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被高家村的劳改犯们一阵乱七八遭的劝说洗脑之后，终于又到了新的岔路口，又换乘了一辆公交车。

  但这一次，车上没有劳改犯了。

  上来的全是普通老百姓。

  原来，他已经来到了黄龙山的边缘，山外的老百姓开始出现在车上了。

  这些老百姓一个个精神饱满，衣衫整洁，与信使在延绥看到的老百姓完全不一样，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产物。

  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和延绥老百姓不一样。

  延绥人聊时的话题大抵上是今天吃什么，明天吃什么，到哪里去搞吃的，什么地方吃的便宜……

  但这里的老百姓聊的都是你去听了戏班子的新戏没，想买一幅画来挂在家里的墙壁上，闺女的棉衣破了个洞想换件新的。

  信使被惊得不要不要的。

  好不容易，公交车终于到了站，韩城站。

  信使知道这里离龙门古渡不远了，也就不再乘车，打马向着龙门飞奔。

  刚到了龙门古渡，就看到一座威武霸气的大桥，横戈在黄河之上，惊得他不要不要的。接着他就看到，一支军队，正在过桥。

  军队撑起一面大旗，“河津守备石”，正是石坚石守备。

  信使大喜，飞快地跑了过去：“石守备，我奉……”

  “知道了！”石坚打断他的话：“增援延长县，对吧？你看，我这里已经点起了军队，正在出发了，你也跟着一块儿来吧。”

  信使：“哎哎哎？石守备是从哪里……”

  石坚也不答他，只是挥了挥手，大声下令：“行军速度加快，咱们要尽快帮助延长县，避免老百姓受到伤害。”

  “跑起来！”

  高家村民团，一二一二地小跑起来。

  信使惊愕地发现，这支军队，在跑步的时候，步伐居然是整齐的，所有人一起迈左腿，所有人一起迈右腿。每一步都踩在那个一二一二的喊叫声上。

  信使：“这是什么鬼？为什么要这样跑步啊？”

  算了，这不是重点。

  信使：“既然石将军已经出发，那属下就回去向巡抚大人复命了。”

  他赶紧打马，又向着韩城飞奔了回去，在韩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又开始坐公交，转车，转车，再转车……

  最后，又是八六路公交，将他送回了最初上车的地方。

  信使站在自己当初出发的地方，回望了一下这次走过的路，仿佛不是真的，好像在做梦呢——

  延长县，多山！

  石坚部刚刚走进延长县，就感觉到鸭梨山大。

  这里沟壑纵横，四通八达。

  走在其中，不时要穿过一条沟，翻过一个坡。

  石坚本人曾经是做过斥候的，是高家村民团最初的斥候之一，深知斥候工作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种复杂地形，更加不能轻忽。

  放出了十几个斥候，预先钻进各个沟里。

  郑狗子和他走在一块儿，两人以前在做斥候时也是好兄弟，曾经一起进黄龙山剿灭王左挂，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山，笑道：“石兄，还记得咱们去侦察王左挂，兔爷埋伏在草丛里，用天兔断霸剑断人家下面那玩意儿不？”

  石坚笑：“哈哈哈，记得记得。那时候咱们都还是兵，现在都混成将啦，哈哈哈。”

  郑狗子嘿嘿笑：“咱们老一批的兄弟，现在最低也是个百人队长了。”

  说到这里，颇有点唏嘘。

  石坚：“话说回来，这里的地形太讨厌了，我真有点担心被伏击，这随时有可能在咱们前脸儿钻出来一队贼兵啊。”

  郑狗子：“斥候已经放出去了，别怕。”

  石坚摇头：“咱们也就十几个老练斥候这一条沟分一个，都不够探的，肯定会探不到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斜前方百余米处，一条很狭窄的沟里，突然冒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穿着破破烂烂，邋邋遢遢，手上拿着各种刀枪剑戟棍子，一看就不像正经路数。

  他们是从一条很窄很寨的细沟里跑出来的，那条细沟，高家村民团的斥候明显没有顾得上。

  双方就这样，隔了一百来米，打了一个照面。

  对面的人立即吆喝起来：“官兵！他娘的，官兵。”

  喊完，二话不说，就往细沟里钻。

  看来根本没打算和官兵交手。

  石坚脑门微微一堵，犹豫了零点一秒，要不要喊火铳兵开火。但再转念一想，对方只是穿得破烂，武器混乱，这不代表对方就是流寇啊，万一是本地民团呢？

  没搞清楚见人就开枪，那可不是好人作派。

  他稍稍一犹豫，那伙人刷刷刷地钻进了细沟。

  等到石坚的人跑过一百余米的距离，到沟口往里看时，才发现那条沟在前面几十米的距离拐了一个弯，里面已经看不见人了。

  郑狗子：“我带点人追进去看看。”

  石坚摇了摇头：“别，太危险了，万一那伙人是流寇，伏在沟中洞穴里，你带着少数人进去，太容易中伏，救都来不及救你。”

  郑狗子：“呃！也是。”

  两人看着左右前后，到处都是沟壑，陷入了沉思，这可如何是好？靠斥候，根本搞不定啊。

  “得派人爬到山坡上面，从上面审视周边。”

  “但是在山坡上面走几步就容易卡住……又得下到沟底，再翻上对面山坡……斥候得是猴子才行。”

  两人头疼万分。

  这边还在纠结呢，前面突然响起马蹄声，两个斥候打马狂奔回来，前面一匹马背上的斥候是坐着的，后面一匹马背上的斥候却是趴在马背上的，看来受了伤的样子。

  石坚心中一紧，这可是他亲手培养的斥候，心头宝贝呢：“发生了什么？”

  那坐着的斥候大吼道：“前面有一条小山沟里躲着几个贼，我们刚过去，就射出几只冷箭来，老李被射中了。”

  石坚：“操，医务兵，医务兵。”

  队伍一阵混乱，不一会儿，医务兵给那受伤的斥候检查了伤势，涂了药：“幸亏伤得不重，没事儿，几天就会恢复。”

  石坚这才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大片的沟壑，心里更加不爽了。

  “这难办啊！”

  “在这种鸟地方到底怎么打仗？”

  士兵们心里也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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