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是神仙”,让幼年五条悟原本的冷酷小孩脸崩塌了一瞬。

  江莱难得欣赏到了幼年五条悟的无语表情，一瞬间很想拿手机出来拍个照。

  可惜，紧接着,对方便调整好了姿态，漂亮又强大的六眼瞪过来。

  被面前的小孩瞪着，江莱没有丝毫心虚，他眉眼弯弯，轻描淡写道：

  “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在风平[lang]静的降临在这座神社中……不是神明还能是什么？”

  “都说要钱的是骗子,因为神仙无需人间的钱——而你看,我没有在这边敛财，”他以无比自然的语气吐露道,眉眼轻扬，“一番作派如此低调,乃是神明下凡视察人间。”

  听着江莱的话语,面前白发孩童的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他像猫一样的蓝眼睛时不时眨动，没出声说话,只是满脸写着“我看你还能怎么编”。

  江莱：现在的小孩真不好忽悠.jpg

  不过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感受到刚才世界意志背后力量的沉默——看来神明下凡什么的果然超过了限度……也或许是因为此时的累加条件还不够？

  江莱收拢神情，摊手道：“开个玩笑而已。毕竟，咱们最初商量时,也没说回答必须要说实话，只是单纯定好要一问一答哦？”

  “……”白发孩童一双六眼默默注视着面前人。

  面对来自孩童的谴责目光，江莱终于咳嗽一下：“好吧,不逗你了,我说实话。”

  ——没关系,神明不行，可以继续一个一个试其他的，总能试探到那条隐藏的底线。他在内心想。

  于是，江莱微笑着说：“我是徘徊生死的[yin]间鬼差。”

  幼年五条悟：“。”

  空气安静一秒。

  江莱微笑着换了一个：“我是温暖生命的治愈[jing]灵。”

  幼年五条悟：“。”

  空气安静两秒。

  在江莱下一句开[kou]前，面前的白发孩童蓝眸抬了抬，面无表情：“你怎么不说你是妖怪？”

  “哦、恭喜你看破了我的身份，”江莱具有象征意义地鼓了鼓掌，道，“千年老妖，在此出没。”

  空气安静几秒，幼年五条悟身形顿住，无语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烦闷，他六眼一扫，做出打算转身就走的样子。

  也恰是在此时，那道声音顺着风流，平稳传来：

  “——我是一种[存在]。”

  幼年五条悟的脚步忽地停下，他再度转回身来，遥遥看向不远处矗立的那道身影。

  黑发棕眸的青年身穿毫无标志的藏蓝[se]衣物，脖颈的项链掩于衣间，腰侧红绳系着的槐木牌坠在微风下轻轻晃动。

  他眉眼生辉，脸上始终端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在六眼视域中，对方心脏处流转着与朦胧云雾不同的光泽。

  幼年五条悟睫羽扇动，他略偏头：“[存在]？”

  江莱颔首，没有多言。这是一句无论如何也不会错的实话——人是[存在]，咒灵是[存在]，那个不明所以的时钟是[存在]，其他各式各样的身份，归根到底都是一种[存在]。

  江莱没想将自己拘束在人类，因此选择了这样一种更为广泛的描述。如此一来，便可以继续相对自由地给自己加设定。

  幼年五条悟湛蓝眼眸轻轻扫过，不知道内心是怎么想的，但他确实没再更加细致地追问下去。只是在略微停顿后，开[kou]问了句：“你是这里的[存在]吗？”

  “我不在这里诞生，但我确实在这边出现。”江莱眸光流转，笑道，“更细致的，抱歉，恕我无法直言。”

  他运用语言的艺术，成功将事实变成柯学谜语人的形式，符合此时的氛围。

  幼年五条悟玻璃珠般的眼睛盯着江莱，看了几秒后，他垂眸：“知道了。不玩这个问答游戏了。”

  江莱：竟然这么快就对问答环节没兴趣了哎——好在自己想搜集的情报也都大体搜集完了。

  不过，面前的白发孩童说出了那样的回复后，却并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他依然仰着[jing]致的小脸，睫毛扇动，没什么表情。

