睛，狠狠瞪他们一眼。

  显然，五条悟不具备中原弥生的威圧感。不过，无端被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少年瞪视，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回避目光。

  中原弥生：“……”

  不论过程如何，有赖于五条悟的掩护，中原弥生得以从容地祓除咒灵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黄铜花瓶，把它放在地上。

  中原弥生不能直接祓除咒灵，由于超高攻击值的赋值，他随便弹一下手指，就能将花瓶变成一坨看不出原本面目的黄铜块，让不富裕的咒术高专背上一笔飞来横债。

  考虑到学校岌岌可危的财政情况，中原弥生没有直接动手，准备将咒灵抓出来。

  中原弥生把手伸进花瓶的瞬间，五条悟心脏一紧。他又想起了噩梦里，中原弥生鲜血淋漓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他连忙拽住中原弥生的衣袖：“喂，你这家伙在想什么啊？你不怕咒灵咬断你的手吗？”

  这个假设实在是太夸张了。

  蝇头的攻击力非常弱，即便中原弥生的防御力只是普通人水平，也不至于被四级咒灵咬断手腕。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盯着五条悟，纳罕地说道。

  面对中原弥生惊奇的目光，五条悟才恍然回过神，惊觉自己失态了，讷讷地收回手。

  蝇头几乎不具备攻击[xing]，被中原弥生抓出来的时候，那只咒灵正试图用爪子挠他的手，但没能成功。

  中原弥生咒力凝聚在指尖，不轻不重地用手指弹了它一下，咒灵就被祓除了。

  中原弥生和五条悟再次四处张望，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黄铜花瓶放回展台。

  行动非常成功，没有人注意到这他们怪异的行径。

  祓除四级咒灵后，二人又回到角落，靠在大理石柱旁边，暗中观察展厅。

  准确

  ()  地说，是五条悟在观察展厅，中原弥生的视线则轻飘飘地落到了他身上。

  游戏画风过于写实，单看外表，五条悟完全是个真实的人类，中原弥生无法通过[rou]眼辨别。

  不过，虽然建模可以以假乱真，但AI的回应方式完全异于常人。如果和游戏角[se]长时间对话，一定能找到对方是NPC的蛛丝马迹。

  那么，该如何开启对话呢？

  中原弥生不擅长社[jiao]，与其他人闲谈时，他往往只会扮演聆听者，时不时地“嗯”一声。

  中原弥生他思虑良久，才终于抛出话题：“五条同学，为什么展览会诞生出那么多咒灵？”

  这个开场白其实不太自然，咒灵的诞生原因是非常基础的知识点，在教科书上就能找到。

  听见中原弥生的提问，五条悟陷入头脑风暴。他难得情商在线，直觉地意识到，中原弥生在主动找话题和自己聊天。

  五条悟停顿了至少十秒，才小声说：“问这个干什么……”

  中原弥生眯起眼睛，追问：“难道五条同学不记得了吗？”

  他的激将法非常有效，五条悟立即上钩：“谁说我不记得了？我记[xing]才没那么差！”

  为了证明自己记忆力正常，五条悟气呼呼地闭上双眼，认真回忆以前背过的知识点。

  “非术师无法控制自己的咒力，他们的负面能量溢出体内，就有可能形成咒灵。博物馆人数众多，微弱的负面能量汇聚在一起，提高了咒灵诞生的概率。”

  听完五条悟的回答，中原弥生眼前一亮。

  询问问题后会给出详细的标准答案，这不就是标准的人工智能吗？

  中原弥生疑心重，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做PlanB，防止出现任何意外。筑山隼人也多次抱怨，说他太疑神疑鬼了。

  对此，中原弥生很有自知之明。

  他心想，看来这次也是自己多虑了，五条悟只是个普通的NPC，并非真实的人。

  中原弥生松了[kou]气。作为一名重度社恐，他只有面对纸片人的时候，才能正常社[jiao]。

  古有叶公好龙，今有中原弥生好白毛。虽然他喜欢五条悟的皮囊，但如果五条悟出现在现实，他绝对无法和对方正常[jiao]流，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中原弥生轻轻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诚恳地说：“五条同学不是什么奇怪的家伙，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

  五条悟：“我当然不是啊！”

  中原弥生刚放下手臂，就看见了一条垂落的触须，正悬在五条悟身后。

  不知何时，一只咒灵出现在了大理石圆柱上。它并未发现近在咫尺的危险，正贪婪地盯着展厅内的非术师，随时准备袭击人类。

  那只咒灵离中原弥生不远，他只需伸出手，便能碰到它。

  中原弥生担心惊扰咒灵，仓促地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小声说了句“嘘”。

  中原弥生担心咒灵伤人，也不确定五条悟是否

  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就伸出手⑸[(()，胳膊从五条悟脸侧掠过，探向那只咒灵。

  他打算趁其不备，快速地用“黑闪”将它祓除。

  咒灵不过三或四级，祓除它易如反掌。然而，中原弥生不曾想，意外竟然会出在五条悟身上。

  为了接近咒灵，中原弥生向前迈出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到五厘米。

  中原弥生突然的靠近让五条悟惊慌失措，全身肌[rou]都僵硬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低级咒灵。

  如果五条悟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中原弥生并没有和他对视。他的目光掠过五条悟，落在了他背后的石柱上。

  可是，五条悟不敢看中原弥生的脸，慌不择路地望向别处。

  “中原……你离得太近了。”他小声说道。

  咒灵被五条悟的嗓音惊扰，它猛地扭过头来，警觉地盯着五条悟和中原弥生。

  咒灵本能地判断出，这两个人类可以轻松结果它的[xing]命，便像壁虎一样，四肢并用地攀附着圆柱，快速向上爬行。

  随着一串“吧嗒吧嗒”的轻响，咒灵飞快地爬到天花板上，钻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五条悟也听见了咒灵爬行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中原弥生之所以忽然贴到他身上，只是为了祓除那只咒灵。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失望。

  中原弥生眯着眼睛，严肃地盯着他：“五条同学，你刚才在走神。”

  “……我们还是不要追究了吧。”五条悟非常心虚。

  中原弥生心想，咒灵已经溜走，就算责备五条悟也于事无补。

  他不再计较，抬起头，绕着圆柱走了一圈，端详着咒灵消失的方向，叹息道：“走吧，把逃走的咒灵找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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