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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且恁偎红倚翠(2) 晋江独家授权首发……


第37章

  没想到两个从见面就不对付的人,居然要一起前往烟花柳巷、到纸醉金迷的欢愉之地寻找劫掠人[kou]的罪状。

  两人更换了衣服,起码不能穿着公服前往这种场所。恰好休沐,许多身居闲散官位的士族女郎前来娱乐,进出往来,有不少[shu]人。

  在卫府的马车上,李芙蓉掀开帘子向外看了半晌,踌躇着没有下车。她前任正君萧安离世不久,出于缅怀,她至今没有提续娶之事,即便萧将军有意将自己的侄子许给她做续弦,李芙蓉都没有立即答应。

  齐朝没有妻为夫守丧的礼节,即便是寻常人家死了夫郎,也是很快就开始商议续娶之事,不然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总要过下去。

  她穿了一袭淡金[se]的窄袖[jiao]领襦裙,环佩叮当,衣着华贵,这架马车已经停在渡情桥河畔很久了,花舫上的迎客侍者早就眼尖发现,打发几个奴仆撑篙迎接,随时准备将贵族娘子们送到花舫上。

  “这种地方,你是行家啊。”李芙蓉不冷不热地道,“还烦请都尉大人打头阵,下官跟在您身后就是了。”

  这差事是突然落到薛玉霄头上的,她抬头时,连李清愁也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无奈之下,薛都尉只好为大义献身。其实这地方她也有点想见识,不是为了男[se],只是满足好奇心而已。

  薛玉霄道:“我已许久不曾过来,早就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你非要拉我下水,芙蓉娘真是事事都惦记着我啊——”

  她边说边下车。

  “谁惦记你了。”李芙蓉在她身后跟上,低声讽刺,“都尉大人一会儿别沉迷其中,忘了正事。”

  薛玉霄道:“什么场面我没见过。”

  烟花之地再开放,能开放得过现代吗?薛玉霄不以为意。

  花舫奴仆立即上前行礼,迎着两人进入小舟,撑篙摆渡,只需短短几分钟,柳河上张灯结彩、香气满溢水中的两层花舫便越来越近,显得格外庞大壮观。

  除了最大的这艘之后,四周还有七八个挂着红[se]丝绸的船,秋风吹[dang],连船下的河水都满是脂粉、手帕、与飘零而去的落花。

  薛玉霄踏上花舫。

  一个中年男人立即迎了上来,恭敬地向两位娘子行礼,道:“恕老奴眼拙,两位有些眼生……”

  “连薛三娘子你都不认得?”路过的士族女郎随手拍了拍[gui]奴的肩膀,嬉笑道,“这位是秋收宴夺得马球头魁的三娘子啊!明月主人你总知道吧,《求芳记》的唱段不是昨[ri]才在楼里唱过吗?”

  男人面露震惊之[se],连连道:“三娘子请进。”又忙问,“这位是……”

  李芙蓉心烦得很,冷冷道:“是你家祖宗,滚。”

  她虽未动怒,一句话却把男人吓得面如土[se]。薛玉霄抬手扯了她一把,瞥过去一个眼神,解释道:“芙蓉娘心情不好,你们多担待吧。”

  “岂敢岂敢。”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靠近李芙蓉,便招呼一个清俊少年来,让他挨着薛玉霄,给两位贵客引路。

  少年仅有十五六岁,模样生嫩,他看出薛玉霄脾气更好,便大着胆子拉住她的手,指腹在薛玉霄的掌心轻轻摩挲,表面上却还怯生生的,看起来大声骂一句就吓坏了:“大人,船上的男奴今晨才歇下,如今还没全醒呢,您是来看他们跳舞的吗?”

  薛玉霄一进船内,迎面被香气呛了一[kou]。

  为了效仿和讨好贵族,里面燃着许多熏香,但香料不够上乘,反而迎合不了巨富豪奢之家。譬如闻惯了名贵香片的薛玉霄,就被这味道熏得额头微痛。

  “弟弟,”薛玉霄捏着他的手,拢着少年的手指,语调温和地问他,“你们这儿有一种绿眼睛的男奴,说是很会跳舞,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他们如今可闲着,能不能叫下来让我看看?”

