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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孝直再现 将兵迎质


  孙登,吴郡富春人,乃是骠骑将军孙权长子。

  孙登生母地位卑贱,不知姓名,在孙登出生后,年近三十才有子嗣的孙权十分欣喜。

  他因为对这个长子的宠爱,在孙登出生后就将孙登交予了他当时的正妻徐夫人抚养。

  孙权此举,无疑是在抬高孙登的身份,意在众臣面前宣告,孙登就是他的嫡长子。

  徐夫人,吴郡富春人。吴郡豪族徐琨之女,又称徐妃。在孙权的谢夫人卒后,成为孙权第二任妻子。

  徐夫人最初嫁予吴郡陆氏的陆尚,陆尚死后处于单身。建安七年时,徐氏被聘为孙权妃。

  在之前徐夫人父亲徐琨,在攻打庐江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得封广德侯,后来却在江夏一战中意外身亡。

  徐琨是孙权表兄,所以其实徐夫人相当于是孙权的表侄女。

  当初孙权见徐夫人美貌,便不顾徐夫人寡居和有着血脉关系的身份,聘其为妻。

  后孙权对徐夫人的宠爱渐渐失去,于建安十七年将其废黜正妻身份。

  虽然至今年徐夫人已经失去了孙权正妻的身份,但孙权这时并未再立正妻,所以孙登名义上还是孙权的嫡长子。

  孙登的成长经历,与当年曹操的嫡长子曹昂有些相似。

  因为孙登嫡长的身份,再加上如今孙权膝下只有两子,而次子孙虑又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孙权对孙登是极为宠爱。

  可以说孙权目前是将继承他大业的希望,都放在了孙登身上。

  所以当陆逊提出要将孙登送到荆州当质子的时候,孙权才会那么惊怒。

  这是江东的“太子”呀!

  只是虽然孙权爱子情深,情感上与理智上都极为不舍孙登去往荆州,但为了守住他孙家的基业,孙权亦只能忍痛割爱了。

  谁叫他经历了一场公安之败呢?

  当孙权命吴范回建业将孙登接来的同时,他同日命诸葛瑾急速回转襄阳,将他送还长沙、桂阳二郡及奉送质子的新提议告知刘备。

  诸葛瑾从夏口上船,逆流从汉水西上,数日后就来到了襄阳城外。

  而刘备在知道诸葛瑾这么快就回来之后,他心中就知道孙权应该是妥协了。

  否则若是孙权没有妥协的意思,他根本不会命诸葛瑾回转,应该是积极备战才是。

  在知道孙权有妥协的意思之后,刘备于帅帐中再次召见了诸葛瑾。

  诸葛瑾在一见到刘备之后,就将孙权提出的新条件告知给了刘备。

  而刘备在听完孙权在将割让江夏一事,转为奉送质子之后,他脸上浮现了沉思之色。

  他令诸葛瑾暂且退下,他要与帐中的群臣先商议一下此事。

  等诸葛瑾退下后,刘备就将孙权提出的这个新条件问询群臣,问他们有何看法。

  在刘备询问之后,帐中群臣顿时意见不一。

  有的大臣认为应该坚决不接受孙权的任何条件,等今年秋收过后,就立即征伐江东报仇雪耻。

  有的大臣认为就算要接受孙权请和的提议,那么亦务必要让孙权割让江夏。

  这样才能让孙权时刻生活在兵锋威胁之下,再不起争夺之心。

  还有的大臣是认同孙权提出的新求和条件的。

  这类大臣文以马良为主,武以赵云为主。

  赵云出拜对刘备谏言道:“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

  “操虽退却,然其狼子野心,迟早行篡逆之事。”

  “大王应养精蓄锐,早图关中,寻得良马,再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

  “若暂时弃魏不顾,先与吴战;兵势一交,江夏得失尚未可知。

  纵算江夏可下,然孙权必尽起江东之兵,与大王反复争夺江夏,兵势不得卒解也。”

  “拖延日久,待北方一旦恢复元气,则不易图也。”

  若论帐中群臣中,有谁最想踏平江东,一雪偷袭荆州之耻,那赵云肯定是排在前三的。

  因为当初孙权不止想偷袭荆州,还想暗害关羽。

  但赵云是顾全大局,一心为公的臣子,为了刘备的大业,他并不会因为私情而给出有失偏颇的建议。

  刘备听完赵云的建议后,脸上浮现了思索之色。

  历史上在关羽身死,荆州失去之后,刘备怒而兴兵讨伐江东。

  那时赵云强忍悲痛就给出了类似的建言,只是那时刘备一心只想复仇,故而并没有同意赵云的谏言。

  但如今的形势与历史上大不相同,关羽未死,荆州未失,所以刘备的理智还是在的。

  在赵云谏言完后,马良亦出身问道:“大王想要江夏,是否有一举荡平江东之意?”

