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盒晃动几下，紧接着，爬出几只个大体肥的灰黑色老鼠，身子圆滚滚，皮毛油光水滑。

那几只老鼠，瞪着一双黑不溜秋的绿豆眼，朝着顾瑾瑜爬过来。

“别！别过来！”顾瑾瑜扭动着腰肢，双手按着潮湿肮脏的地板，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攀爬。

她爬行的速度犹如乌龟爬，老鼠的爬行速度很快。

不一会，老鼠已经爬到她身上，从领口和下摆处钻进她的衣服，在她的躯体上肆意攀爬，留下令她毛骨悚然的诡异触感。

顾瑾瑜嘴唇泛白，浑身的毛孔张开，吸入阴冷空气，体温下降到冰点，肌肉和身躯紧绷成一条直线。

她按在地上的十根手指，随着老鼠忽左忽右的爬行速度瑟瑟抖动，恐惧从心底窜到喉咙口，化作尖锐爆鸣：“啊——呀！”

以前，顾瑾瑜装病时，最喜欢梗起脖子，“啊呀啊呀”地怪叫。

以前尖叫是装模作样，此刻发出的尖叫货真价实。

许是被她的尖叫声刺激到，那几只老鼠张开嘴巴，在她身上一顿乱咬，并用锋利的老鼠爪在她肌肤上肆意抓挠。

钻心疼痛在身上蔓延开，顾瑾瑜躺下，手指伸进睡衣，企图揪扯出老鼠。

她的手指，好巧不巧碰到湿漉漉的老鼠嘴巴，那柔软而冰凉的触感，在她身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顾瑾瑜尖叫一声甩开手，眼睛看向房门口，哭哭啼啼地求救：“妈妈！哥哥！救救我啊！我知道错了！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宁愿被你们扫地出门，也不要待在这里。”

像是回应她的求救声，房门突然打开。

顾瑾瑜眼睛一亮，以为事态出现转机。

房门打开很快又合拢，在房门开合的瞬间，几个特大号的塑料袋丢进来，正好砸到顾瑾瑜身上。

“啪——”塑料袋破裂，几百只蟑螂像雨点般悉数掉落，刹那间笼罩顾景瑜的身躯。

“天哪！”顾瑾瑜魂飞魄散，嘴巴张的老大，脖子接连梗动，喉咙口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干呕声。

好几只蟑螂，顺着她张开的嘴巴爬进她嘴里，朝着喉咙口进发，细长的触须搅动她的咽喉，激起更猛烈的作呕声……

……

楼上客厅，甄苒再一次诚心诚意的道歉：“浅浅，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今天真相大白，我除了对不起，没别的话可说。你若是怨恨我，大可以骂我一顿，我保证不回嘴。”

林浅站在沙发前，挺直颀长婀娜的身躯，脸上的神色分外清淡，周身萦绕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场。

她的声音清幽疏冷，似浸润进数九寒天落下的冰冷霜雪，“你要我原谅你吗？我不质问你，也不骂你，只想听你发自内心的说一句，换做是你，你能不能说出原谅二字？”

甄苒哑口无言，扪心自问，换做是她，她会原谅吗？

不会的，没法原谅啊。大大小小的伤害，到底有多少次，她已然记不清。

不说以前，仅仅是几天之前，她还收买开车的司机，叫他……

那一场阴谋诡计，差一点付诸实现。

这么一想，甄苒黯然神伤：“原谅两个字，别说你说不出口，我都说不出‘求原谅’。”

坐在沙发上的顾砚辞，右手搭上沙发的扶手，慢悠悠地说出八个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听到这一句，甄苒习惯性地拉了拉披在旗袍外边的苏绣丝巾，凹凸有致的身躯在轮椅上坐直，抿了抿嘴唇说：“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怎么着都行。你恨我归恨我，不要迁怒于他。他那么爱你，你伤害他，相当于拿刀子剜烂他的心，再往他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

林浅神色平静，维持着她原有的娉婷站姿。

她瞥了眼顾砚辞，语速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因为他对我好宽恕你，亦不会因为你伤害过我折磨他。”

听她如此说，甄苒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林浅在沙发上坐下，淡声说：“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你有心脏病，压力太大，于病情不利。甭管怎么说，你总归是顾砚辞的母亲，他又敬重你，我不可能想报复顾晋深那样报复你。”

甄苒不甚理解，暗自揣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林浅淡然一笑，轻声说：“我不会追究你，也不会原谅你。不把你当婆婆，也不把你当仇人。以后，咱俩就是陌生人。”

甄苒尚未答话，林浅又加了一句：“还望老夫人看着我帮你找回失散多年的亲闺女的份上，终止进行到一半的起诉。”

“没问题！”甄苒痛快答应，“不需你多说，在我知道我冤枉你的那刻起，我就生出终止起诉的决定。”

说完，甄苒回头，对站在身后的保姆交代几句，而后笑盈盈地说：“时间这么晚了，外边还下着大雨，今晚别走了，在我家过夜，我让厨师烧几个好菜招待你。”

林浅轻抿着唇瓣动了动，毫不犹豫地拒绝甄苒的好意，“不了，我不想待在你家，这就走。”

她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小手袋，急匆匆往外走。

顾砚辞赶紧跟上，“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听到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甄苒黯然神伤：“连顿饭都不愿意吃，这孩子气性好大。”

她操纵着轮椅向外滑去，喊道：“外边暴雨下的那么大，你们怎么走啊？别跑，给我回来。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别闹小孩脾气。”

已经走到门口的林浅，不理睬甄苒。

她握着门把手轻轻一拧，打开房门，昂首阔步地向外走。

顾砚辞撑开黑骨伞，罩在她头上，挽着她的胳膊走向建在花园里的车库。

车库里停着好几辆车，法拉利SF90、路虎揽胜、劳斯莱斯幻影……

顾砚辞掏出车钥匙，开启路虎揽胜。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林浅坐上真皮座椅，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顾砚辞坐进驾驶室，双手扶上方向盘，启动引擎。

路虎揽胜驶出车库，离开顾家老宅，冲上笼罩在瓢泼大雨中的街道。

豆大的雨点落到挡风玻璃上，形成模糊不清的水痕，雨刮器来回摆动，扫刮出一片清透。

顾砚辞专心致志地开车，在下雨又是夜晚，能见度不太高，为安全起见，他刻意降低车速。

车子开到一个丁字路口，一辆面包车状如脱缰的野马，气势汹汹地疾驶而来，朝着路虎揽胜飞速逼近。

听到异常声响，林浅睁开双眼。

雪亮的远光灯晃花她的眼睛，她抬起右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的缝隙间，她依稀看到，坐在面包车里的司机，面目狰狞，像是在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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