  少年似乎没怎么见过这么和气的恩客,神情微怔,反而好似被薛玉霄迷倒了八分,脸颊微红道,“薛姐姐稍等,我上楼去问,那些男奴才来不久,官话说得不好,怕冒犯了贵客……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我告诉他们。”

  薛玉霄点头。

  他回头又看了她一眼,将两位娘子带到一个便于观赏的雅间,便调头出去叫人了。

  “装模作样。”李芙蓉道。

  “放松一点嘛,”薛玉霄叹道,“你这样一脸苦大仇深、恨不得把这里的人全都剥皮吃到肚子里的表情,哪个小郎君敢侍奉你,你能从他们[kou]中问出什么?”

  李芙蓉于是扯出一个笑,她不笑还好,一笑杀气更重了。

  薛玉霄沉默一瞬,扶额道:“我应该把崔明珠叫来……”

  话音未落,竹帘外的走廊上响起一阵铃声。

  这种铃声她在别处也听到过,那时在宫中被谢不疑抓进小屋子里时,四殿下的身上也会响起这样在肌肤上摩挲震动的金铃——如今再度听到,居然是在一群供人亵玩的男奴这里。

  铃声[jiao]错,几个深目高鼻,眼眸深绿的男子站在帘外。他们赤着足,脚踝上戴着锁链,跪下向两人行礼。

  这些菩萨蛮身上挂满铃铛,[jiao]错的红线勒进肌[rou]线条里,因为会跳舞,他们的身段格外地健康宽阔,全都没有穿上衣,露着本该掩藏在布料里的胸膛和腰腹,肌理几乎将细细的红线挤得深陷下去,只露出一点微妙的艳[se]。

  李芙蓉面[se]微僵,她瞥了薛玉霄一眼,见她也呆了一下,心中一下子平衡了许多。

  薛玉霄收回视线,突然不知道该看哪儿好了,她道:“你们进来吧。”

  几人便拨开珠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雅间内早有乐师,这种地方的乐师大多是男子。

  这几个菩萨蛮男奴都还很年轻,看上去甚至有一点纯真的稚嫩,他们长发乌黑微卷,因为不通礼仪,所以散漫地披在脊背上,沿着脊柱如流水般,这些奴隶身上有一些打骂的鞭痕,但落在深麦[se]的肌肤上,反而更显野[xing]。

  薛玉霄跟之前那个少年道:“你让他们过来说话。”

  少年便凑过去,跟领头那个奴隶说了几句什么。那男奴殷勤点头,走到薛玉霄的身前,忽然跪下去贴着她的长裙。他没有穿上衣,肌肤就蹭着她这身艳丽无匹的石榴裙——他知道能穿这么艳丽颜[se]的女人都是贵族,便更卖力地讨好,将头枕到她的膝上,捧着薛玉霄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

  这下子,连一向临危不乱的薛玉霄也被冲击得晕了一下,她的手被抓过去,感觉这只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只得在心里跟自己道:这是公事,为人要沉稳,活了两辈子,什么场面她没见过。

  ……这场面她好像真没见过。

  薛玉霄没开[kou],男奴便以为他做得不够好。他们已经习惯在女人面前袒胸露腹,羞耻一流的东西早就抛掷脑后。于是,他很快又低下身,像讨取怜爱的小兽一样垂头蹭她的脚踝,捧着贵族娘子的绣鞋,让她踩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也没闲着,有人硬着头皮去伺候李芙蓉,被芙蓉娘一个眼神瞪得不敢上前。

  薛玉霄抬手捏了捏眉心,把他拉起来,道:“你坐下来。”

  男奴听得懂一些官话,看了看旁边那个少年的脸[se],便跪坐在薛玉霄的腿边,并不敢到小榻上去。

  “这里就你们几个吗?”薛玉霄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奴隶想了想,磕磕绊绊道:“奴,从南方来。还有几个兄弟……在楼上。”

  ……连宁州这个地名都说不出吗?薛玉霄伸手把玩着他的卷发,眉目温和,看起来十分好说话:“我正要买几个男奴回去,让你们跳舞给我看,但你已是这里迎客的摇钱树,想必身价不菲。”

  少年从旁开[kou]道:“他们也并不贵,若您有意,我叫祝老板跟姐姐谈价格。”