  面对马良此问,刘备摇头言道:“非也。”

  法正临死前已经建议刘备,江东虽因公安一战元气大伤,但底蕴还在,境内多有俊杰,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灭亡的。

  所以刘备心中目前,并没有一举吞并江东之心。

  见刘备摇头,马良又言道:“大王既然无一举荡平江东之意,那讨要江夏一郡,是意在断绝孙权窥伺荆州之心?”

  对于马良此问,刘备点了点头。

  江夏乃是控扼长江的战略要地,若能将江夏郡控制在手中,那么一方面能以兵锋威胁江东腹地,另一方面亦能从长江上游断绝孙权进兵荆州之路。

  但马良在知道刘备是这個意图之后,他当即对刘备进言道:“当今江东与荆州相邻者有江夏、豫章、庐陵三郡。”

  “若我军拿下江夏,虽可从长江上游断绝吴军进兵荆州之道,但孙权之前在豫章、庐陵亦分别设有军事重地,如陆口、益阳等镇。”

  “当初吕蒙进兵荆南,便是从陆口出兵,进而得逞诡计。”

  “大王若想完全断绝孙权进兵荆州之路线,那无疑要连取江夏、豫章、庐陵三郡方能稳妥。”

  “然此举,于当今时势而言却不易做到。”

  “既如此,大王不如接受孙权奉送质子之请。”

  “孙登乃孙权嫡长子,且孙权现今只有两子,次子孙虑却多病难保,年不过十岁,常年卧病在床。”

  “在此情势下,孙登俨为孙权心中来日承继江东基业之不二人选。”

  “有孙登在手,孙权来日定然会对我军有所忌惮,不敢再轻易毁约。”

  当马良说到最后一句话以后,刘备的脸上已有赞同之色。

  当世年幼的孩童是容易早夭的,一般当世人将十岁当做孩童的一个坎,若度过了这个坎,才算有了真正成年的机会。

  当初刘备自己在有了亲子刘禅后,却还是不贸然废除刘封的副军称号,便是考虑到这一点。

  今孙虑体弱多病,年又不过十岁,在当世人的眼中,几乎都认为他很难安全成年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不可能将继承他大业的希望放在孙虑身上。

  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孙登目前算是能继承孙权大业的唯一儿子。

  除了孙权完全疯了,或者凭空冒出一个成年的儿子来,不然顾虑到孙登的安危,孙权的确是很难再起攻取荆州之心。

  至少数年内,在孙虑安然成长起来前不会如此。

  这时帐中的群臣中,糜旸也是在的。

  在他知道孙权有奉送质子的想法后,他心中却慢慢有了一个想法。

  最后糜旸亦出身对刘备言道:“大王,当今天下三分,鼎足而立。”

  “若想一统天下,当和一方,攻一方,如此才是万全之策。”

  “江夏一郡,南北相分,一半在孙权,一半在曹魏大将文聘手中。”

  “我军纵算拿下江夏,然以我军与曹魏之敌对,文聘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将会发兵攻我军。”

  “文聘一动,因江夏之重要性,孙权亦定会重整旗鼓来争夺江夏。”

  “那时我军又将陷入与两方交战之境地,这对我军而言不利。”

  “江夏虽重要,却犹如一处泥潭,在我军未荡清中原魏军之前,非必要无须踏入。”

  “今孙权既有奉子求和之意,大王不若允之。”

  “等我军一旦收到孙权质子,大王可仿效当年齐楚绝交之故事,让孙权写信辱骂曹操,以断绝他曹孙两家通好之可能。”

  “有孙登在手,孙权不会不允。”

  “曹操方与孙权结盟,对其大加封赏。”

  “若他一旦听到孙权又向我军联和,彼之内心必定愤懑,这时再有孙权辱骂之文书送至,以曹操脾性,将来或许会起大兵攻之。”

  “到时孙权江夏、庐江二郡遭受兵危,自顾不暇,又岂能窥我荆州乎?”

