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屏住了呼吸。

在这狭窄又封闭的空间里，煜辰站在离她不过半米的身后，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隐隐的气息。

独属于他，熟悉的气息。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返回电梯，是有意还是无意。电梯数字不停变化，她的心像被什么揪着，总觉得下一秒，他会说什么，或是做什么。

印象里，他总是这样的，猝不及防的靠近，突如其来的主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疑心自己产生了错觉，似乎他炙热的眸光凝聚在她后背，他的手已然触到了她的发梢。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只是站在那里，电梯里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在她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窒息时，电梯门开，六层到了。

她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他现在身边的人是关晴儿，他是晏城首富，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轻吐一口气，微侧头，用最为平常的语气说：“再见。”

煜辰突然开口了。

“怎么？莫非舍不得我了？”

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池烟扭头看她，对上他眼睛的刹那，他目光移开去，斜斜瞥向电梯一角。

“你误会了，是关总让我上来，我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

煜辰嗤笑，漫不经心地说：“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

他这种随意懒散的态度，衬得她过于认真的回答有些可笑。

她转身，准备出去。

“你们刚聊什么？告诉她，我们结过婚？”他又讽笑着

出声。

池烟顿住，原来他追出来，担心的是这个。

“放心，没有。”她胸膛微微起伏，顿了顿说：“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坦诚告知，免得你女朋友日后心生芥蒂。”

这话带了丝莫名的情绪，说完她自己也有些微微震惊。

煜辰闻言抬头，专注地凝视她，似乎极力想从她神情里探寻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池烟抿嘴，不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电梯门在身后徐徐合上。

.

半夏第一天上班。

中午，池烟带她去餐厅吃饭，问她情况。

半夏脸上惊叹未消，“首富的气魄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什么都有，像座宫殿。上午兰管家带我转了一小半，想象不到，煜辰以前一个人那么大的地方，得多孤独啊。”

池烟很久没看见半夏这个模样，雪宝出事后，她总是沉浸在低沉的情绪中，几乎对其他的事，完全失去了解和评价的兴趣。

能看到她注意力转移，池烟竟然有一丝感动，“半夏，世界很大，我们说好了，都不回头，只往前看。”

半夏没有回应，注视某个方向。

池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成峰和英总正面对面坐着吃饭，边说边聊，额头几乎碰在一起。

池烟皱眉，还没离婚，竟然如此不避讳。

她回头，准备宽慰半夏几句，却见她起身，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池烟怕她控制不住闹出什么事，连

忙起身跟上。

半夏在二人桌前站定。

成峰抬头，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看清半夏，笑意顿时凝结，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

英总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瞟过半夏胸前，露出震惊的神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峰压着愤怒的嗓音，显然还没有留意到半夏胸前的工牌。

池烟有些紧张地拉住半夏的手臂，怕她忽然爆发，这种情况下，吃亏的只会是她。

半夏静静站了片刻，淡笑开口。

“成峰，雪宝虽然变成了植物人，但比以前更乖了，你每天在外面这么辛苦，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雪宝会心疼爸爸的。”

声音不大不小，却温柔得吓人。

附近前后几桌的人都纷纷回头看，有不少认识成峰和英总的，好奇和八卦的表情显而易见。

半夏浅浅笑着，温柔似水。

成峰脸色难看至极，压着火气低声说：“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你别乱来。”

半夏笑容未变，柔声说：“这里现在也是我工作的地方啊，以后我们夫妻二人就算同事了。”

成峰此时才看见她的工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半夏拿起桌上的纸巾，不慌不忙地伸手，擦拭成峰的嘴角，“老公，瞧你，这么大的人，和咱们女儿一样，吃饭还弄脏嘴。”

成峰看着她，眼中快喷出怒火，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英总皱了皱眉头，眼看周遭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她挤了一个笑容，朗声说：“半夏来了，我正好吃完了，我们刚在谈点工作，来，你坐这里吃。”

她起身，准备让位。

半夏伸手，放在她肩膀上，把她按了回去，口中满是惊慌和抱歉。

“哎呀，我刚看见，这是英总啊，你们谈工作要紧，太辛苦了，你们这么废寝忘食，连吃饭还要谈工作！是我打扰了，我们家成峰还希望英总，各方面多照顾照顾，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接着谈。”

她说完，迅速转身，拉着池烟往桌位上走。

身后，有人悄声议论。

“这是成峰老婆，怎么也进念乔了？”

“啧啧，有好戏看了，我早看那两人不顺眼了。吃饭谈工作？呸！”

“可是他老婆看起来这么温柔软弱，看起来完全被蒙在鼓里，好可怜哦！”

池烟坐在半夏对面，目不转睛盯着她。

半夏好整以暇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你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池烟揉了揉眼睛，瞪了半晌，吐出一句，“不管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我支持你。”

半夏笑出声，长睫一直垂着，隐约有些潮湿，良久，抬头注视着池烟说：“好，我们都不回头。”

晚上，池烟一个人在出租屋吃面条，季少蓝突然来了电话。

她快速嚼巴两口，有些诧异，“师哥，有事？”

电话里，季少蓝声音有些认真，“我刚开完会回房间躺着，突然想起你说的关于庄褚志的话。”

池烟愣了

愣，他和沈君在外地开会，给她打电话，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庄褚志。

“你指哪方面？”

“他说他当初为什么喜欢上那个女孩。”季少蓝说。

池烟笑了，“他这方面的思维确实挺怪的，觉得吐鱼刺、吐骨头这些动作很美，觉得符合原始人模式的很美，说那是刻在基因里——”

说到这里，她心一动，忽然停住。

“你想到了？”季少蓝在电话里问。

池烟缓缓说：“庄褚志眼里，对于美的定义，未必是现代人的眼光，或许，或许就是……小桑那种？”

“很有可能。”

池烟静静想了一会，兴奋地对着电话说：“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师哥，谢谢你的提醒！”

她迫不及待准备挂电话，季少蓝又说：“还有，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什么问题？”

池烟还沉浸在庄褚志的事情里。

“你问我，和那个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这几天里，我想明白了。”

池烟愕然，意识到他在说那天他们的对话。

季少蓝顿了顿，说：“我跟她在一起，第一次感到生命里，有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要拥有的东西。”

“是的，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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