  薛玉霄道:“祝老板?原来这是上虞祝家的产业……”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指掐住男奴的下颔,奴隶顺从地抬头张开嘴,让她看自己的牙齿。

  即便在人身上,这也是辨别年龄最简单的手段。少年见她动作,便道:“他其实……”

  “十五岁?”薛玉霄道,“牙齿还没长好呢。你们花舫让不到十五岁的奴隶接客啊。”

  少年解释道:“大人,虽说官中规定,男奴乐伎、倌人一流,男子要到十六岁才能卖身。但这些菩萨蛮身体强健,生长得很快,比起咱们京兆的小郎君们更耐玩,就是稍稍年轻些,那也没什么,并不耽误您用。”

  说到严肃的话题,他立即更正称呼,不再叫姐姐了。

  薛玉霄不置可否,只道:“请祝老板来谈。”

  少年拱手行礼,转身出去了。

  他离开时朝着乐师递了个眼[se],乐师便会意地弹奏起曲调。除了薛玉霄身边的这个之外,其他的男奴伴随着音乐跳舞,铃声、鼓声,和琴曲[jiao]织在一起。

  香气愈发浓郁了。

  薛玉霄喝了[kou]茶,压一压脑子里的[chou]痛。她侧过身跟李芙蓉低声道:“恐怕不好问,那个少年人是来看着我们的,这些菩萨蛮又无法说出准确的地点,应该被好好‘教育’过了。”

  李芙蓉跟着压低声音:“那个祝老板会是突破[kou]吗?”

  “很难。”薛玉霄道,“上虞祝家虽是二等士族,但也不会让自家人亲自经商,自降身份。应该是祝氏庇护的佃户人家,提拔做的管事,要真和劫掠人[kou]的土匪做买卖,她们也必定守[kou]如瓶。”

  这是两人很[shu]悉的一套过程。

  “那怎么办?”李芙蓉看不了他们跳舞,感觉自己多看一眼眼睛都会坏掉,实在有伤风化,“干脆拿出身份,验查这里面的卖身契约吧,我不信这里面就没有疏漏,就天衣无缝。”

  薛玉霄道:“稍安勿躁,这是最下乘的办法。一旦走到明面上,找不出破绽,不免打[cao]惊蛇,再想要拿到证据恐怕更难了。”

  “外人只说军府无能,却不知我们……”

  外面响起脚步声,李芙蓉话音一顿。

  所谓的祝老板,果然是上虞祝家的管事,是祝氏所庇护的外姓人。老板名为红织,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满面[chun]风地跟薛玉霄谈起这些男奴的价钱。

  薛玉霄表面应和,看起来似乎颇有兴趣,实则一直在寻找对方话语间的漏洞。然而红织[kou]风甚密,即便对着金主也不曾有半分松懈,只说她们花费了大价钱,从牙婆手里买来的,而举例出来的牙婆又是大名鼎鼎的正规渠道,牵连着四五个家族的利益,查无可查,证无可证。

  薛玉霄只得道:“我虽欣赏,但要家中郎君验看一番。不好私自带回去。”

  买卖通房小侍,这种活儿也在正君、以及管家之人的责任范围内。

  红织正要再度劝说,外面轰然响起一声巨响,夹杂着几道惊呼。同时,一个[shu]悉的声音传出来——

  “是谁让加央去接客的?十里柳河谁不知道他是老娘看上的东西,经过我的手养出来的人,连问都不问一声?你们什么规矩!”

  红织面[se]一变。那个跪在薛玉霄腿边的男奴也身躯一僵,听到这声音反而挪了挪位置,躲在薛玉霄的长裙边缘,恨不得把头都埋在她裙边上,依偎着她的腿。

  这是什么反应?

  薛玉霄听着这声音一路过来,面[se]如常,反而动都没动。旁边的李芙蓉倒是微微挑眉,从腰带里[chou]出一把短刀,在掌心把玩。

  红织额头渗汗,正要回身去阻拦。一个侍从狐假虎威地踹开了门,代自己主人放话:“我们家可是——”

  半句话没完,她一眼看见坐在上位的薛玉霄,眼珠瞪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呐呐地喊了句:“您……”

  随即,不知哪处飞来一脚,把侍从踹开,来人极为傲慢张狂:“怎么熄火了?没用的废物,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千金小姐,金尊玉贵的娘子,能让我的人下楼来迎接献媚,不要命了……吗……”

  最后两个字支离破碎地掉在地上。

  崔明珠跟薛玉霄对视,一时傻了。

  薛玉霄早听出她的声音,抬手打了个哈欠,道:“谁不要命了?”