  江莱面上神情不变，内心略微挑眉，脑海中思绪流转。

  看样子，幼年六眼虽然对探究自己的身份似乎没了兴趣，但是对突然冒出的自己依然感到新奇——

  或许是因为家族里的其他人，都以面对神明的姿态对待他。而外人多半是为了悬赏而来的贪婪诅咒师，没法正常[jiao]流，且基本上都被他秒杀。

  不是仆从就是杂鱼，一切都让幼五觉得非常无趣。

  而自己这个未知存在的出现——实力不确定（六眼看不穿），态度也很平和（总之可以[jiao]流），倒是个身处周围的、与众不同的人。

  五条悟本身就非常随[xing]，突然对某件事、某个人起了兴趣，就会跟着自己的想法走，直到自己不想玩了为止。

  此时此刻，显然，他还对眼前的存在抱有很大的兴趣，只是幼年时身为酷酷小孩的他，情绪从不外露在表面。

  白发孩童只是姿态淡然地矗立在原地，睫羽轻扇。

  江莱和面前的幼年五条悟对视，顿了顿，斟酌着主动开[kou]道：“或许……除了问答游戏，你还有什么别的想玩的？”

  幼年五条悟抬了抬眼，好似不在乎地说：“随便。”

  随便可是世界上最难办的回复了。江莱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思考着。玩什么游戏好呢？只有两个人的话，又在这样的环境中，似乎也没什么好玩的。

  总不能在五条家神社，玩什么唱歌蹦迪捉迷藏吧？好像不太礼貌啊。

  视线略过自己掌心中的手机，江莱忽地灵光一闪。他唇角噙着些许笑意，提议道：

  “情景局限，好玩的不太多——但是也许我能给你讲不少故事？”

  像五条家这样的御三家之一的大家族，小时候给六眼的都是[ri]复一[ri]的、严肃枯燥的正论教学。

  也许幼年五条悟甩掉背后的仆从外出游走时，闲来无事会从路过的店边拿几本翻阅，但也数量有限。

  文字中蕴藏着千山万水与千奇百怪，跨越时空牵动人的心魂。江莱虽然没完整地记住多少故事，但他可是有手机的人。

  此时的手机可以登上三次和柯学世界的网，自然能够搜索各种故事给幼年五条悟读，什么类型的都有，完全不愁！

  听到江莱的提议，五条悟眉头略微一挑：“讲故事？”他猫一样的眼睛懒懒地眨了眨。

  “对啊，你想听什么？我什么都有。”江莱晃动了下自己的手机——他知道在对方眼中这是一本书册，“为你私人订制。”

  幼年五条悟抬眸看着黑发青年手中的物件，那是一本没有任何标题的古朴小书。他冷清声音中掺杂了几分怀疑：“这么小的书，能有多少故事？”

  “与你想象的不同。”江莱唇角翘起，轻轻一笑，他没有过多描述。

  ——恰到好处的信息透露和隐藏，可以更巧妙地塑造神秘形象。

  江莱步伐平稳地迈步向前，路过幼年五条悟的时候，向侧边伸了下手：“走吧，我们出去，坐在台阶那边，吹着风听故事。”

  幼年五条悟的视线随着江莱移动，他眼眸闪了闪，垂着衣袖，最终没有去牵江莱递出的手。

  黑发青年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个，他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继续向前行进：“今天的天气不错哦。”

  幼年五条悟向神社外望去——大风退势，空气余留清爽的[cao]木香，刚才遮蔽太阳的云翳早已飘散，明媚的[ri]光平等地散落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黑发棕眸的那人站在靠门处，粼粼[bo]光在他的藏青[se]衣物上流转，他偏过脸，等了片刻，而后笑道：“怎么了？还是说你想在神社里面？”

  “……”幼年五条悟摇了摇头，蓝眸抬起，“我喜欢外面。”他迈步跟上。

  ——

  神社主殿外的台阶非常干净，只有零星几片不久前大风吹落的树叶。江莱隔空扫去上面的落叶，整理衣衫稳稳坐下，招呼白发孩童也来。

  幼年五条悟目睹刚才江莱的隔空[cao]纵，眉眼轻扬，他双手端着，坐在江莱的身侧。

  因为幼五没说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故事，江莱便挑了一个柯学世界比较出名的中短篇小说，开始缓声讲述。

  手机君本体在过去时段里的合理化掩饰非常到位，虚影书册还能有翻页的视感和触感。

  林间微风拂过脸颊，扬起耳边的碎发，五条悟单手托腮，听着身边人清晰明朗的声音，视线扫过江莱手中的古朴书册。

  在风的吹拂下，书页翻动，一张张空白的纸面展露在眼前——明明上面什么都没有，黑发青年却在聚[jing]会神地注视着朗读。

  幼年五条悟的六眼盯着看了半晌，看不出这东西的特别之处，干脆不再盯着那本未知的古朴书册，转而看向这位自称[某种存在]的黑发青年。

  那团云雾依然盘踞在那里，只有心脏处的光泽缓慢流转着，组成一个环，一圈又一圈。

  ……那是什么？他一双苍蓝之眸缓慢眨动。

  在树影摇晃中，江莱一[kou]气读完整篇，对自己的有声朗读打了个满分。

  他收拢神[se]，转向身边的人，微笑道：“你喜欢这类故事吗？还是换一种？”