  “再者,在断绝与北方交好之后,孙权为了自保,短期内亦只能依附大王。”

  “以北方之兵威,行慑服东方之事,祸水东引,于我军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孙登在手,孙虑想来多病难保,江东国无明嗣,长久下去,必起争端。”

  “当年孙策身死,为江东稳定计,令孙权继位。”

  “然当年孙策却并未将吴侯爵位传给孙权,这便造成江东法理不清,世系多样。”

  “来日孙权若再起异心,大王可上表天子,以孙策有大功于朝廷之缘由,令其子承继吴侯爵位。”

  “到那时江东中孙权膝下无明嗣,孙策之子孙绍又已然成年,孙策之旧臣尚在,江东又岂能不徒生夺嫡之争乎?”

  “夺嫡之争一出,江东内乱必起。”

  “自古以来,君主患有四乱。”

  “家中无正妻而有宠妾,此家乱也。”

  “膝下无嫡子在侧,此宗乱也。”

  “朝有疑主之臣,此国乱也。”

  “派系多变,此众乱也。”

  “孙权废徐夫人不立正妻,此乃家乱。”

  “奉送质子来荆,此乃宗乱。”

  “有一乱,国必疑。况今江东有二乱乎!”

  “疑则动,动则争,争则相伤。”

  “相伤则江东国力难复,此万安之策,还望大王纳之。”

  在糜旸说完后,帐内陷入一片寂静,然后有些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糜旸。

  糜旸被这些目光看的莫名其妙。

  方才在赵云与马良的谏言中,赵云是用大局的角度劝谏刘备不要与孙权开战。

  而马良更多是从实际出发,劝刘备接受孙权的奉送质子之请。

  唯有糜旸基于这一点,延伸出了将来怎么制裁江东的计策。

  而群臣中有些人之所以用奇异的目光看着糜旸,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跟随刘备从益州来的。

  糜旸现今出身言的这番言论,让他们想起了已经故去的一个人。

  一样的善于分析时势,继而根据当今的时势,给出最佳的策略。

  这时群臣中的射援提出一些异议,他对糜旸言道:“将军此计虽好,然恐伤大王仁义之名。”

  听到射援所言,糜旸对着射援一拜而后言道:“射中郎所言不然。”

  “当今乃乱世,人心诡诈,世事多变。”

  “仁义可以治民,却无法治敌。”

  “孙权乃猾虏,向来诡诈,对此之辈,一切不能单以仁义为主。”

  “仁义乃治世之大道,亦是大王立国之本,但却绝不能成为大王的累赘。”

  “对于诡诈之辈,就应当施以权术智略制之。”

  “况且孙权既然与我军议和,又岂能首鼠两端,左右逢源?”

  “孙坚、孙策皆大汉忠臣,旸只是在帮江东严正家风而已。”

  “至于设计挑起江东内乱一事,亦是观孙权后期所为。”

  “若其不再有所歹心,两家通好,那自然相安无事。”

  “若其再妄图袭我荆州,那自然就当反客为主,令其自讨苦吃。”

  当糜旸说完后,坐于上首的刘备当即大笑道:“说的好!”

  听到刘备已经发言赞同糜旸所言,射援最后亦只能退下。

  刘备看着站在他身前的糜旸,他脑海中回想起当初法正在他面前挥斥良谋的样子。

  随后刘备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

  孝直虽逝,却后继有人。

  刘备用欣喜的目光看向糜旸,而后对糜旸言道:“善。”

  “既然如此,那孤就允了孙权求和之请。”

  在刘备这么说之后,糜旸想起历史上孙权的无耻面目,他当即又对刘备言道:

  “孙权不可信,以防他欺诈大王,还请大王遣一员大将,将兵将孙登迎回襄阳。”

  听到糜旸如此说后,深知孙权为人的刘备,同意了糜旸的提议。

  随后刘备看向他下首的关羽言道:“云长,你亲自去。”

  关羽在得到刘备的命令后,当即出拜领命。

  最后刘备考虑到糜旸在江东的威名,亦对着糜旸言道:“子晟为副将,与云长同去。”

  面对刘备的王命,糜旸亦一拜道:“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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