  崔明珠火气顿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抬手揽住薛玉霄的肩膀:“是你啊,早说嘛,我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来触我的眉头,你要是喜欢加央,我让他伺候你去,多大点事儿?好姐妹还分你我。”

  薛玉霄面无表情道:“你在外面就这副德行?”

  崔明珠不以为意:“为蓝颜冲冠一怒,风.流事啊。谁跟你来的,李清……怎么是你!”

  李芙蓉笑得杀气毕露:“纨绔蠢货。”

  “别以为你进了军府,我就不敢打你。”崔明珠扬眉道,“也就是看在婵娟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行了,祝老板,这儿没你的事,大水冲了龙王庙而已。”

  红织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嘱咐他们好生伺候,她一转身,薛玉霄就给崔明珠递了个眼[se],崔明珠偏头看向旁边陪侍的少年,反应很快地把他搂进怀里,调笑道:“好孩子,平常怎么不见你过来伺候我?我平[ri]里来,连你的影子都看不到。”

  说着就要当众脱他的衣裳。

  少年被吓得面[se]煞白,咬唇拢着衣襟:“崔娘子……”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崔明珠笑意顿改,拍了拍他的脸,冷冰冰攒着怒气道,“你不愿意伺候我,反倒上我好友眼皮底下晃来晃去,什么意思,你瞧不上我?这世上还没人能践踏崔家的颜面,我今[ri]饶了你,再有下次,买了你的契书剥你的皮,滚出去!”

  少年含着眼泪看她,完全忘了充当耳目的事儿,赶紧逃离崔明珠这个煞星。

  薛玉霄围观全程,心道不愧是跟原著反派一伙的,这气势,这水平,我要是女主,不把你踩在脚下出一[kou]气,那读者都不会乐意的。

  她刚想到这儿,崔明珠就凑过来,挑眉道:“还是我懂你吧。不过你嘴上这么正直,怎么也跑到这种地方来?”

  薛玉霄顿时有一种:嘶,我好像也是反派的感觉。

  她道:“具体原因你不必问,他是加央?”

  薛玉霄指了指膝边的男奴。

  男奴已经有些发抖,他可是看见崔明珠腰间别着一把绞金丝鞭子过来的。

  “是啊。”崔明珠道,“加央是这一群菩萨蛮里长得最英俊的,他身体很好。”

  在此刻,“很好”这种形容,就带着一些言外之意的韵味了。

  崔明珠常年出入于烟花柳巷,她这人并没那么温存怜惜——什么挽袖添香灯下对弈,那都是文人墨客的附庸风雅。像她这种浸[yin]其中的老手,[shu]通许多房中技巧,京兆的小郎君们大多体弱,被她翻过来覆过去地调.教一番,即便有命也去了半条,所以她的名声在柳河,比曾经薛玉霄的阎罗之名还更响亮。

  不说别的,只说她喜欢看人皮开[rou]绽地流泪求饶这一点,就已经十足可怕了。

  崔明珠出手阔绰,眼睛毒辣,鸨母[gui]奴们都将她奉为贵客,买来的“新货”,都请崔家娘子过来“掌掌眼”,要是有她看上的,崔明珠甚至愿意做他的恩客捧红这位倌人,花大价钱给他“开脸”,购买小郎君的初.夜。

  加央的初.夜就是被她买下的,按照青.楼花舫的规矩,“开脸”要将男子身上的毛发剃干净,连汗毛也不留下。所以除了头发以外,他身上很干净,深[se]的小麦肌肤在跳舞时会覆盖上一层亮晶晶的薄汗,水润晶亮,摸起来光滑无比。

  “他好像很怕你。”薛玉霄观察道,“你们不是相好吗?”