  幼年五条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他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态，矜持地点了点头：“嗯。”他说，“下次这种类型的，和你说的另一种，都来一遍。”

  江莱：说好的小孩子才做选择呢？幼五已经成长到都要了！

  当然，这些只是内心吐槽，江莱立志要比幼年五条悟更有端着的表面气势。于是他同样微微颔首，温和一笑，表示某种应许。

  幼年五条悟遥望远处，又转回视线，嗓音平静地道：“……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边的贡品吗。”

  哈？？江莱微不可查地[chou]了[chou]嘴角，但是紧接着，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人类正常需求的问题，需要找地方吃饭睡觉等等……

  羽毛项链目前还不能调节透明度了，无法通过变身咒灵来解决。

  现在是又一个可能的设定的机会吗？江莱眸[se]凝聚，内心思绪涌动。

  如果可以的话……必须把握好，解决掉这个问题。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再说。江莱想。反正结界拦不住自己——总之先演一[bo]。

  面对五条悟的询问，黑发青年抬了抬眼眸，单手握住自家虚影书册的手机，掩唇露出似有似无的轻笑：

  “……如之前所言，我是某种[存在]。这些于我是[kou]舌之[yu]，但不是必然需求。”

  他暖棕[se]的眼眸流转着[bo]澜，微偏头时，光粒顺着发丝滑落一侧，倾洒在灰[se]的砖石台阶上。

  幼年五条悟苍天之瞳淡漠凝视，江莱维持笑眯眯的神情不变。

  天与地、光与影[jiao]接流转，也恰是在这一刻，江莱敏锐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某种变化。

  ——在[存在]这样的设定说出[kou]后，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在改变，但是，轻盈的身躯似乎已经不再有进食与入睡等正常人的生理需求。

  江莱：我好像真的不是人了.jpg

  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当然，在这种境况下，不再具有人的需求是最方便的。

  这大概也算是世界意识突然投放后的某种体贴了吧。江莱在心里默默开玩笑想着。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解决细节麻烦。

  风吹过树梢，清亮的声音响在天际。伴随着的似乎还有什么遥远而来的人声。

  幼年五条悟即刻扭头看去，眉头略微蹙起，冷声道：“……找来了。”

  五条家的人？江莱猜到答案。估计是找了一通没找到，然后猜测对方跑到神社这边享受清净来了吧。

  江莱原本以为幼年五条悟会这么淡漠地坐在这里，直到那些家仆们找来——他还在想，自己要不要提前遁一下，以免多些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白发孩童竟然主动起身，看起来要下山的样子。

  在江莱微怔的时刻，幼年五条悟略微偏头，水晶般透亮的蓝眸扫过，说：“下次见——大叔。”

  大、大叔？？江莱如遭受晴天霹雳，愕然一瞬。

  明明自己现在年轻貌美风华正茂啊！！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的皮囊，怎么就被叫大叔了啊！！

  幼年五条悟懒懒地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又是神仙，又是千年老妖吗。”

  显然，这是幼五对江莱那些逗弄话语的“小小反击”。

  白发孩童眼眸微弯，唇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如高山冰雪短暂消融一瞬，明光[chun]风拂过料峭峰岩。

  这一清浅的笑容紧接着昙花一现般消散，幼年五条悟很快收拢神情，又变回曾经那个冷淡的酷哥儿童。

  但这仅片刻的笑容，也让江莱感受到对方袒露的一点真实情绪，剥开那层神子外壳，内里还存在着这个年纪孩童应有的情感。

  远处的声音渐行渐近，白发孩童恢复平静的淡漠脸，起身准备离开。

  “明天，”幼年五条悟问，“你还在这里吗？”

  江莱眨眨眼，他其实不太清楚能在这里待多久。毕竟这个过去篇不可能从幼五一直讲述到成年工作，大概率会有时间跳跃。

  如果和幼五的接触只有今天一天，明天就走了呢？轻易许下诺言，但却不能达成的话……

  一时之间，神社外只有渺渺的风声和人声。

  稳了稳神思，江莱最终说：“如果我不在……那就是等待下一个转弯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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