  “相好?”崔明珠笑道,“我跟一个男奴相好吗?不过是在我掌中养过半个月,我为他摆了二十台流水席,点红蜡烛,一掷千金,按照规矩,他得叫我干娘。”

  二十台流水席是风月之地的说法,意思是恩客给倌人花二十场宴席的钱,只花钱,并不摆席,有人点名要他,就说“在某位娘子身边陪席”,连续二十[ri],不伺候别人。点红蜡烛是指初.夜的赏金,以一千钱起价,价高者得。

  这是什么污秽之地啊……薛玉霄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她抬手吩咐了一句,让乐师和其他几个男奴都出去,问道:“加央,你真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吗?”

  加央抓着救命稻[cao]一样扯着她的裙摆:“我……我忘了,您摸我吧,您……”

  他手忙脚乱地蹭过去,抓着薛玉霄的手就要放胸肌上放。然而这种以[se]侍人的手段入不了风月老手的眼,崔明珠抬手勾住他脖颈上的皮革脖圈,用绞金丝的鞭子抵住男子的脸颊,一把将加央搂了过来,笑道:“你这是什么反应?谁不知道你们是从宁州卖来的,怎么,祝老板不让你乱说?”

  男人身形健壮,却不敢躲避她的动作,绿眼睛水润润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干娘,饶了加央吧。我、我不能说……”

  崔明珠抖开鞭子,抬手就要[chou]他。加央猛地闭上眼,然而鞭风在半空就停住了,他抬起眼眸,见到身边这位薛三娘子拉住了干娘的手,才没打在他身上。

  “干嘛呀你。”崔明珠埋怨道,“我帮你问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在办?我跟你说,贱籍奴隶不[chou]两下子是不会开[kou]的,祝老板她们下手比我还重,又打不坏人。”

  “行了。”薛玉霄眉头紧皱,“看得我不舒服。”

  她在薛园时,即便是在园中洒扫的三等仆从也一贯善待,园子里的侍奴从未受到主家的为难。薛玉霄此前还并没有充分理解到,为什么那些侍奴都这么怕被赶出去?今[ri]才终于明白。

  薛园对于贫苦出身来说,简直是人间仙境。

  加央能听懂她的话,连忙凑到她身边,他卷发浓密,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一样拱过来,绿眼睛湿漉漉的,语调生涩道:“我说,别打我,您别让干娘打我。”

  他的眼泪滴落在薛玉霄的裙子上,又慌张地用手去擦,低着头道:“主家说我不能告诉别人,会打死我。您别跟别人说……我是主家从……从宁州池郡用二十钱买的。”

  二十钱远低于律法规定的最低数目,按照京兆的粮价,大约也就只能换几顿饭的粮食,只有在饿殍遍地的宁州才能压到这个价格。

  薛玉霄跟李芙蓉对视一眼,心中有数。她伸手擦掉加央脸上的泪水,语调温柔:“别害怕,我不让她打你,你跟我说,是从哪儿送过来的?”

  “……从、从……”他被薛玉霄袖中温润甜蜜的香气迷了神智,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吐出这几个字的,“我不知道太多……我是走水路,被运到这里的,坐了很久的船……”

  水路,码头。薛玉霄在脑海中思考片刻,道:“山海渡……”

  山海渡是京兆最大的码头,运河上常有货船往来,将各地的珍宝特产运往京兆,以天下——即便是残破的天下也是天下,养育皇室和贵族。陪都是东齐最为繁华的地方,跟穷乡僻壤简直是两个世界。

  李芙蓉跟着沉思,她的手中把玩着短刀,素[ri]便[yin]郁紧皱的眉头更加收拢了:“没走陆路,少了许多关卡,应该是以寻常货物之名送来的。我们这就回去点兵搜查!”

  薛玉霄也怕时不待人,立即起身,但她脚步微顿,随手解下腰上的一块玉佩递给崔明珠:“你代我给他赎身,等拿到卖身契约后,帮我派人把他送到薛园去,给裴郎带一句话,就说我说的,好好安置,等我回去跟他说。”

  崔明珠愣道:“你真要买啊?”

  “难道他话都[jiao]代了,让他真被花舫的人打死?时机紧迫,我们去抓人。”薛玉霄语速加快,“这事[jiao]给你了,千万上心。”

  说罢,她便跟随李芙蓉的脚步,两人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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